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宴会进行到一半，英连再次出现。
“接下来，上小点十件、蜜饯十件。合意饼、御膳豆黄、芝麻卷、枣泥糕、奶汁角、蜂蜜花生、核桃粘、栗子糕、金丝烧麦；蜜饯苹果、蜜饯桂圆、蜜饯鲜桃、蜜饯青梅、蜜饯银杏、蜜饯海棠、蜜饯瓜条、蜜饯金枣、蜜饯红果、蜜饯葡萄，由凤州建安郡苏家提供，苏老爷起吧？”苏老爹忙起身行拜礼。
“你便是苏俊能，朕很好奇，为什么要加五千两保证金，小心回答，阿谀谄媚朕可是不喜。”元炜帝面色严肃，眼光紧盯着苏老爷。
“皇上圣明，其实小人头脑蠢笨，初选之前，真是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苏老爷扮猴子状，“就在最后期限之前一天，夜里做梦，正在田里收粮，那是粒粒沉重，仓仓装满，真是一派丰收之象。”
“正准备举杯痛饮，大肆饕餮之时，见一位白衣老人，鹤发童颜，面带慈祥，手拿拂尘，身旁跟着两位红衣童子，一拿葫芦，二拿蒲扇，皆乘七彩祥云而来。”
“见我正在吃喝，一挥手，桌上的酒菜就消失不见。这才明白是遇到了仙家。神仙自称太白金星，告诫小人不可沉迷享乐、败坏福德。恰巧如今国家面临威胁，必须倾力辅助，共度难关，然后开太平之世。所以，小人才想到增加保证金，并。”
“哦，神仙太白金星有没有说大周正面临什么威胁？大胆说吧，朕不会怪罪。”
“回皇上，神仙指向西北方，天狼星。”
元炜帝的脸色一下就严肃起来，他暗中有调查过苏家，并没有发现和参与上次朝堂辩论的要员接触，而与大狄的掌战争，还未确定，没有人敢胡言乱语。由此可见，没有人透露给苏家人特别的信息，那么神仙之说，真是上天给大周的警示？
在座的各位老爷和家眷们听闻苏老爷的话，也皱紧了眉头，思考事情的真实性。若是真与大狄开战，这皇商就是个舍本无利的买卖，然已经骑上马，再下去就没那么容易，还是琢磨趋利避害的法子。
“苏老爷也许是太忠君为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大周国力凌然，又岂是周围几个小国能比？”英连看皇帝愣神儿，底下众人窃窃私语，出来解围。
“英连公公说得对，苏老爷不要想太多，尽本分就是。”皇后向来不喜用鬼神之说。
“父皇，不必为此事忧虑，若那个小国不长眼，敢来侵犯大周，儿臣一定会将其打得落花流水，驱逐出境。”太子适时卖好感。
“儿臣同太子皇兄，皆愿为父皇分忧。”四五皇子紧跟着表态。
“老三怎么想啊？”元炜帝看顾承棠似乎心不在焉。
“父皇，儿臣正在回忆太傅上课所讲有关大狄之所有，只恨自己武艺不精，无法亲自上阵杀敌。”三皇子不愧是话本子大家，明明就是走神。
“好啦，朕还会怕区区大狄，哪里用得着你们一个个这么忧心？晚宴继续，接下来有没有人愿意一展才艺啊？”元炜帝想为评定爵位增加些考核，也缓解下自己的心情。
“陛下，小女不才，想为大家献上一首琴曲《渔舟唱晚》。”张雅竹缓步上前，怀抱把梅花断蕉叶丝桐，看起来早有准备。
第一段，几个扬抑顿挫、空灵悠远的琴音散落，短小而自由。仿佛间，金乌西坠，波光粼粼，芦苇沉霭，本来苍凉广阔的场景，突来传来了有节奏的摇橹声，一位满载而归的渔翁头戴蓑笠，缓缓自水天交界处出现。乐声变得活跃，动宕切分，宛若渔夫喝着小酒哼着小调，闲适惬意。
第二段，双音演奏，低音陪衬，乐声渐渐苍劲有力，渔翁渐渐喝多，步伐踉跄。周围的观众都不自觉沉入其中，酒也多喝了几杯。
第三段，歌声越来越开放绵长，船摇得越来越快，节奏更快，似是着急归家，又想多在这美景中感受下的矛盾。皇帝示意，英连安排了舞姬上场，伴随着慢慢跳起来。
第四段，节奏放缓，渐渐低沉，如同夕阳完全隐去，江面天空从红似火变成青白色，能够酒后放歌、豪迈不羁的渔翁渐渐远去，留下一个飘渺的背影。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首曲子弹起来简单，意境确实难寻，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能有此体悟。英连，赏！”
“是，皇上。”元炜帝开心，英连就快乐。
“陛下，小女蔡茹也想献舞一支，此舞与别的不同，可谓舞中有歌，歌中有诗，诗中有画，有请各位贵人品鉴。”这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商之女。
敛肩、含颌、掩臂、摆背、松膝、拧腰、倾胯，正是踏歌舞的体态，充分显示了女子的柔美，不长不短，恰到好处的水袖上下摇摆，一停顿，一回首，万种风情与谁说。
蔡茹边跳边唱，以袖为笔，天地为纸，脚步移动间似有千般变化。
“浣花东流水，新柳望伊人。”
“琵琶语凝噎，长风送雁还。”
