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时安就那么自顾自地走着，仿佛身边的人人是空气似的。
林玥问他：“你生气了啊？”
“嗯。”
“你就只会嗯吗？”
“嗯。”
“……”
时安除了这声嗯，多一个字都不愿说。果然一旦相处久了，每个人的小缺点都会不可遏制的暴露出来。就像此人，一生气就这样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任凭他人在一旁急得跳脚。
可是没关系啊，这样的小缺点自然有人治得了啊。所以能找到那个能忍受能治得了你的小缺点的人应该会被一生守护吧。
走了一段路后，时安觉得怎么身边的人一点存在感都没了呢？
他回头一看，果然，林玥背对着他蹲在不远处，头低着不知道是在干嘛，像极了委屈的孩子。
时安心生愧疚，连忙向后走去。
来到林玥身后，他问：“你在这干嘛呢？”
听到背后人说话，林玥忙把东西攥手里赶紧站起来，这猛地起身，就有点受不了，觉得世界都黑了，天旋地转的，她没有支撑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好时安及时扶住了她。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搭在她的肩上。
既然都这样了，林玥也就不撑着了，借势紧搂住他。
她神秘兮兮对时安说：“送你一个东西，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东西？”
“当当当，你看！”林玥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眼睛里透着光芒，是要接受夸奖的表情。
“……”
“这是什么？”时安略带嫌弃地看着林玥手里拿着的松松散散的狗尾巴草。
“呵呵，我用狗尾巴草编的小狗，呵呵，是有点不太像哈～”林玥也嫌弃这这个小狗，编的时候挺像的，时安来的时候，被吓得紧攥手里，结果就
成了现在这样狗不狗，狗尾巴不狗尾巴了。
“算了，这么丑扔了吧。”林玥懊恼。
“别扔。”时安从她手里把小狗接了过来。
“那你不生气了吧？”林玥语气里透着期切。
时安把玩着小狗，没空理会她的问题，“小狗的耳朵在哪？”
“这里。”林玥指了指位置。
时安动手调整了一下，终于把位置对正确了。
“那尾巴呢？”
“这儿。”
林玥看着时安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吧？”
时安笑，“嗯，在你送这个哄我的时候就不生气了。”他摇了摇小狗，活蹦乱跳的样子让人发笑。
“……”
什么时候变成小孩脾气了？说生气就生气，说笑就笑。
“原来你这么好哄啊？就像小狗一样，给它一块肉就乐呵呵的跑过来了。”
时安：“……”
“不过，这个是谁教你的？”
林玥似是陷入了回忆一样，“是我姑姑教我的，她是我们这个大家庭里最有文化的人，我小时候她交给我很多东西，对我影响最深的就是一定要上大学，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可是她的人生却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下去。”
“你姑姑的人生怎么了？”对于大家庭之间的相处时安并不是很了解，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家人也就只有父母和爷爷奶奶。
“她的故事可说来话长了。”林玥看着道路一旁湖中自由自在游荡的不知是天鹅还是野鸟，语气无奈而怅然。
林玥的姑姑，林海英是那个年代她们小镇上唯一的大学生，只是让他们全家都为之自豪的事情。大学期间她喜欢上了一个与自己小镇距离遥远的无边无际的男生，而小镇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外嫁，林玥爷爷奶奶亦是。
所以林海英不顾一切的选择跟着那个人离开，因为她的离开导致爷爷要和她脱离父母关系，致使他们父女从那天雨夜开始就未曾见过面，至今成为爷爷奶奶心中无法修复的伤疤，且随着生命渐逝，伤疤又开始重新腐烂愈深，因为他们开始疯狂的想要见到女儿，在风烛残年的暮夜能够搂住她，对她说声对不起，想对她说回来吧孩子。
然而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大雨滂沱的夜晚，骤然而至的闪电雷鸣让正在熟睡中的人们心里慌慌的仿佛坠入一个无尽的暗黑深渊，于是只好紧闭双眼，来安慰自己很快就会过去的，没事。
当小屋的窗户被撬开，林海英从那个只能一人通行的窗口爬出来后就昭示着她要离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远去，她要为了爱情告别父母。
雨水打湿了她的全身，淋湿的头发紧紧贴在她的脸颊上，狼狈不已。
可她全然不在意，她的眼里只有在窗外等她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微笑地牵着她的手款款离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林海英回头看了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屋，在如连珠弹似的大雨中沉默的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屋里又
有年近半百的父母，有陪自己一起长大的小狗多多，有自己悉心呵护的花草，林海英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舍，可那不舍很快就被指缝之间有力的一握驱散的一干二净。
她看着在黑夜中紧紧牵着自己的爱人，嘴角泛出了笑意，眼神也多了一丝坚定。
她想，我这一生就压在你身上了，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千万不要让我后悔啊。
林海英以为这就是真爱，她以为她爱的那个人能让她有托付终身的勇气即使明日天崩地裂，斗转星移。
然而，这仅仅只是的她以为。
林海英跟那男人私奔后不久，因为背井离乡的日子太过艰苦，男人也渐渐开始变了。
