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六 四

　　

　　为父打死嫡子的，真乃当今第一奇闻了。不论贵族还是庶民，谁人不知嫡子的金贵之处，竟然还活生生的打死一个而立之年的嫡长子，不说当世，便是往上数历代，也是头一遭！

　　即使湘潭王反应迅速的软禁了王后，锁住了湘潭的各个出道，还是没有阻止了王后母族之人到上京帝王面前，恸哭状告，湘潭王宠妾灭妻，殴打世子致死。

　　纵使赵煦也没有想到，内乱来的如此之快，所带来的影响更是超出了预想。若是平时，赵煦很愿意封地多些这样的把柄，好给他名目用以削权，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关口，出事的又偏偏只是湘潭一家。

　　若是说其中没有人为力量的推动，还要问问封王们信不信了。又是一个棘手难题，若是罚了只怕其余王爷闻风声动，好好的一场准备到头竹篮打水；若不罚，又是难安民心。

　　到头来受益的都是北漠那条狼。

　　“恐怕其中的手笔多是那耶律珅弄下的，官家决定之时须得慎之又慎！”谢擎道。到底也是腹有诗书之人，近日也颇得赵煦的青眼，更何况，也是恰恰是用到谢家的时候。

　　如今很多事情赵煦也不耐烦在朝堂上与那些顽固的老臣们争论，多是下朝后与政事堂或一些看重想要提拔的士子探讨。

　　待秋闱一过，明年春试选出人才来，宣室殿只有更加热闹的。

　　“依臣愚见，倒不如顺势而为，先发制人！”语气虽是慢条斯理的，但是周身的气度却看着一点也不和善，也就只有极效其父的宋景辰了。

　　话中的想法恰是赵煦心中想的，与其都叫北漠得了利去，北漠却是忘了，召诏王可还在封王之间。只不过，王爷是个只知打战的粗人，可能不知谈话的艺术，若是等到上京派去的人，封王们早就被北漠策反了。

　　“宋兄可知主导之人，很可能就是耶律珅那个莽夫，人既已经出手，难道还会给我们翻盘的机会不曾？”谢擎问。

　　宋景辰瞟了一眼谢擎，之后又看向正座的赵煦，说道：“根据臣二叔久在会稽郡驻守，因着离湘潭近，平日里也能知晓一些那边的消息，而他回京为祖父守孝之事，带回了一个消息——”

　　“封王之间好像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会达到辖制官家的效果。此事若是真的，那么真的等到封王受北漠蛊惑造反后，反而使君主受制于人吗？”

　　听此言，在坐的所有人无不抬头，只除青宴还悠然的品着茶外。赵煦到是失笑片刻，他继位也是名正言顺的，养父是仁宗皇帝生父乃恭帝，认真算起来，二人名义上皆他一子，他实在是想不出，封王有什么秘密足以威胁辖制了他。

　　难不曾封王还可以将手伸进后宫之中来挟制攸宁威胁他？实在是令他无语失笑。

　　“宋卿倒要说说，朕久居庙堂，还不知有什么把柄在千里之外的。”没有怪宋景辰胡言的意思，赵煦倒是真的对那所谓的把柄起探究一知的兴趣。

　　宋景辰若有所思的望了眼毫无所动的青宴，方才开口：“二叔说，封王一直知晓，先仁宗有一私子流落民间。臣恐封王当真拿流言当真，对情远庵的妙真真人不利。”

　　听见妙真真人四字，青宴才抬起眼眸，徐徐而言：“宋兄实不必忧心，情远庵乃皇家庵堂，香火鼎盛，封王要在那处行亵渎神明之事，必是不得善终的。”

　　没有怒气，却平白的就让人觉得，若是真的有人动了妙真真人，青宴公子何止是会让其不得善终那般简单。

　　有如春风一般的笑容掩饰了面容之下的狠厉，宽袖遮住了紧握的发白的指间。这样一个清风萧瑟的青年，谁知道最是手段残忍的酷刑修撰之人呢？

　　所有人都知道，没有把握之事，宋景辰不会拿到表面上说，多少都信了其说法。

　　“青宴说的对，不管流言是不是真，封王想从母亲那方动手就不是容易的。”仿佛很累的闭眼摇头晃走杂乱的思绪，赵煦道，“当务之急还是，宋卿所言的，如何先发制人以破耶律珅部下的这个局。”

　　明白宋景辰有未尽之语，但他也不在问。实际上，赵煦对宋家的信任程度，远比攸宁以为的那点微薄的情分要高出好多。

　　或许这都得益于，赵煦羽翼未封之时，宋珺便隐匿其身后的多番照料，甚至暗地里偷偷的忤逆武懿太后之意协助幼小的太子。当时的宋衍拿长子无法，也是存着私心，只当做不知的样子。

