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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天他在厨房做菜时,听到黄子说王爷昨夜意外丢了一只玉班指,现在派人全府地找。

        柳棉咽了咽口水,又喜又怕,高兴的是王爷大概忘了昨晚的事;害怕是要是被人找出来,自己会不会被当成小偷又捉起来。但他打死不想自首,幸好事情不到半日又平息下去,王爷说应是昨日府外喝酒时不小心遗失。

        梁叔用刀片起鱼片,让柳棉然后拿钳子夹出碎刺,再切成鱼片放回鱼身上清蒸。

        柳棉时,不经意问道:"王爷喜欢吃鱼吗?"

        黄子好奇说道:"不会吧。"

        黄子觉得跟着梁叔做了两年饭,也不能看出王爷的喜好。

        除了王爷吃不得辣外,唯一点明下了禁令的就是王府不能吃兔肉,下人在外偷吃也不成。

        但当厨子久了也能发现王爷吃鱼不爱吐刺,每回吃也一定要让厨房把鱼肉会片起挑刺,就算清蒸鱼肉也不例外。京城不靠海,只有肉质鲜甜的河鱼,但多半是天生刺多又碎的品种。竟然王爷没表示喜爱鱼肉,所以梁鱼和黄子觉得太麻烦,只会偶尔做些鱼肉的菜色。

        "我随便猜的。"柳棉一时说不准,但印象中王爷有日与他一同进餐,是夹了一箸子鱼肉给他。那时,这一小鱼白嫩嫩的鱼肉,是那时除了燕菜粥和红烧鸡块唯一他吃过的菜色。

        他是因为觉得好吃,才会夹给他吧?

        那时的柳棉什么味道也尝不太出,但心里全是甜甜的。

        "好像也没有什么爱吃的。"黄子笑得大咧咧,又补道,"但他确实很多东西不吃。"

        "不吃辣,不吃味浓,不吃油腻,不吃肥膏,不吃肉脏,不吃蒜葱,不吃生鸡蛋,不吃菜梗……心情好时可能还咬一小口。"黄子一轮嘴说了不少也没说完,"王爷嘴很挑,府里换过许多厨子,就梁叔记得他那些口味。"

        梁大铭也鲜少地开玩笑说:"哪有,我才记不了。做菜就啥都不放,若是放了上菜时全挑走就安全了。"

        三人听后哈哈大笑。确实,拿蒸鱼把比方,那人不吃姜葱,但若不放鱼就有腥味,所以不能放多,还要切得大块,蒸后就把王爷不吃的挑开。

        那夜柳棉做了一桂花糕去找贺毅。

        原因是,在他们倜侃王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时,黄子无意说了句:"三日后王爷便出府西征了,好长一时段可以轻松下。"

        他还有件事想确认下——

        "王爷。"柳棉放下亲手做的甜点,说道。

        "嗯?"贺毅看了眼面前的桂花糕,样子是挺精美的,他拿筷子戳了戳,那糕点就动弹了一下,水嫩嫩的。

        "那日,其实您原本是想杀了我的对吧?"柳棉看着对方,贺毅扬手示意箬竹退下。

        柳棉继续说道:"您想杀了我,就能帮宋慕儿隐瞒。"

        他叹了叹口气,小声道:"但您没有。我今天碰巧看见红福在山青姑姑那做事。"

        "谢谢您,在慢慢改变。"

        他的话像风一样,又轻又柔。

        贺毅起筷咬了一口,什么也没说。

        "王爷,您一早就知道宋慕儿的身份,但您也愿意一直把她留在身边,你……"

        所以你身上才会又出现那么多伤痕,你发现的时间要比遇刺早上许多,对吗?

