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晓
衬着身边的清风，脚下的绿意似乎更加浓郁，柔风细柳之中，却是响着佛光寺内的钟声，只是这钟声略显悲怆。朝阳洒在小和尚明智的脸上，片刻淤积了那眼中深沉一般的愁绪。
天空中的朝阳依然俯瞰着地上的一切，那光柔柔的，红红的，偶然云层裂开，却放肆着倾泻出那实质般的浓稠，亮在一处时，又显得格外突出，强烈于周边的清淡。花开在他的脚下，而那脚步却是匆忙紊乱，花丛之中待显出那杂乱无章的足迹时，却是小和尚明智小跑向佛光寺。皇子旭几人见得小和尚明智如此，也只好加快了脚步。
小和尚明智走的很快，又很慢，快的是他的脚下，慢的是他的脚步。只见他踌躇之际，却是已经快要到了师傅所在的房间了。猛然间，心跳加速，嗵嗵嗵的跳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慌张。近了，又近了，近的可以看见那门窗上的条纹，只是室内一片阴暗，竟是没有燃灯。小和尚明智又是将目光移了一下，耳朵却是搜寻着那室内熟悉的诵经声。
“怕是师傅昨天等到了那人？此时还未起身？”小和尚明智没有听到声音又是暗暗想道。
小和尚明智却是终于探了近头，只见慧明大和尚依然端坐于案前，那双眼睛紧闭着，那盏烛火却是蜡炬仍高。小和尚明智见得师傅后，一颗心才湍湍平息，忙走了上前说道，“师傅，徒儿昨天吃茶竟是睡着了，昨天才一夜未归。”
“师傅？”小和尚明智见到慧明大和尚仍然没有言语，不由又是问道。
“师傅，你有在听吗？”小和尚明智又是走到案前，却是将手拍向慧明大和尚的肩膀，触手之处却是冰凉坚硬。
“师傅，你怎么了？可是伤风了？”小和尚又是疑惑问道。
“师傅？你倒是说话呀？”小和尚明智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时语音却是哽咽。
“明智。”却是皇子旭从身后赶来，看的慧明大和尚状况后说道。
“李旭，你快来看看，我师父怎么了？”小和尚明智脸上焦灼一片，不由无措着将那忧虑看向皇子旭。
“你师父好像睡着了。”皇子旭也走了上前，平静说道。只是目光却是转向明智看不到的地方。
“那我叫他，他为什么还不醒来？”小和尚明智又是问道。
“你师父怕是不会醒来了。”皇子旭又是轻轻说道，目光放在小和尚明智脸上却是悲凉一片。
“你胡说，我师父为什么不会醒来？你才不会醒来呢？”小和尚明智怒急之下，抱住了慧明大和尚的身体，一时胸口处一片寂静，却是没有气息，没有心跳。
“放肆，居然对殿下……”却是凯风呵斥道，只是被皇子旭手势打断。
“我若不去赴你那个约，说不定我师父便不会……”小和尚明智却是抬头怒视着皇子旭。皇子旭立于一旁默然无语。
“小和尚，你别太伤心，你师父已经去了，在天上也不希望你这样呀？”喜儿见得小和尚明智泪如泉涌，悲痛之极，却是跑了过来，抓着他的手说道。只是抓住那双手后，才知道眼前的小和尚明智在颤抖。
“你走开。若不是遇见你，我也不会遇见他。没有遇见他，师傅也不会就这么去了。”小和尚明智神情激动，愤然说道。说完，竟是一把推开了喜儿。
喜儿倒在地上，那双眼睛却仍是看着小和尚明智，满目之中饱含关切，只是淹没于小和尚明智充血般的愤怒之中，喜儿只觉心中又怒又疼，看着那双眼睛竟是说不出话来，末了才吐道，“小和尚……”却又是无言。
小和尚明智想起和慧明大和尚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悠长，只是想到心里的却都是那几个片段。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身边总是那个笑着拂去自己脸上泪水的身影。打雷的时候，那粗糙的嗓音会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哄着自己，尽管不好听，可他还是一遍一遍的唱着。他会雕刻，只因为自己喜欢木偶。他会画画，也因为自己喜欢猫狗。他会写些歪诗，也是因为自己于寺内向他人吹嘘。终于他会了自己所希望的一切，而换来的却是成长的自己终是不耐烦于他的身边，一次次的闯祸，一次次的肆无忌惮，却都因为心底里站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在等他。无论再大的委屈，再大的祸端，他总是笑着看着自己说道，“痴儿，痴儿。”自己何尝不是痴儿，痴到以为他会一直等着，永远等着。等到日薄西山，等到朝阳东升。等到那个时光尽头。只是再回首时那个等待自己的人却已经去了，这人世间仿若空荡，没了他又去那里偷得快乐。小和尚明智又是暗自落泪，心中苦痛的想道。
只是越想越痛，痛苦宛若漩涡一般越来越大，整个心神却是被吞了进去，一望无尽的苦海中，席卷着窒息般的哀愁。吞噬着，膨胀着，挤压着小和尚明智仅有的平静，那双眼却是桃花不在，血红添浓。他的心里已如空荡，空荡着全是恨意。恨着别人，更多的却是恨着自己。朝阳高升，阳光射在他的脸上，那双眸子里却是藏着怨毒。
“师傅一定是被人害的，我要报仇。”良久小和尚明智却是说道，声音沉重像是胸口中跳出来一样，落在几人耳中却是觉得冰寒。
“明智，你应该过来看看这个？”皇子旭见得小和尚明智沉默之余终是开了口，随即便指着案前说道。
