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古谁人不多情
再回首看去，却是铃儿不知何时现在一旁，一同来的，还有琴音诗音二人。
本来已没什么事儿了，她这话却无异于火上浇油，那夫人已不顾自己女儿的劝阻:
“哪儿来的没皮没脸的小蹄子，竟在这儿大放厥词，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不计较，你还当真是觉着老娘怕了不成！”
其实南音有些不解，这人连自己区区五品官女儿都识得，怎就认不出铃儿了？那可是国公府小姐呢。
“好你个陈南音，父亲在家担忧的食不下咽，你却在这儿干些抛头露面的丢脸事儿，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琴音向来都是瞧不起南音这个庶出的姐姐，如今见南音被赶出家门后，仍旧过得顺风顺水，还有这么大的制衣坊，不免心下嫉妒起来，那可是一大笔银子呢！
对此，南音虽是不大想理会她，却也不肯叫她颠倒是非黑白:
“说话得有良心，当初可是他将我与哥哥扫地出门，而今不吃饭便怨起我来了？这算哪门子理？我靠自己的脑子与双手吃饭，如何就丢人现眼了？比起那些成日里只会说三道四一事无成的人，我从不来不觉着自个儿有什么好丢人的。”
统共这儿也就这么几个人，其余的皆是那刑部尚书夫人与小厮，要丢人现眼大家伙便一起丢脸好了。
南音刚这般想着，那厢体胖如山的夫人已不屑笑出了声:
“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女子，能成什么事儿？今儿我就将话搁这儿了，你若敢将衣裳卖给俪锦那小蹄子，我便让你这制衣坊在京城这儿开不下去！”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面目表情可说的上是凶神恶煞了。那小姑娘见自个儿母亲果真是死不悔改，急得跺脚，只留下一句:
“娘，女儿对您太失望了。”
而后，扬长而去，一边走着，还不忘用手绢捂着脸，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这模样，倒叫这夫人疼的心啊肝儿的唤她:
“快将这衣裳给小姐拿着追上去啊！还有你，你且记着，若是敢卖给她，仔细我扒了你的皮，我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她先是吩咐人付了银子，再叫丫鬟拿了衣裳追自个儿女儿去。而后不忘威胁南音不得将衣裳卖给俪锦，又急急忙忙追着自个儿女儿去了。
那人离去后，南音也没给琴音诗音什么好脸色，只坦然自若吩咐丫鬟小二们收拾“战场”。
“还不走，等我留你们吃饭么？”
终于，一切都整理完后，见琴音诗音还在一旁站着，铃儿亦是在一旁来回打量着冬衣，一群人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诗音闻言，饶是万般不喜南音，却也只是扭过头不看她罢了，倒是琴音，当即抱怨起来:
“你当我们乐意来么，若不是奶奶要我们来找你回去，我才不来这儿看你脸色呢！少在这儿给我端架子，回去了有你好受的！”
如此，大抵是齐嘉华想法子给陈家施压了罢？不然，何至于过了这么久方才晓得来寻自个儿回去？
南音向来不觉着那个动辄就要杀人的老婆子，会好心到舍不得自个儿吃苦叫自个儿回去。
“不用了，你们回去罢，我在这儿挺好。你们陈府家大业大规矩大，我这放散漫了，受不得你们那些条条框框。”
这番话，诗音听后更觉她不识好歹:
“你可莫要得寸进尺，你觉着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外，能落得什么好下场不成？若是没有陈家撑腰，你这制衣坊迟早得被人强占了去。”
这话，南音倒是一下子明白过来，除却被施压，陈家怕是还想要将这制衣坊收为己用罢？
“谁道没了陈家便开不起这制衣坊？这作坊少说也开了这么几个月，陈家也不曾替我这制衣坊撑腰，我不也是平平安安撑过来了？”
铃儿本是在一旁挑选衣裳，奈何这衣裳着实贵了些，便是自个儿身为国公府小姐，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的起的。
而今，听她们姐妹三人说起，也觉着，这么好的一个制衣坊，若是成了自个儿的，那该有多好？
“好了，我不想挑了，走罢，别在这儿磨蹭了。”
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只想叫着琴音诗音这两小跟班快些离去。南音既是被赶出了陈府，那自个儿回去同母亲说说，想来随便找个法子将这儿变成自个儿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诗音揉着手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七妹妹，你惯会油嘴滑舌，若一直如此不知收敛，你得吃多少亏？叫你回去，是为你好，你却恩将仇报。”