“月照天山雪，眼泪不经落。”
“苍茫大漠间，万里绝人烟。”
前半部分，描绘了深闺之中思念丈夫的少妇。
后半部分又结合了胡旋舞的步法，两脚足尖交叉、左手叉腰、右、手擎起，旋转起来，彩带飘逸、裙摆回风，气格突变。
“红旗漫卷，角声呜号，烽火战鼓，旌甲被霜。”
“壮志未酬，走马扬鞭。”
“强弓长箭，射马射人。”
“疾风冲塞，擒贼擒王！”
一个回旋跳落地，舞罢画成，众人寂寂。
“好！果然不同于一般舞蹈，起承转合，慷慨激昂。不知是师从何处呀？”
“回皇上，小女乃兰州杨同郡蔡家人，紧邻塞外，在当地已有两百余年历史，其中经历过不少大狄之乱，族人亦有许多战死疆场，黄沙埋白骨终不悔。心有感触，故此编舞。”
“普天之下，人才济济，闺阁之间，藏珠纳玉。朕心甚慰，有热血之士护我大周，有善谋之人为国献策。英连，今天朕很高兴，有赏，统统有赏！”
随后的宴会自然是宾主尽欢，迎来了最后的活动，游御花园，赏烟火秀。
一行人起身跟随帝后，登摘星阁，两层不高的汉白玉石阶，旁有龙凤雕栏扶手，阁顶古老的墨绿、金粉、碧蓝，阁柱是正气的枣红，土黄色的琉璃瓦在宫灯的照耀下，显示出星星点点的光。
苏回澜走在队伍的中间，她的歌舞向来平平，难于众人面前展示。
其实，心中正在思考，那传小纸条的人究竟躲在何处，怎么还不现身？
“苏家小姐苏回澜，请留步。”
正立在楼台上看黄色的烟花串串飞上天，突然被甜腻到抓心挠肝、千回万转的女声叫住。
回头只见，一位有着尖下巴、杏仁小脸的女子亭亭玉立，浓密柔润的黑发，头绾别致回心髻，插着簇珠步摇，眼一双桃花眼，两颊红润色。
身穿一件豆绿色底提花金枝线叶蜀锦对襟短袍，逶迤拖地梅竹菊纹暗黄马面裙，身披掐牙镶边蝴蝶葡萄蝉翼纱巾。
小巧丰腴的手上把弄着一个虾须缠丝金手镯，腰系珠线穗子宫绦，上面挂着一个绣双喜纹杭缎香袋。
“我是左相府长女李明月，不知苏姑娘可否方便，在内阁儿里跟我说说话呢。”
“皇上和各位贵人都在呢，李小姐，不好意思，我不能擅自离开。”苏回澜当然要拒绝。
柳鸿羽娶了李明珠，有没有在左相面前讲苏家坏话，李家人什么想法还两说。御宴这种关键时候，应该多有防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苏小姐，不要忙着拒绝，我来找你，是为了一封信，一封你一定感兴趣的信。”
“一封信？难道李小姐是“二”，不可能啊？还有其他的信？”苏回澜心里默默想。
李明月看着苏回澜隐隐透露出的疑惑之色，决定再加把劲儿：“这烟花还需要放好长一段时间，没人会注意到苏小姐离开一小会儿的。此信与助苏家夺得皇商之人有关，还是希望你能仔细考虑，要不要跟我谈谈。”
苏回澜看到正在专心看烟花的父母，跟身边小小的回笙细语：“去爹爹娘亲那里，我要是总不回来，就告诉他们来找我。我去看看这姐姐想说什么，不用害怕，皇宫里呢，安全的很。”
“李大小姐，请吧！”
“苏姑娘，随我这边走。”李明月心中得意，向身后的丫鬟示意等在外面。
内阁中只几盏四季平安立灯，烧着三指粗的红描金雕文蜡烛，厚厚的蜡泪盘踞在铜盘上，阁中小间本来就是给宴会中累了或不适的人休息的，因此比较隐私，没有打扰。
“苏小姐，请坐。”李明月生得肌肤丰泽，举止娴雅，可见是被当成当家主妇培养的。
“李大小姐，究竟是怎样一封信？现在能否直言。”
“前些日子，府里妹妹成亲，夫郎正是今年的新科榜眼柳鸿羽，如今新婚燕尔，和如琴瑟，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让我好生羡慕。不知，苏小姐作何想法呢？”
“李大小姐，贵府妹妹新婚，我当然是祝贺恩爱夫妻比翼连枝、白头到老。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想法。”
“哦，是吗？可这信里提到，妹婿在苏家待了多年，苏老爷有意将你许配给他，建安郡里的百姓都知道。”
“不过是以讹传讹，柳榜眼在我家仅仅是因故人之宜借居，请李大小姐不要误会。”虽然爹爹真的曾有此意，但是苏回澜恶心，并不想说。
“难道只是闲人嚼舌头，想当然吗？这信可是你们父母官给我娘亲寄过来的，而且我怎么听妹妹说，妹婿曾回建安郡，你竟缠上来想要做平妻，如今当上了皇商，自己曾经做过的不要脸事都忘了？！”李明月越说越有气势。
“左相府可不是任人欺辱的，皇商也不会成为你们苏家的保命符，苏小姐，好自为之，希望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到时就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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