        "这次,为什么不做小笼包了?"贺毅看着眼前这晶莹挑剔的东西,想起那时这人眼中满怀爱情为他剁肉和面的情景,那已经是很远的事。

        "厨房没剩菜了。"柳棉把要说的话说完,转身想离开,"您吃不惯,别勉强了。"

        他是进了梁叔的厨房后才知道贺毅这人,嘴又毒又挑。肉不是最好的位置不吃,菜不是最嫩的地方会挑,蒸火不能早不能迟,差几一盏茶的时间也吃得出。

        其实以他那手艺,用着下栏的食料,怎能入他的口。

        是在说吃的,又是说人。

        连葱蒜也要挑开的人,像算计和背叛的毒药,怎可能放进口。这一点自己和宋慕儿都一样。

        贺毅抢先在他离开前说:"三日后孤便离京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柳棉哑口无言,行兵打仗,就是胜利的一方也不会毫无伤亡。他回头劝贺毅:"别想太多。"

        那人忽然把一个东西丢他怀里。

        柳棉一看,是他偷偷放走小霖儿那日拿到的令牌。令牌上面有一道不起眼的刮痕,他认得。

        贺毅说道:"回礼。别逃就好了。"

        柳棉点点头,把令牌收好。心里有个吊秤,一上一下,五味掺杂。

        "陪孤喝两杯好吗?"贺毅拿过瓶酒,和两个酒杯,微笑示好。

        柳棉看了眼那酒,低头问道:"那日,王爷真的也给自己下药了吗?"

        贺毅嗔笑了一下,眼里满是戏虐,觉得那人也太笨了:"不会。那日的药下在你的酒杯中,我们三人只有你中药了。"

        柳棉觉得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哦了一声。不爽地挖苦一句:"王爷不喜欢别人算计,奴才也不喜欢。"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喜不喜欢贺毅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这世界太多事,他控制不了。控制不了出身,控制不了心动心痛,控制不了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控制好自己做该做的事就行了。他们之间太遥了。

        屋子里剩下孤零一人的贺毅,他把酒收回去,吃着那碟甜腻糕点,想把杞子挑出去,又没舍得。

        三日之后,贺毅取代了尹家长孤尹云西征突厥。

        那日清晨天光熹微,万物轮廓朦胧恍惚的时候,贺毅只身来到了柳棉房间。

        贺毅坐在他床头拿起他的手,再一次细细深吻他的指尖,舔了舔,想咬又怕那人痛,最终还是说道:

        "等孤回来,有话跟你说。"

        柳棉怔怔看着他,借着昏暗的丁零晨光,看着他在阴影下隐晦深沉的眸子,一时分不清对方是自己喜欢着的那个人,还是恨着伤害自己的人。

        在贺毅离府的同日,柳棉收到一封来自小姐的家书。

        楚雨烟在半月之前已经被"退婚"回楚府。安王在明得知得知楚雨烟有意中人后,愿意成人之美,去信金易做主将原定的姻事改为指名赐婚楚雨烟和萧暮羽二人。随后,他派了一队人马护送楚雨烟回金易,安王的人一来,楚府那边便没有人再敢多议此事。

        楚雨烟此信是向柳棉报喜,也是感谢他在王府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胡总管帮他读着信,见他毫不知情的样子,反说:"不就是那日你送信的时候。"

        柳棉有些愕然,这个混蛋王爷暴戾偏执、敏感多疑,什么也要运筹帷幄,把身边所有人都算计得一步一步,偏偏又容不一点欺骗。自大傲慢,永远把自己放在城墙最高之处。

        可笑的是,他也会害怕失去喜欢的东西,像那些他熟悉又渺小的平常人一样。把糖埋在土里的金宝、只敢嗅不敢喝好茶的箬竹、喜欢用浓香艳粉伪装自己的小霖儿……

        柳棉想起很小的时候,在乡郊田里见过一种动物,样子很像田间的沟鼠,不过多了一层尖刺。

        娘亲告诉他:"那是刺猬。"

        「牠胆子其实很小胆子很小,一看见人便竖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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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贺毅西征的日子里,柳棉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打扫自己的房间,照顾自己的起居,跟着梁叔在厨房学习做工。他的生活有条不紊,安详而静好。

