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那一夜柳棉做了个遐思怀春的梦，时而梦到了贺毅含情脉脉地吻着他，轻舔他身上敏感的地方，时而看他满身伤痕累累，低喃着＂小坏蛋，孤想你了＂
……
第二日清晨，柳棉头昏脑涨，起来时衣衫端正，觉得胡思乱想太严重。
他迷迷糊糊来到厨房。
＂新一年了。＂梁叔给了黄子和柳棉一人一个红包，说是小些意头。柳棉拿着被红纸裹着的小碎银，心里暖暖的，像冒着白烟的灶头。白烟袅袅，蒸气热得他眼睛发酸。
想起了很多事。
喜欢亲吻他脸颊的娘亲,偷偷给他包子的小姐,总帮他补衣服的王婶。
这些都好像很远了。
柳棉低头默默加快手上的动作。
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遇上了许多痛苦的事,但他不再是困在楚府睡地上吃馊饭,冬天只能冻得发抖的小畜牲。
他会做菜了,有教他手艺的梁叔,有会在工作时跟自己聊八卦的黄子,有怕他又喜欢叨念他的金宝。
因为春节，大昌朝官有十天休沐假。
贺毅留在府中的时间多了,下人们大过年却不见一点喜庆。
府里的奴才全是卖了身进来,没主子批准不许离府,更何况回乡。甚至不少人连家也了,或是太小的时候被卖,早和家里人失了联络。
每个人比平日还更严肃寡言,除了一家团圆的喜庆与他们无关外,更大的原因是大家怕过年见血,带衰了一整年。
初一那日早膳,王府要守齑祈福。贺毅那舌头极难服侍，味道不够瓜菜容易吃出草青味儿，酱料太多又嫌咸。关键菜没肉提味，又觉不够鲜味。
南乳粗斋,鲜菇烩菜胆,金沙芋头圈,金丝赛螃赛,豆腐酿瓜甫,莲藕八宝盒,上汤浸莴笋,笙竹百合卷,淮山山参虫草灵枝汤,还配个红豆糯米卷，整整十道。
\"我还不知原来素菜也能做出这么多款式。\"柳棉衷心觉得梁叔厉害，＂还有没想到能加菌茸汁提味。＂
梁大铭乐呵呵说:＂你俩还学不到我三成功力,想当年……＂
梁大铭忽然抑住下半句。人大了后,便有知道有时沉默已经说明了答案。
谁没过去,柳棉乖巧接下话:\"梁叔,我还想学你那辣椒酱。吃得我嘴巴又麻又辣,好过瘾。\"
梁大铭贴心笑了笑,又说:\"没见过你这么好养活的,一勺酱都能拌两碗饭。难怪不长肉。\"
黄子附合道:\"就是就是。柳棉,我再过一年都跟你一样高了。\"
柳棉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不服气地回道:\"等过完年我又长一岁,我也会长高。\"
可能气势下弱,这话听上去还挺像狡辩。
三人笑哈哈继续手上的工夫。
柳棉想,王府也不是全部是坏的。等还清那三千两，他便能离开王府了。
直到初七那止，柳棉明显觉得贺毅有些不对劲，严格来说是些很轻微的小改变。
例如：王爷瘦了﹑王爷身上的药味重了﹑地窖里的酒减少了。
他也不知出于同情还是不忍，他拿着一个食物盒给在地窖拿酒的箬竹，说道：＂箬竹公公，请问能麻烦您帮我一个忙，帮我给这个王爷吗？他若是不喜欢，倒掉也没关系。＂
箬竹一手拿着酒一手拿着柳棉的食物赶回花院中，交给了主子。
贺毅一打开，里面是一盅鱼片元贝粥，里面放好一副餐具，还有平日厨房备用的银针。
他垂下了眼皮，放下手中的酒杯，尝了一口说道：＂还热着。＂
箬竹安静地候在一旁，贺毅一直坐在花院，把玩着手中的平安银锁，像在等一个人。
箬竹斗胆问了一句：＂王爷，夜深了，要不去移驾锦玉阁休歇一晚？＂
贺毅抬头把手中的东西交给箬竹，说道：＂不必了。说是酬劳，吩咐那人以后每日亥时送一碗鱼片粥来。＂
箬竹接过那个小巧精致的铃锁儿，维维诺诺应了声是。