琴音早便不耐烦了，虽是爱极了这儿的衣裳，却也晓得自个儿买不起。是以，只恨不得早早离开才是，忙拖了诗音:
“走罢别理会这等不识好歹之人，让她后悔去！”
一阵功夫下来，南音只觉累掉了一层皮，原觉着银子好赚，随随便便就到兜里来了，哪知是这般难？
今后，这制衣坊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了。
接着这两三天，总是有好些人前来买冬衣，生意倒比秋季好了许多。
“华姐姐，怎的这才初秋就恁多的忍买冬衣？按理说，好些富贵人家秋季末便早早将冬衣准备好了才是。”
秦华正低头仔仔细细替开年后要卖的春衫描色，将衣裳领口处的合欢花画好后方道:
“大抵是因着殷丞相孙女满月的缘故罢，殷丞相次子尚未有家室。”
一句话，便诠释了那些人非得在这儿买衣裳的缘故。既是如此，定少不了一番争奇斗艳了。
“华姐姐真厉害，连这也能猜到。可冷夫人也买了衣裳，还叮嘱我早些送去，她也奔为着这日子去的？还有好些夫人们，都急不可耐的在这儿订了衣裳呢，有些人的工期都推到一个半月后了。”
直到此时，秦华手中的笔方才顿住了，久久未下笔，眼睛直勾勾顶着图纸许久，方道:
“如此，那便是奔着皇上寿辰去去的罢。”
南音不曾发觉她的异常，只坐在一旁捧着手炉感叹:
“这几日都不见哥哥他们来这儿，我也不好找人打听那日那尚书夫人的事儿，若她找茬儿，这制衣坊当怎么办才好。也不知她究竟为何如此嚣张，怎不见人管管她。”
她在一旁喋喋不休，秦华便也搁下笔，转而去一旁的桌子上看着小岳习字，还不忘回应南音道:
“刘尚书娶了定国大将军胞妹，本就是高攀，自是硬气不起来的。”
而后，又与南音说了些关于那夫人的事儿，南音才摸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却说刘尚书娶她时，她倒没现在那般魁梧，顶多也就是微胖，生了儿子后，被自个儿婆婆抱走去身边养着，后来又生了这女儿，便开始胖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定国大将军未功成名就前，只是一个粗人，全靠自个儿妹妹种地养活一家人。
后来从军，将妻儿老小都丢给妹妹养着，扬名立万后，誓要挑一个好妹夫，不得委屈自个儿妹妹才是。奈何自个儿妹妹也是大字不识，粗鲁村姑，着实不大好许配人。
好的看不上她，看得起她的她又看不上，挑挑捡捡，这便看中了当时还是从四品官儿的刘尚书，两家结亲后，大将军便一直提携妹夫，直到妹夫成了尚书后，娶了贵妾，这刘夫人便变得脾气暴躁起来。
大将军虽恼，却也无可奈何，自个儿妹妹早就嫁过去了，外甥与外甥女都有了，再者自己妹妹又成了那副德行，着实不大好勉强刘尚书。
是以，便对刘尚书定下不许抬妾进门，其他便随刘尚书乱来的规矩。只是自己妹妹若做事儿，不论对错，总是会站在妹妹身后撑腰的。
一番话后，南音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嚣张，原是有靠山啊:
“这倒是奇了，我在这京都许久都不晓得这些事儿的，华姐姐你将将来这儿不久，怎的就理得那般透彻？”
秦华现下正摊开纸，教导小岳作画，有些心不在焉却又带着些心虚，道:
“闲来无事串门，便听人说了这些，没什么要紧的，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现下，南音对她更是好奇了些，如此不俗的女子，怎会是平民百姓或是商贾之家？
正想问一句她的路，便见秦华的婆婆板着脸唤去用到，索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便将话收回肚子里去了。
翌日一早，南音便被小岳奶声奶气的声音唤醒，原是齐嘉华寻她。
迷迷糊糊同他出门步行至他宫外的府邸后，才发觉他府邸离这制衣坊其实不过一条街的距离。
见一辆豪华马车正等着，撩开帘子便能看得见马车上铺着厚厚的毯子，稳稳当当的安着小茶几，还有些能固定着茶壶点心不会因马车移动而出状况的玩意儿。
如此享受的马车，怕也只有皇室里的败家子们才能招摇了罢？是以，不免有些感慨:
“想我陈南音何德何能，竟也能用上皇室人才能乘坐的马车，老天待我着实不薄。”
上了马车后，齐嘉华亦随之坐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赶车，随后瞅着正横扫着马车上点心的南音，此刻她正被糕点呛着了，便对她道:
“慢些吃，不急。”
随后，伸手便倒了杯茶。南音见了那糕点精致，想着他什么也不说便带自个儿出来了，吃些糕点犒劳自个儿的胃也着实不错。
难为他还记着替自个儿倒茶，只觉着十分感动，伸手便去接茶:
“我自个儿来便是，你不必如此辛苦的，可真是谢谢了。”
齐嘉华只淡淡一瞥，而后伸手将那杯茶从她眼前掠过，送至嘴边轻轻吹了几下，而后浅尝一口:
“虽说是因着你没反应过来才让我自个儿斟茶，可你手脚慢了也不是你的错，下次记着早些替我斟茶便是，不必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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