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赏菊盛会

　　在菊圃旁，早有人设了桌椅之类，我们便去帮忙摆放些菊花茶、桂花糕、玫瑰酿等饮食。

　　我们将将那些糕点呈花瓣状摆放在白玉瓷盘里，再小心的放上些菊花花瓣，映衬着十分好看有趣。

　　“请，请，请。”公子带着一行人前来了，纷纷落座。我们丫鬟便在旁边伺候着。

　　“今日邀各位前来，只因园中菊花盛开，故想效仿古人，赏菊饮酒，吟诗作对，多谢各位赏脸前来。”云三起身，落落大方，侃侃而谈。

　　“各位请不必拘束，随意，我先敬各位一杯。”早有人温了热热的酒上来，云三以袖子掩口，微微啜了一口。

　　我心想，到底是文人，都是这般放不开。

　　那边已有人站了起来，呵呵笑着：“云公子客气了，我也回敬一杯。”那人倒是爽快，一引干净。

　　我看着这人样貌俊朗，穿着考究，谈吐不俗，在这一行人才里也是出类拔萃。目光有神，整个人坐在那里，或静或动，气场沉稳。

　　桃十偷偷告诉我，那人就是宋城的城主宋安，少年早成，父母双亡，他却将城中的大小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

　　不愧是个人才啊，我对他的敬意增加了几分。

　　其实吸引我视线的，还是他身后的那个人。身量微小，娇小玲珑，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樱桃红的嘴唇，十分俊秀。她虽是个男子小厮装扮，但我还是一眼看出，她是个女孩子。应该还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

　　她好奇地打量着在座的各位，但也一直躲在宋安的背后，是个单纯姑娘。宋安带她来参加这聚会，估计这女孩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来的人大多是英年才俊，打扮不俗，他们有的和邻座兴致高昂的交谈，有的独自赏着菊花，有的品着菊花酒，样子各异。

　　云三已安排下笔墨纸砚，赏菊后就要吟诗作对了。

　　我也是无聊，也看着那菊花。

　　丛丛簇簇的菊花，色彩斑斓，有□□墨菊龙爪菊……姿态各异，生意盎然。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吓了一跳，转身去看，是那张妖孽的脸—景况。他仍是一身红妆，张扬恣意。

　　“小丫头，多日没见我，是否想我了呀？”他嘻嘻笑着。

　　“我是想您了，您不是说来找我玩吗？”我假声声说道。

　　“哈哈，”他笑了起来：“男子的话不可全信。”

　　我因为他曾在我差点摔倒时扶过我，对他还有一些好感，但这时也觉得无趣。那样美的一个人，竟是这样腻歪的性子，是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都有些不正常啊。

　　我作势要走，他已伸手将我拦下，说道：“你别走，我匆匆赶来，已有些口渴，你给我倒些菊花茶来。”

　　我只好去给他倒来，他喝得着急，我不由道：“慢些喝，又没人跟你抢。”

　　他又笑了，我天！他和云三怎么成为好友的，一个轻易不笑，一个笑口常开。

　　他仍是语气温柔轻佻：“谢谢小丫头关心。”我无语，只得静候一旁。本想走开，奈何他支使我做这做那。一会要个桂花糕，一会儿要喝玫瑰酿，这又要手帕擦拭。

　　我四下里寻不见，只好把淇姐姐新给我做得崭新的手帕给他。他用过也没还我，只是笑嘻嘻地说：“给你弄脏了，明日里再还你一个。”我也无法，轻浮浪荡，无奈他的气质外貌出众，我讨厌不起来啊。

　　我抬眼时看见柳眉姐姐似乎想到这边来，但看见景公子正在与我说笑，又退回去了。

　　我心里一阵委屈。

　　片刻，开始动笔写诗了。景况却是没有动笔，我悄悄问他为何不写，他说：“我在诗词方面很是不喜，今日是为了喝这珍惜的玫瑰酿来的。奥，还有，为了见你。”他没个正形。

　　幸好这轮只赏不罚，只挑出好作来大家欣赏。

　　也有诸如“世情儿女无高韵，只看重阳一日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寂寞东篱湿露华，依前金靥照泥沙。”等好句出来。