变得暴躁，变得势力，变得不再像当初林海英爱的那个人了。
渐渐的，他开始彻夜不归，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微笑，只是那笑容不是给她的。
此时距离林海英离家已过七年。七年了，有些人依旧如当年一样风华正茂，神采飞扬，而有些人就如沧海桑田一样迅速苍老，就如林海英。不仅是面容上的还有心灵。
林海英生了一个女儿，单字一个慎。她希望女儿之后对自己的人生做选择的时候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一些。这或许是她的内心独白吧。
期间，她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信里写的内容都是自己过的挺好的，让父母不要担心，她没有告诉他们，她的丈夫经常夜不归宿，她没有高薪的工作，每天在家带孩子，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
写好的信看了几遍又几遍，林海英低叹了一声，将信纸揉成一团。
算了，当初是自己一意孤行做出的决定，现在又怎么有脸回去找他们呢。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父母每天都在期盼着她能够回来，只要人就行，其他的都不会再强求了。
看着这个即使在夏天也十分阴郁沉闷没有一丝家庭气息的屋子，丈夫今天晚上应该又不会回来了，最好不要回来，每次回来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吓得孩子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看着不敢出来。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低声哭泣，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变成这个样子了呢？糟糕透顶。
这时她的女儿会来到她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说：“妈妈妈妈，不要哭了我会陪着你的。”
她破涕为笑拥住女儿，这是支撑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唯一的勇气了。她可要好好好好守护她啊。
林海英问女儿：“小慎啊，你想不想去看看姥姥姥爷呀？”
小慎奶声奶气地问道：“姥姥姥爷是谁呀？”
哦，原来她从不曾在孩子面前说过自己的爸爸妈妈啊。
“姥姥姥爷就是妈妈的爸爸和妈妈啊。”林海英轻抚着女儿额前的头发。
“哦，那爸爸的爸爸妈妈叫什么？”
“叫爷爷奶奶。”
“那姥姥姥爷对妈妈好吗？”
“好啊，他们对妈妈最好了，他们说妈妈是他们的骄傲。”
小慎眼里的星光暗淡了下来，她低声说道：“那为什么爸爸对我不好呢？他一直说我要是个男孩就好了。”
林海英眼中尽是心疼，她哄道：“爸爸那是逗你玩的，不要当真，爸爸很爱你的。”丈夫对女儿不好，她一直知道的，可她还是要违心的安慰女儿，因为她不希望女儿在没有□□里长大。
林海英继续说道：“你也是妈妈的骄傲，是妈妈的小太阳。”她鼻子顶着女儿的鼻子，两人互相嬉笑来温暖冬日下午清寂的时光。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姥姥姥爷他们呀？”
林海英想了想说：“等他们原谅妈妈的时候，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去看他们好不好。”
“我已经长大了呀！你看我都会洗衣服了。”小慎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海英看着女儿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心里暖的都快化了，眼里充满着怜爱。或许是家庭环境的影响，小慎自懂事日就比一般孩子要早熟些，她希望自己能够乖乖的，能够让爸爸开心，能抱抱她。
林海英有时也希望女儿调皮一点，这样她心里的愧疚感至少能减轻一点。
“那就等姥姥姥爷原谅妈妈的时候我们就回去看他们。”
小慎不解，“为什么要等到他们原谅你，妈妈你做错事了吗？”
林海英看着女儿那无辜的眼神说：“对呀，妈妈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惹他们生气了，所以妈妈不敢去见他们啊。”
小慎宽慰她说：“没事的，妈妈，每次我犯错误跟你说对不起，你都会原谅我的不是吗，你跟姥爷他们说声对不起的话，他们就不会再生你的气了。”
林海英笑笑把女儿搂在怀里，“那我们过几天等你病好了就回去看姥爷他们好不好？”
小慎开心：“好呀好呀”随即皱起眉头，“那爸爸会和我们一起去看姥姥他们吗？”
一瞬间，林海英不知道该怎回答，她愣怔了几秒。丈夫是恨自己父亲的，因为那时他去自己家时受到了侮辱，至今仍旧耿耿于心。
“爸爸工作忙，就我们两个人去就行了。”
小慎虽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兴奋，“耶，要去见姥姥姥爷了。”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姥姥姥爷会喜欢我的吧，妈妈？”
“一定会喜欢你的，舅舅家还有个小姐姐带你一起玩嘞。”
***
然而，小慎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天。
去见姥爷姥爷这个愿望自此就像一朵轻盈飘逸的云彩一样和小慎一起升向了天堂。
悲剧的发生永远都是那么的猝不及防，或在某个平淡慵懒的午后，又或在激情欢唱的时刻间隙，总之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时候。
如果林海英知道那是她见到女儿最后一面的一天，她是绝对不会留女儿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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