箬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他待在贺毅身边太久。心想，王爷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了。
他尽量表现得像闲聊一样轻轻带过：＂那日老奴经过厨房，听见琴丝多嘴说了城中可以放天灯祈愿，公子似乎心动，可能有事想求。＂
琴丝这话本来是说自己想祈愿早日讨个媳妇儿。但一想，谁人不会有心想之事，不如顺水推舟给两人个机会。
贺毅心事重重没有回答，但元霄节那日还是诚实地拉上了好几人准备外出。
听到能出府参加市集庙会，柳棉脸上雀跃的表情一扫府中沉默的气氛。他忍不住拿了枕头下那小碇碎银子，偷偷盘算着要买些什么。
那日与王爷一同众马车出府的还有王文婷和沈青玉，箬竹觉得自家王爷某些事上远没琴丝那直脑筋来的聪明。
＂是王爷太聪慧了。＂沈青玉扬一扬手中的纸扇对着贺毅笑道，但后者心不在焉敷衍地答了几句。
市集中不少摊贩子,其中不乏一些文雅字画,话本图集,也供一些文人雅士消遣弄墨。
沈青玉拉着王爷看字画,评笔峯论墨彩的，洋洋自乐。他自幼学富五车，对诗画颇有研究。
那小店一听也乘机问道两位公子要不画张画相。
在有个画师画功了得,了了几比就捉住人的形髓外貌特征,最喜中节日在市集中帮人作画敛财。他画一人模样只需两刻钟,就能捉到七八成像。
沈青玉笑道：＂阿毅,不如就试试我俩画个人像。＂
贺毅没拒绝,沈青玉拉着他站在画师面前交下银子,他笑得靥如桃花,希望能将最好的自己留在那画中。
柳棉在旁无聊看着,不懂他们口中那些山青笔墨,虽然看着都好看,但也说不出哪好哪坏。反而金宝对旁边的小画本极具兴趣,他好也拿过过一本。
柳棉不识字,但看着图上的小人动作打扮也能装出些意思。例如手上这本女娲补天，他就看到一个在飞在天上,神仙打扮女子。忽然来到一个漏水的大咕窿面前,拿了几个形状不一的石头将大咕癃补上。补好后,地上的小人便不再被洪水冲刷,也能重新种田养鸡了。
他看得得意,之前也没听过说书先生讲这故事,看完一本不尽兴,连忙又翻了一本新的。
那话本摊的店主和画师有些交情,见几人相识也不好打发,便忍忍算了。
这人模人样的小公子看着也吃好穿好,偏偏喜欢打书钉,看得一页比一页津津有味,就偏不买。
等贺毅和沈青玉那画一完成。贺毅只冷冷一道,\"你出了钱,自己收着吧。\"
两人完后,柳棉有些悻悻地告别那本看到一半没有结局的话本。
金宝平日有些零钱，现在心痒想花钱，想和柳棉夹半份钱，问道:\"公子，要不我们买些回去。\"
柳棉摇头,害怕被身边的店家听到低道:＂不用。这画图看得快,临时看看就好,买了不划算。＂
金宝哑然，想不到公子是这样的人。
本来再看一刻时间，柳棉就能把那个穿着兽皮衣服男人追太阳四处跑的故事看完了。现在也不知那结局如果，心里好奇得很。
柳棉跟着他们无所事事，随行的王夫人自己打发自己逛饰品，如同任何一个爱美的女人一样，看着满街的胭脂水粉丝巾钗镯，样样也爱不饰手。
柳棉逛着逛着，肚子也饿了。嗅到一股浓浓的香味，孜然五香粉的味道。柳棉在江南一带只见过这种烧烤小摊，因为省钱一直不敢光顾。
＂十五文钱一串，公子要不来几串，香得很。＂店家大声叫喊，拉喊着柳棉。
柳棉一听，心想太贵了。江南那边平日市集里只要十文钱，但想着节日夜市想挣多点钱，自然会趁人多加价。但夜里闻着一股香肉味，比以往白天闻到的似乎更香，而且京城的吃摊用的香料粉比江南那带多了些花椒味。柳棉咽了喉咙，受不了诱惑来了两串。
柳棉安慰自己作崇的贪婪想着：这一两碎银也是平白拿到，花一点也不过份。
＂店家，我想要一串羊肉和鸡肉。＂柳棉觉得自己确实胆子大了，接过以前不敢吃的东西咬得津津有味。外面烤得酥脆香油，一口咬开，肉汁四流，特别那种香粉，还带着点芝麻味。一时间柳棉也说不出里面的配料都有些什么，心想若是将来自己开了小吃摊，每日卖些烧烤，卖不完自己吃也幸福……
