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终于舒服了，也不知道娘亲和爹爹那里怎么样。”
“小姐，您放心吧。夫人向来内敛，老爷也是精明，不会被别人欺负了去。”丁香接口道。
“就你话多，看人家白芷，干活多勤快，也没在我面前邀功。”
“小姐可别夸我，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两个丫鬟就互相推搡起来。
“好啦，别闹了，在外面安分点。现在离午宴还有半个时辰，白芷，点心茶水备好，丁香，把风雨江湖客新出的话本子拿出来。我们在前面小阁休息会儿。”
回澜从小就是话本子爱好者，尤爱晋江书局近几年极火的“风雨江湖客”。
这位作者不知来路，也不张扬，所写从豪门内斗到神仙精怪是无所不有，缠绵悱恻的爱情、热血澎湃的打斗都驾轻就熟。坊间时有验明正身的传闻，又后被一一辟谣。
目前流传比较广的说法是“风雨江湖客”乃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侠，行走朝堂与市井之间，用笔写尽天下苍生。
这回新出的话本子《断钗奇缘》，便是讲一个猫妖向人类报恩的故事。
苏回澜正看到书生穷困潦倒，夜里浑浑噩噩地走在道上，见前方两点黄绿色鬼火，迷迷糊糊就跟了上去，却发现原来是只四蹄踏雪正八字脸儿白围脖的黑猫，引着他走向宝藏。
“喵——喵——”冬青丛里突然传出猫叫声。
“哎，这里也有猫？”苏回澜起了好奇心，从椅子上起来找寻。
“丁香，看到吗，跟话本子里的妖精一模一样，你说它会不会也有宝呀？”
“小姐，桃花山庄平时没有主子常住的，这可能就是野猫。”您想多了。
“风吹日晒，饥一顿饱一顿，流浪多可怜，那我们把它带回家养起来吧。”说着，就开始往冬青里钻。
“小姐,小心衣服！”白芷急匆匆阻止。
“知道啦，唉，它跑那边了，你在这里等着看东西，我去追......”
苏回澜本就是个活泼的性子，偏偏猫也会勾引人，让你看着就是抓不到，转眼间就进到个院子里。
“有人在吗，可看见一只黑白猫？”回澜小心翼翼地进来，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而猫却不知哪里去了。
转到院后，突然就看见桃花树下坐着个玄衣男人。
面如冠玉，鬓如刀裁，眉如墨画，目如寒星。
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书，神色泰然自若，似乎对闯入者完全不知，犹如独立在风雪里的寒松，脊背挺得笔直，高贵中又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诱惑，在这□□中夺目。
“从来没见过长得比我还好看的人，你莫不是妖怪变的？”苏回澜怔怔看着，话就脱口而出。
顾承宣从少女进入门口便已经从暗卫的手势里得知，只不过是个没功夫的少女，就没有出声，没想到人竟然直愣愣地进到院里，还说出这么一句蠢话。
其实苏回澜说出来就后悔，男子一起来，就能看出身上的衣服是松江云缎制成，腰间一方碧玉，雕工乃是南派大师水准。妖怪变化怎么也不可能如此精细，看来是个做客的贵人。
“若我是妖怪，不怕把你吃了？”轻柔的声音如咧咧泉水，夹杂三分笑意。
“那你一定是好的...额，请多多包涵。刚看与猫妖有关的话本子入迷了。”回澜微微低下头，施了个女子礼。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视这个男人明朗深邃的眼睛。
“猫妖？是最近风雨江湖客出的《断钗奇缘》吗，我也看过，确实很吸引人。”顾承宣轻笑道。
“是吧，特别好看，我才看见一只猫，跟书里长得很像的，就追过来。”提到喜欢的东西，立刻就兴奋起来。
旋即又觉得目前这种男女两人独处的状态实在不好谈论太多。
“呀，打扰到公子读书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丫鬟估计快找过来了，告辞。”
说着就转过身，快步穿过中堂，走出院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姑娘不必过分自责，是我失礼了...”话音未落，人影不限。
“主子，你刚才好像在调戏小姑娘，按律当判服苦役三年的。”暗卫大白趴在屋顶说。
“有人看见了吗？”
“有呀，我啊。”大白宝宝不解。
“那需要我灭口吗？”
“属下错了。”大白宝宝委屈。
“让你多读点书，但不是这么用的，以后注意。你知道这女子是什么身份？”