　　也是因此，大长公主知道宋珺背地所为的一切，母亲与丈夫的两难之下，与宋珺分居多年，一直到现在也不过微有些松动的迹象。在赵煦的眼里，恩师婚后不幸多少还是有他的关系在的。

　　正当宋景辰想将父亲一早指点他的法子说出来时，就被青宴截去话头：“官家原本想对封王徐徐图之是不行了，既然这样那便一击毙命。”

　　悠悠然的看着热水里的茶叶上下漂浮，好像在说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官家尽可以湘潭王宠妾灭妻，使嫡子身死的名义，朝各封国派遣大吏，以架空封王于封地职权。如此，加上北漠的诱导，王爷们必狗急跳墙，却不知上京早就做好准备等待他们造反的一刻了！”

　　“几个封王心照不宣的都仅派了少部分军力，可是封王兵力本就受到严格的控制，也剩不了多少了。实在是不足为惧，官家所担心的只是要确定耶律珅不会插手而已。”

　　说罢，青宴定定的看着赵煦，好似已经笃定赵煦有法子使耶律珅放弃打击大周的好机会。

　　而赵煦的确是有法子，全赖于崇华长公主先前就给其的筹码，只是一旦用了，大周与北漠的战事之间，大周必将落入下乘，耶律珅若是狮子大开口的大提条件，大周又当如何？

　　将好容易回国的崇华又送回去吗？还是再陪嫁了真正天真无邪的承宁？

　　是以，对青宴提出的想法并不是很赞成的赵煦示意宋景辰开口，可是宋景辰哪里还有话讲，只想着青宴也不愧是父亲的关门弟子了，又得妙真真人的教导，猜测父亲的心思比他这个长子也要略胜一筹。

　　于是只言：“其实对待穷途末路之徒，官家越忍让一分，其必定更近三步。是以臣觉青宴公子所言极是，此时此刻，真叫北漠得意利用了封王导致大周内乱的话，还不如直接一招制敌。”

　　不待赵煦反驳，立刻又道：“北漠那边，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齐哈尔勇猛无敌，方戚远经验丰富且有勇有谋，加上还有一个堪比为官家肚子里的蛔虫的白军师。拖住一个区区的北漠应该还是不在话下的。”

　　今日出门时父亲就有交代，官家平日里虽看着不显，其实最是护短的一个人，怎么教她纠正也是改不了的臭毛病。崇华长公主在北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官家定是不愿意先低北漠一头，台阶一定要备好。

　　刚刚看着官家越皱越紧的眉头，宋景辰赶忙就接着把宋珺交代的话一模一样的搬出来，好叫其放心。

　　果见，赵煦的眉头松泛了下去，却是没有再言此事，明白其意思的人都知这是同意了，只听他吩咐谢擎道：“秋闱在即，谢卿的精力还是要多放些在公事上。”

　　一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只谢擎的背后濡湿了一片，猛的饮了一口热茶。

　　又听官家言：“昭阳姑姑多日不曾进宫看阿宁了，昨日她还与朕说，姑姑有了小孙女就不要小女儿了。宋卿今日快去安慰安慰阿宁，否则朕的枕榻都不得安宁了。”末了调笑了句——

　　“阿宁早就给小侄女准备了许多好吃好玩的，偏偏姑姑就是不抱囡囡进宫，阿宁可是怨上朕了，景辰你可得好好替朕哄哄.......”

　　旁如无人似得昭显自己对宋家的亲近与信任，也是变相警告着一些心大之人。

　　提起幼女，学足了宋父林下之风的宋景辰也有些害羞起来，女儿软软的一团，还那么小，香喷喷的，哪里舍得抱出去给别人看啊，自己都还没看够呢！

　　很嫌弃的看了一眼赵煦，眼馋我家闺女就直说，取了我妹妹还不知宋家的女儿金贵吗？

　　其实赵煦哪是羡慕宋景辰啊，故意做给阿宁看罢了，否者老是被疑心他要怎么样宋家了，花心思去哄也是很累。

　　不过看着宋景辰那副样子，也的确是该死的，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的嫉妒。

　　是以，当昭阳大长公主领着长媳曹氏入宫时，赵煦见攸宁抱着全是奶香味的小囡囡不撒手的样子，也不管一边丈母娘的脸色有多不好，直接拍板要小囡囡在椒房殿多待几天.......

　　这确实是讨到攸宁的欢心了，昭阳看着女儿如此喜欢孩子，看着攸宁极似母亲的凤眼晶莹，几下的纠结之下，终究是允了，奶嬷嬷都在身边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吧？

　　唯有一脸懵逼就要几天见不到女儿的曹氏自惊诧中回过神之后，强不过婆婆更比不过小姑子的，只能和宋景辰冷战了好几天......宋景辰摸着鼻子想，果然就不该在生不出孩子的男人面前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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