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是么，希望能借墨世子吉言。”洛卿脸色缓和了些，心中莫名有个念头，还好门外的看守之人并不是眼前人的手下。
夜凉如水，洛卿不自觉的理了理衣裳，墨辰看在眼里，随手将一旁的外衣取来披在洛卿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倒是让洛卿一呆。
不过洛卿也没有忸怩，接过外衣随手披在身上。
两人一时无话，奇怪的是也不尴尬。
洛卿瞥了一眼窗外，夜已过半，再望望眼前人，丝毫没有要动身离开的意思。只得道，“墨世子应该很忙，洛卿便不留世子了。”
“这么快就要赶人？”墨辰看着洛卿，“我可是骑废了五匹马才赶在今日回来的。”
洛卿并不领情，“洛卿似乎并没有求墨世子回来。”
墨辰轻呵了一声，说着，人便已出了窗外。
洛卿定定地看着窗户，入了神。一晃眼，已经走了的人又坐到了床边。“只是记起庚帖还未给你。”
大红色的庚帖此时看来像是更像是被蒙了一层灰的废纸，而本该属于她的迷人色彩早已不见踪迹。不过想想也是，没有人要的庚帖本就如地上的尘土一般一文不值。
“洛卿感激墨世子的原物奉还。”洛卿取过庚帖随手一放。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所有被洛卿压下去的心燥突然都在此时爆发。洛卿忍了但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话自然带上了几分戾气。
“你既如此不待见它，还我便是。”墨辰伸手取回庚帖。
“墨世子何故对洛卿之物如此感兴趣？”洛卿看着庚帖又落入墨辰的手里，道。
“第一次取到女子庚帖，自然宝贝些。”
“墨世子若想要庚帖，随便放个话出去，这京里待字闺中的小姐起码一大半都会给威伯公府送来庚帖，而且个个都要比洛卿的这个好，还请墨世子将洛卿的庚帖还于洛卿。”
“为什么只是一大半？”墨辰瞅了洛卿一眼。
洛卿对上墨辰的眼睛，“这另一半自然都是给那魏国公府阮世子的。”
“哦？那依你之见，我和阮世子谁更好些？”
“墨世子要听实话？”
“自然要听实话。”
“若论身份背景自然是阮世子更胜一筹，若论相貌你们可算旗鼓相当，而论品行，阮世子看着也是光明磊落之人。”
其实洛卿对阮世子是一无所知的，不过她就是想让眼前人吃点痛处，两个旗鼓相当的人，要说没点比较，她是打死也不会信的，就好比一山不容二虎一般。
“这么说来，我是各方面都比不上那阮世子了？”墨辰晃了晃手里的庚帖，“那你问我要了这庚帖可是也想将这个庚帖送去魏国公府？听说阮夫人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开口要与你定亲的。”
“不过只是阮夫人的戏言而已。”
“阮世子会不会收那一半庚帖我不清楚，但是我只要手上这一份。”墨辰收好庚帖，又道，“洛老爷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皮肉之苦还是要尝的，你且放心。”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洛卿对着窗户看了许久，才确定这人是真的不会回来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混沌，这算是怎么回事？
而另一边离开的墨辰，看了一下天色，便匆匆去了一隐蔽的地方。进了屋内，已有几人在等着他。
“还以为你路上遇了什么变故，再一刻你若不来，我们便准备散了分头去寻你。”有一人如是说道，背着光，所以有些看不清楚样貌。
“只是有些事耽搁了，你们商讨的如何？”墨辰一一扫过众人，众人屏息凝神，包括刚开口说话之人。
仔细看去，便能看清除了墨辰自己，还有三人，除了刚开口之人，还有一人赫然便是白日里看守洛府大门之人此人姓府，还有一人也与洛府有关联，那便是洛卿的亲堂哥洛修染。
他们以墨辰唯首是瞻是没错，但他们真正效力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给他们下命令之人。
“我们基本已经搜集全了工部尚书的罪证，现在就差一个将此事捅出去的人。”还是刚才那说话之人道。
墨辰看向洛修染，“修染，依你之见，你叔父可有坐稳工部尚书之位的能力？”
洛修染摇摇头，“不太可能。”
墨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你这是真要利用那洛正宇？”府利锋问，脑子中无故闪现出白日里洛卿设计于他之事。但若不是他的心神有了松动，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被算计了去。