＂要来五串吧！＂柳棉把心一横，拿着刚找来的碎钱，喊了些便宜些的：蔬菜，还有些肉脏角料。京里人不爱吃鸡心猪肠这些，宰场剩得比较多自然会价格低。柳棉无所谓，吃着香料什么也觉好。
＂你……＂贺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极是不满意他手中油光晶亮的鸡屁儿。
柳棉怕他一生气不许自己吃，钱也给了，不想白费。忙连狼吞虎咽咬了两口吞下去，烫得他直吹舌头，想是要起泡了。
贺毅看着那人泪水闪闪，舌头被烫得起泡也不敢呼大气，眉头一皱，心里还是软下去，但什么也没上就被沈青玉拉去猜灯谜。烧烤摊就着设在人流最旺的地方，猜花灯四周多人，左右两旁连着好几家，一路下来把附近照得明火火的。不少公子哥儿在附近猜灯谜，平常百姓就烧几串猪肉鸡肠子，看热闹。
＂阿毅，要不我们对赌，看谁拿的花灯多些。＂沈青玉许久没这样放松过，心情大好地拉着贺毅在街上店铺东窜西窜，玩得不乐乎。
街上的花灯下方都黏着一张谜题,付了银两便可猜一次,若中了便能摘取花灯。沈青玉兴致勃勃跟贺毅对赌谁人的能拿的花灯更多。
柳棉在旁候着他们，等他们猜完便走。他看着一旁一样苦等着的金宝箬竹琴丝三人，想着反正现在他也有工资，难得一起参加活动，最后还是买多几串给大家请大家。金宝手上拿着两串猪肉和鸡心。可惜，柳棉这一次叫了太多，店家还没来得及烧好。
金宝跟在一旁跟柳棉感慨：＂小人是第一次逛元霄。
柳棉笑道：＂我也是呢。＂
跟着王爷的琴丝表现则有些闷闷不乐，看到琴丝负剑抱手不满地道：＂王爷明明今天都答应我休沐了。就是拉着陪沈公子逛庙会，我讨不了媳妇怎办。＂
琴丝嘴角也弯下来，往年王爷从不参加这种节日盛宴，自己不用护主子身边，难得放一天假。现在王爷微服逛花市，人多热闹，近身守卫不能假借他人。
＂明明都十几个影卫跟着了。＂琴丝小声低咕着，觉得今年也是娶不到媳妇，心好失望。
柳棉一听影卫这字，就觉得新奇，问道：＂是那些藏在树上，常日都不被发现，但主子一遇到危险就忽然出现救人那种吗？＂
琴丝听了好笑道：＂差不多。但也不能总是蹲树上，没树了怎办。他们有时也会打扮成普通百姓的样子，混在当中。＂
虽然一路不少人在旁护着贺毅，但琴丝也不敢掉以轻心。表面装着和柳棉闲聊，还是不时四处观察可怀的人。
琴丝还想跟他说，跟在他们身边就好几个相貌普通却武力深厚的路人。但想到王爷也不许乱说，又改口：＂其实原本我也是王爷的影卫，本来是不许娶婚生子的。若是我无用，便要在主子面前自戕的命运。＂
琴丝说得有些沉重，但下句又回复以前的嬉笑：＂之前我为王爷办了大件事，他许我若有一天找到心上人，便充我恢复自由身，出府过些寻常百姓的生活。＂
柳棉听着，把手中的烧羊肉送到琴丝手中，祝福他早日到这个人。
＂我最近吃不了肉腥。＂琴丝婉拒拒绝了，只拿了个冬菇和青菜。
柳棉不为多意，笑道：＂你和王爷西征回来都瘦了。＂
琴丝一想到这，心里的落空感又涌现：＂当然，也没媳妇给我熬鱼片粥。可惜今年的灯也没能放了。＂
柳棉看着有些可怜琴丝，虽然他迫切想成婚一直在闹笑话，但谁想一直过过些刀子尖上的生活。
琴丝明明样貌英拔，也有一身好武功，是王爷的心腹，挣钱也应该不少，偏偏二十五，只能整天叨喊着娶不到媳妇。
柳棉想着平日贺毅只要一份，但煮下来总会有多的，回道：＂要不我偷偷给你留一份。＂
＂不要。＂琴丝脸色一白，想起主子那日的话，＂我不想被丢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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