        每月月初胡总家也会拿着二十五两给他,说是公子的月俸和帮工的薪金。柳棉这次有些犹豫着这二十两该不该收,胡总管却说:"是王爷特意交代下来,公子您就收好吧。"

        柳棉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贺毅那句话是什么。

        而在这半年间出现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夏天的时候,重州水道临近的三个城县出现一场肠游病,也称疟疾。地方官员防治速度极高,在旁近的城都应过来时,重州已经预先屯积起一批草药,也分配大批郎中士兵为各家各户看病派药,染病的人集中安处,病者的尸体即日烧毁。原本重州的疫情已有压抑的趋势,但天公不作美,连日大雨引发山洪,河水暴涨,病疫水患双双摧残了重州一带整片安居乐土。

        两个月内,荒郊地里尸横片野,河田村落面目全非——

        然而,另一件就是安王贺毅大胜突厥,不仅收回了先代被割让的土地,也让突厥君王俯首称臣,愿称藩纳贡。虽然突厥大部份的内治仍然沿由当地宗族主理,但每年需向大昌上缴贡献财物和田产银税,无疑对大昌国是一件天大的喜庆之事。

        贺毅凯旋回京那日已是年二十四,过小年当天。城中大多人忙着做节,人来人往,城中鹅毛纷飞,柳棉站在街上黑长睫毛也挂着冰霜,鼻尖被冻得通红,每下呼吸都呼出白烟,幸好胡总管送来的冬衣够暖厚。京城的冬天比江南一带要更冻,江南那边较为湿冷,但京城这边天气又干又冻,水气很容易结成冰碴子。柳棉害怕自己耳朵真会被冻掉,把头上的毛皮帽子压得更低。

        贺毅给了他令牌,平日能自由出府。借着帮梁叔跑腿,他忍不住偷偷在城门等待那人归来。

        即使今日天气也是极冻,但城中百姓还是群集熙攘在一齐站在城门,迎接安王归来。由城门一路下来都有重兵把守,安王的将队牵马迎头,穿戴整齐威风凛凛,个个昂首挺胸,龙骧虎步,在一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徐徐前进。

        柳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外型在一众士兵之中也显得极为高大的琴丝,他站在一辆偌大的红木四马大辇旁边,配刀随行,样子高视阔步,却是难得的正经严肃。

        柳棉知道马辇上面的人便是贺毅,但马辇上方镂空的红木窗子紧闭,柳棉只能依稀看到那人的侧脸。不,应该是说一个熟秘的人影轮廓,身形像是贺毅。

        忽然间,近柳棉那旁的一匹拉辇马匹似像受了惊吓,忽然停下扬身嘶叫。琴丝一手拉开身受惊倒地的牵马士兵,另一手抱起一个站得太前的稚子小孩。而没等面前大班欢声采歌的路人逃开,辇里的英雄大将从辇内推窗一跃,跳前稳稳踏在马背上,用脚踢起马绳一拉,左右牵制一番,失控的马匹就被驯服。

        柳棉这次终于看清那人的脸,英俊硬朗的脸庞比之前黑瘦了不少,脸上冷酷无神,一身杀气,一点也不像刚打完胜仗的英雄该有的神绪。柳棉还多想什么,打开的辇子里俯身探出一名蓝衣少年,冲贺毅一笑。

        柳棉看着那人张动的嘴巴,好像是在喊:"阿毅。"

        他的声音被烟没在人群的欢呼赞佩声之中,也可能是那人的笑容包念太的敬仰和倾慕之情,让自己无法移开。

        那是一种由自发的崇拜强烈到爱慕的感觉。也是宋慕儿眼中看着贺毅不曾有过的感情。

        这应该就是喜欢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漫天雪舞轻扬,晶莹柔软地打在他身上,柳棉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他开始退缩了,那日贺毅想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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