“回主子，是满福粮行苏家的女儿苏回澜，此次跟父母一起参加您昨个儿回拒了的许家宴会。今次的榜眼柳鸿羽便长在苏家，但自从张榜之后两家不见往来。据传左相有意将与榜眼结亲，又召了不少新科进士到府聚会，想来是要培育自己的年轻势力。”
“此次巡查各地，见过不少‘满福’字号，顾客甚多，这苏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啊。”
“是，主子。苏家旗下有‘满福’‘全福’‘扬福’和‘苏记’四个字号，苏记是祖辈上传下来的，主要分布在凤州京城几郡，声名不显；‘满福’分布在南方，竞争者众多，但经营平稳；‘全福’在东部，实力雄厚，；‘扬福’在西北部，总体实力较弱，但西北却是一家独大。以‘福’结尾的，都是最近三代才创，诚信为本，经营有道，隐隐已是大周第一粮商之势。”
“苏家分用不同字号，我想是怕树大招风。各地有不少大掌柜，在粮行都入了份子，基本平时都是自己经营，苏家每月查账和收取利润。苏家人的富裕，大概只有建安郡的人体会得多。”大白补充道。
“嗯，资料收集地很全，分析地也很有道理。”
“谢主子夸赞，属下最近有看书，这是《商道秘闻》里提到的。”
“不过刚才那小姑娘看起来可不是会低调的人，打扮比之皇家不差几分，长得又漂亮，倒像是故意惹麻烦的。”
“这几日让二黑去苏家转悠转悠，探查下最新的消息,总觉得有阴谋的味道。”顾承宣嘱咐道。
“对了，那只黑白猫应该是去种着木天蓼的那块地儿了，把它抓到养起来。”
“是，主子。”大白心里略感奇怪地应着，一溜烟儿认命去捉猫。
苏回澜还想着那张脸和周身的气度，思索着建安郡哪家有这样的人物，能让自己冒昧地说出不该说的话。思来想去没有结果，便认定是外地人，既然不会在这里久待，也就放心不会惹出麻烦。
丁香在院门口见到小姐正在发呆，便忍不住提醒：“小姐，可别找猫耽误中午的宴会，时间差不多了，我见那边小姐们都散开了。”
“我们这就回去。”
白芷留在阁里，见小姐回来说不看了，便会意收拾起来。
三人一起往内院的偏厅走去，中午是桃花鱼宴。
桃花鱼其实就是清江鱼，肉质鲜美，只有一根刺，最适合娇滴滴的夫人小姐，免得挑刺不文雅。
用着桃花山庄特有的蜜加上清冽的山泉水调制的花茶，甘甜可口，美容养颜。
席间苏回澜坐在苏夫人旁边只管默默吃喝，嗯，厨艺只算中上，比起府里的要差些，可惜一条好鱼。
许娉婷等人看她不咸不淡地坐在那里，要想再找麻烦，无奈长辈面前，不好表现的太过，轻轻就被化解了去。
不多时饭毕，苏家俩人便借着身体不适，齐齐退席出来。
“兰香，去问问老爷那边可是吃好了，要是醉酒就嘱咐阿金备好热毛巾和汤药好好照顾，并告知我们先回府。”苏夫人吩咐身边的侍女。
苏回澜静静地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布的一角看街上的人来人往，喧哗声不断，各种食物的香气诱人。
“娘，您知道吗？那个梦里我被困在一方破败的小院里，每天只有些快馊的剩菜和黑硬的馍馍可以吃，有时送饭的仆人忘了，我就得饿着。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是那一床薄被，衣服不过是成亲时的几件。你们给的嫁妆全被贪了去，身边的人也都被抓住，我便成了聋子、瞎子，与外面彻底断了联系。”
“本来还想找机会逃出去，没想到等来的确是你们被冤枉...”
“澜澜，现在什么也还没有发生。今天郡守夫人的意思，耐人寻味，似乎想让我们表明态度，却一直没明说。反正，问题早点暴露出来总比一直隐藏着要好。我们真得感谢那个神仙。”苏夫人轻轻抚摸女儿软软的头发。
“娘亲，咱们家虽有钱，整天锦衣玉食，可站在朝堂的大人物们挥挥手，就可能连命也保不住，好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
“苏家祖上也不是没想过往仕途上走，结果子息单薄，又没有读书天赋，因此都继承了家业。我们做生意的人家，讲究和气生财，与官员打好交道是重要的。左右互相都有需要，相处也还和谐。只是如今的形势，越发紧张，恐怕不能善了。”
“娘亲，我跟各大掌柜的都熟，不如不嫁人，接手家中生意吧。笙弟自小爱读书，不如让他试着往科举的路上走一走，回来考个状元给我们撑腰。”
“讲什么呢，那些人是看你爹，生意真要交给你，他们就不像现在这样了。你呀，还得给我找个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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