“什么？”明智声音略显平静，只是胸口仍有起伏。
“遗书。”皇子旭看着他轻轻回道。
“徒儿，为师一身罪孽，本就是戴罪之身，本该自行了断残身。但不巧却因为你，一直苟延残喘至今。为师却终是要走了，你以后凡事要多思量，不可再天真行事了。另外你本身系着一生情结，以后做不做和尚全凭你个人喜欢了。切忌要是打算为师报仇的话，不如每年逢清明时节多在为师坟头浇些清酒。你无需自责，这也是为师欠你的。好了，为师本就不喜欢多说，明智，为师去了。你……”明知小和尚看到此处，却是纸上没了下文，他又看向了一旁的皇子旭，见得他脸上也不是不解，才蓦然放手。
只见放手处，小和尚明智又是一阵愁苦，一腔的怒火也是渐渐平息，只是，只是心中依然有个声音，那声音嘶吼着，不甘着，咆哮着心中那份平静。他又是良久无言，末了才悠悠说道，“师父问我时，说他若是不在，我该如何？我还傻傻的说去寻他，他这么一去，我却是再也寻不到他了。”
“照你师傅此文看来，怕是自杀。”凯风浅浅斟酌了一下说道。
“不，一定是被人所害。可他自翠玉轩回来后便一直长夜燃灯，昨天离去时他才告诉我，是在等一个人。”
“是不是和我母亲说的那件你师父的东西有关？”楚媛靠在皇子旭身边说道，那双眼睛似乎有些恐慌，显然面对着慧明大和尚的死亡心有余悸。
“翠玉轩？东西？等人？”一旁的皇子旭似在考量着什么，一时室内又是平静起来。
“你可知道你师傅姓甚名谁？或者真实身份？”皇子旭又是沉声问道。
小和尚明智却只是摇头，说道，“不知。”
“此间室内蜡炬仍高，显然是燃灯不久便被熄灭。说明你师父等待之人来的并不晚，怕是就在你走后不多时。而室内陈设一切完好，并无打斗痕迹。那么你师傅同那人接触的便只有言语了，而言语之间便能把你师父逼死的，不会是陌生人。应该是你师父旧时的熟人，亦或者敌人。只是不知晓你师傅的身份，无从查起。”皇子旭考量良久才慢慢说道。
“会不会同那件东西有关？”楚媛看着皇子旭眉头紧锁，不由出言补充道，果见那张脸浮现笑意，惹得楚媛又是赌气道，“你早知道，偏要我说出来。”
“这不是媛儿你聪明吗？”皇子旭又是笑道，转身看向小和尚明智又是说道，“只怕知道那东西边知道了你师傅的来历了。只是不知道姑姑那里介不介意我们去看。”
“实在不行，我便把那东西偷过来。”却是喜儿见得事情有了线索，忙是说道。
“也好，明智兄，那我们等下便去一探究竟。”皇子旭见事情有了眉目，不由得看向小和尚明智。
“那我们现在便去。”小和尚明智眉头也是松展了些，急忙开口道。
“不用去了。”却是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待见的那脚步渐近，才看的那人，那人却是如烟。
“那东西便是陆离刀。”随后闪出一人说道，却是齐鸿。
“哦？你们怎知？”皇子旭脸上略有疑问，不免问道。
“因为我们查了很久。”声音传来，又是很是熟悉，再看时，却是皇子景和皇子宏走出，那人影末端，却是飘着幽香，正是博兰纳，夕颜两人。
“哦？如烟姑娘不妨说说，查到了什么？”皇子旭又是浅浅问道。
“陆离刀自多年前不现于世间，却是被一渔夫于黄河之水中捞得。后转卖于关中吴家收藏，随后太白剑出，吴家便把消息放于黑市间。果然不久便被进京的金圣公主购得。而慧明师傅便是拜访翠玉轩中唯一空手而入，空手而出的人。”如烟浅浅说道。
“哦？这么说，慧明师傅便是多年前的陆离刀田猛？”皇子旭说道。
“不错，慧明正是以前的陆离刀，田猛。”齐鸿于一旁说道。
“记得那次辕门，见得他便一时惊为天人，这天下间想不到还有人能杀得了他。”皇子旭还是觉得诧异，又是诘问道。
“三弟，这天下之事却是无事无可为之，只是有心人。”却是皇子景轻轻回道。
“到底是谁？害了我师傅？”明智小和尚听得几人分说，一腔热血又是回来，不由出言问道。
“你师傅既然是陆离刀田猛，有纠葛却是不少，有北胡，河北匪盗，以及现在的清河李家。”皇子旭又是说道。
“却是，也不是。”如烟说道，目光之中却是略有深意。
“那么请问姑娘，如何是是，如何又是不是？”楚媛站在一旁也是问道，显然是看到了皇子旭脸上的尴尬，才出言问道。
“是，便是如殿下所言，是纠葛。不是，便是不是他所说的上述几家。”如烟莞尔一笑说道。
“而纠葛只存在于事件中，而陆离刀田猛便参与了此事当中，他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才导致这些。”如烟见得皇子旭默然不语，那张脸上虽然稍显平静，只是那眉下睫毛微颤，鼻息喘喘，眼眸翻动又似抱屈一般。衬着那如花般的样貌，惹得如烟也是一阵好奇心动，不由话出口的语气也有点打趣。
“什么事情？”明智小和尚听完，不由心中焦急，又是问道。
“花琦苑。”却是博兰纳的声音，那个声音婉转似有伤情，轻轻传来落到心间却像感同身受，沉沉郁结一般。
“花琦苑？”皇子旭却是想道那个字眼，眼中一阵茫然，那个时候，那个地方，曾经有个人，仔细却是已想不起，待看向博兰纳时，只见她却是转身看向了室外的天空。
天空明亮更加，仿似刚刚破晓一般。皇子旭不由得深深呼了一口气，才发觉眼前的心绪如此杂乱，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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