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海怪

　　一曲唱完，

　　南小里魂魄归体，刚想拍手叫好，船身突然剧烈震荡，舱中灯盏、桌面上的物件、吃食、酒杯全被震落到地上，摔个粉碎，场面一片狼藉，众人被这一变故打个措手不及。

　　方才还风平浪静的江面不知何故突然揭起惊涛骇浪，仿若天地末日降临，强劲风浪拍打江上游船，游船顷刻间分崩离析，碎成一堆浮木，多人命丧江中。

　　囚牛最先反应该来，连忙跑到南小里身旁抱住她避免遭到伤害，李序护住师父帮他稳住身形，才回头寻找南小里的身影，看她被囚牛护在身下才暗自松了口气。

　　整艘船还在剧烈摇晃，似要解体，李龟年和李序毕竟是凡人，摔倒在地，紧挨船壁才勉强不随震荡整舱翻滚。

　　万幸有囚牛仙力防护，他们这艘船才幸免于难。江上唯独这一艘船顽强抵抗风浪，这让栖息江中的妖物寻到了目标。

　　“里儿，和李师父他们好好待在舱中不要出来，本仙出去查看是何妖物作祟！”

　　叮嘱完，又释放出一道强劲仙法包裹住整艘船，看李龟年二人无事，才飞身出船舱，立于江面上，脚下便是鼓浪如山的沸腾江面。

　　“何方妖孽在此兴风作浪，滥杀无辜凡人，还不显出来！”

　　清雅声音，却包含浓浓威慑力，江上风浪应声平息，不多时冒出一阵沸腾水泡，一只硕大巨影缓缓从江中露出，现形。

　　这只妖怪模样颇怪：身壮如山，长有十几条蠕动的触手，形似大章鱼，却无章鱼头，反倒每根触手上皆长有尖牙利嘴和丑恶双眼，此时十几双眼睛齐齐注视面前的囚牛，口中还发出古怪的吼叫声，整个怪身包裹着一层黏液，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刚才听到熟悉的琴声，还以为我听错了，没想到真是下凡来到人间的峄阳天仙，今日我有口福了！”

　　十几张嘴一并开口吐出人言，语速整齐划一，好似一人所言。

　　“水怪，你已有两千年修为，再潜心修行个千八百年便可得成正果，却偏偏这时心生邪念，本仙念你修行不易，你若返回江中，本仙饶你一命。”

　　囚牛的母亲是北海一主，他甚海物没见过！一看便知这是只变异的大章鱼而已，虽然修为高了点，但又有何惧，只奇怪生活在海里的海怪怎平白无故来到江中？它也不怕水土不服。

　　“峄阳天仙，我知道你下凡来了这附近，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等我吃了你，增加的可就不止一千年功力了。废话少说，看我今日活吞了你。”

　　囚牛还在腹诽：话都被你说完了，还说什么‘废话少说’。

　　两条粘乎乎的触手满口尖牙迅猛攻来，囚牛身形闪向一旁轻松躲开。

　　法力汇聚在右掌手心吸起江水，见原本无形的江水化成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凝水成冰，长剑化为寒气逼人的冰晶剑，握住剑柄，身形快速飞驰，幻化万千，只看得见空中一道道虚影从四面八方举剑攻向怪物，同时发出十几剑招，海怪的触手头被砍掉，纷纷掉落到江中。

　　海怪发出凄厉惨叫，响彻整个江面，却又瞬间重新长出触手，改变攻击目标，袭向江面上唯一的船只。触手胡乱猛扎向小船，顿时木屑飞溅，将船身扎出好几个大窟窿，船舱进水眼看着要沉下水底，南小里使出法力及时将众人带着飞离到江边，险险躲过怪物的攻击。

　　瞧见南小里的举动，薄唇勾起一抹浅笑：里儿，晚上回去本仙重重有赏。

　　不想再跟这只恶心人的海怪瞎磨蹭，冰晶剑脱手而出，剑身变幻出八只相同的冰剑从八个不同方位插入海怪体内，海怪受到重创，触手上十几张口疼痛嘶吼惨叫，搅合的江水巨浪滔天。囚牛吟诵仙法口诀，从八把冰剑的位置开始结冰，慢慢将整只海怪都冻在江上，大手一挥，坚冰连带着海怪碎成片片冰沫，飘洒在江天之间，在月华照耀下折射出彩虹光晕，将江上男子映衬的更如幻似梦，不染纤尘。

　　一番恶战后，李序早知他二人身份，虽被海怪惊吓到却也很快恢复正常。李龟年有徒弟护着也没受什么伤，只是有些好奇囚琴师的身份。一群人里唯独果子躲在最后面津津有味观看战况，巴不得囚牛受伤死掉，看他轻易解决了海怪还失望低咒那海怪好生没用。

　　归途中，李氏二人皆未开口询问，南小里看大家沉重的表情也不敢开口，乖乖被大仙牵着手送他们回家。

　　拜别囚牛二人，回到宅中，李龟年正准备回屋收拾行囊，明日一早便启程重回宫中任职。

　　“师父……”

　　回首直视自己从小培养的徒弟，等待下文，但料想他出口的话定不会是自己想听的，从他今晚反常的表现便可猜到一二。

　　“师父……您请上座。”

　　将从小培养自己长大成才的恩师扶到堂前斑驳的木椅上坐下，李序立于他面前，郑重跪下，头着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出口的话有些颤抖但掷地有声：

　　“师父，徒儿决定不跟您一同回宫了，徒儿想留在这里……”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让李龟年沉思良久，脸上尽是悲伤哀惋，长叹一声：

　　“是为了那个女娃娃吗！”

　　“是，师父。”

　　早在师父接到回宫复命的书函时，他便做下不同他回宫的决定。

　　“序儿，你明知她无心于你，又何必……”

　　“师父，我喜欢小里，也许她现在还看不到我，但我相信自己待在她身边，待在她看得到的地方，日积月累，她定会看我入心。就算最后我依然输了，她依然无心，我亦无悔。”

　　李龟年还想做最后的挽留，这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弟，视如己出，怎能看他前途就此毁于一旦。

　　“就算她与你不是一路人，你也要如此执迷不悟吗！”

　　“徒弟当初知道的时候也曾狠心与她断绝来往，但最终还是失败了，我欺骗不了自己的心，我不想什么都不做到最后才喟叹自己的无力，所以我要努力去争取看看，就算最后粉身碎骨。”

　　这一段话说完，二人之间又陷入深深的沉默。

　　“唉，你父母去世前把你托付于为师，如今要自毁前程，你让为师百年之后如何向你的父母交待。”

　　李序知道自己不孝以后不能长伴师父身侧孝敬他老人家，更辜负了师父对自己的殷殷期盼，只能不住磕头请求师父的原谅。

　　不忍见自己心爱的徒弟再这样磕下去，将他扶起，眼泛泪光：

　　“罢了，你的人生由你自己选择，为师又岂能强行将你捆绑在身侧，我只有为你书写一封推荐信，保举你去太常寺地方分部担任雅乐部郎，这是为师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以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对不起，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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