　　每个公子的身后都立着一位仆人，帮忙斟酒之类。我立于景况身后，桃十位于云三身后，那宋城主身后是他自己带来的那位小厮。

　　第二轮开始了，云三公子缓缓站了起来，仍是恭敬饮了一杯：“前人有句，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现在请诸位接下句。我先来，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愿与君把盏，共看白云深。接不出者罚酒三杯。接得好者赏。请。”

　　礼物就是些玉佩的玩意儿，景况也不在乎，他倒想着喝些酒呢。

　　坐在下手之座的人起身说道：“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平生行万里，太白是前身。”这句诗接得其实不甚好，空有气势，其实是虚张声势。但周围一片叫好声，看这人服饰，非富即贵，衣裳服饰皆为上上之乘。也怪不得他们奉承。

　　转眼已行至景况身边，景况正欲直接认输，取酒来引，那边的那个富家公子先发言了：“景公子，你是堂堂的景太守的儿子，不会连首诗也不会吧。”

　　景况闻言，收回了取酒的手，面色有些难看，那公子仍是不停：“你回家让你爹也小点心，不然又要被人到圣上面前参了一本，又要被降职，这点，你倒是挺像你爹的。”那人竟是毫不掩饰鄙夷嘲讽之意。

　　我见景况桌子下的手已握成拳状，面色缊怒，但又慢慢伸展开来。我就明白了，这人必是景况爹爹的同事的儿子。将朝廷欺压竟带到这里来了！

　　我看向云三，他面色仍是淡淡的，估计也不好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席上有些尴尬。

　　可这也欺人太甚！各有所专，凭什么嘲笑人，更何况他自己做得什么歪诗。

　　我气愤不过，飞快地扫了一眼。幸好，我身后就是些毛笔纸砚之类。那个富家贵公子仍在叽叽喳喳，说他自己和他爹有多么多么棒，明里暗里贬低景况。

　　我飞快地找了纸，用蝇头小楷写了，然后，趁大家注意都在那富家公子哥身上，偷偷借宽大袖袍遮害下，塞进景况的手里。

　　他先是展开看了看手中的纸，又回过头惊喜而感激地看着我，我指指那富家公子哥儿，意思是让他快点说，压住那人的风头。

　　“咳咳，”景况清了清嗓子，望向在座的人：“在下不才，苦想之下，才好容易得了一句，请诸位评判。”

　　那公子哥儿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尽倾江海里，赠饮天下人。”景况语调激昂，更显豪迈飒爽。

　　此句一出，四座皆惊。

　　“好诗啊。”“真好啊。”赞美声此起彼伏。那公子哥儿也蔫了，似是不可思议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我心里暗暗得意。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好！好！好！”有人连连赞叹，是宋安城主“好一句尽倾江海里，赠与天下人。心怀天下，立意壮阔。这诗竟将前两句的意境拔高了一个境界。”他身边的那个女孩儿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十分激动的样子。宋安举起酒杯，敬向景况：“贤弟是真人不露相啊。”景况遥遥一敬，回声见笑了。

　　那宋城主又转向云三：“依我说，这魁首已经出来了，接下来的人也不必续了，您认为如何？”其他人纷纷附和。

　　云三起身应道：“如此甚好。”

　　我望向云三，他竟也在看我，隔着喝酒欢腾的众人，他的面容显得模糊，但他确实在看我，我都能感觉到目光里的探究意味。

　　我心虚地别开脸，看着盛开的菊花。

　　景况十分高兴，临走时也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竟是我低估你了。”

　　我欲解释，他已离去。

　　日落时分，众人纷纷离去，我们收拾残局，虽觉得今日有些冒险，但没有丝毫后悔之意，这世上，我其实最看不惯的就是恃强凌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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