墨辰淡淡瞥了一眼府利锋，府利锋一怔，收起了脑中的胡思乱想。
“修染，这证据一事便由你出面说服洛老爷，你该知道要怎么做。”
洛修染低头应下，“修染明白。”
事情商讨结束，几人自觉地错开了时间从各个不同的门出了去。只余墨辰一人还留在此处。
墨辰又不经意摸上了胸口，那里正是洛卿的庚帖所放的位子。
过了几日，老太太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不少，但是府外的士兵依然在洛府的大门前纹丝不动，这就说明洛老爷的事还未查清楚，或者洛老爷真的和这水患之事脱不了关系了。
洛卿举着药，轻呼了几口，才慢慢送到她祖母嘴里，“祖母，感觉今天有没有更好些？”
老太太握住洛卿的手，“好多了，这些天为难你了。听说这几日林姨娘十分安分，并没有出来惹事。”
洛卿点点头，“林姨娘许是也在为爹爹的事想办法，这几日都不曾见过她。”
“她能有什么办法，算她乖巧这几日没给我们捣乱，不然在你爹出狱之前我便先解决了她。在洛府如此困难关头，她该是不想受牵连的。”
老太太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遣出林姨娘，一个被公然赶出府的姨娘，出去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完全可以想象。何况林姨娘还怀着孕，不过既然是赶出，那么这个孩子肯定也是保不住的了。肯定是先一贴药解决林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再赶林姨娘出门。
老太太的心狠，冯姨娘一向深有体会，但此刻冯姨娘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老太太的狠心。
都说虎毒不食子，隔代百倍亲，但在他们洛府，亲情是最无用的东西，只有有利用价值才有存在的理由。
“卿儿，这几日威远侯府也没办法将消息递进府中来吗？”老太太就着洛卿的手喝了几口药后问道。
洛卿摇摇头，听说门口守卫之人已经阻拦了一大批想来我们府上慰问之人了。便是慰问的礼品书信也一律被拦了下来，整个洛府被围得跟铁桶一般。“祖母，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老太太也无力地摇摇头，“便是有交好的人家，此刻没办法往来消息也是死路。只是我不明白，已经过了五日，便是再怎么样也该有些消息，而不是如此平静。只要有了消息，这门外的士兵不管是抓我们还是放我们都会有个说法，但此刻这般毫无动静，才更让人发慌。”
“祖母，你说这么平静，会不会是圣上在等着爹开口说些什么？若是爹的话说到了圣上的心里，可能我们洛府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若是爹的话不得圣上的心，但我们这劫数是在劫难逃了。”
“那我们又如何能知道圣上到底想知道些什么？别说现在什么消息都传递不进来，便是有人给我们传递消息，我们也没办法通知到你爹。也不知道你爹在那牢狱之中有没有受那皮肉之苦。”
“那照祖母这般说，我们此刻只能等吗？”
老太太虽不愿承认，但的确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又过了五日，这门外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传进来，老太太因为过于思虑，病情也是反反复复的不见全好，洛卿依旧随侍在侧。“卿儿，这是第十日了吧。”老太太的声音比前几日更虚弱了几分。
洛卿点点头，“祖母，现在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你说的话我都懂，但我如何能不急，整个洛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总不能就真的这么散了，还有你爹的性命，我如何能不救？”
“老夫人，二小姐，门外的士兵撤走了！”饶是沈嬷嬷这次也难掩兴奋，围绕了她们十天的乌云终于在此刻散了开。
“你说什么？”老太太也有些不敢相信。
“老夫人，门外的士兵撤走了！我们没事了！”沈嬷嬷的声音难掩激动。
“走，陪我去大门口看看。”老太太说着就下了床，洛卿知道此刻也是劝不住的，索性就随了她去。
“那官兵临走前可有告知我爹的情况？”
沈嬷嬷点点头，“有有有，据看门的小厮说，那官兵说了老爷不多时也要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老太太闻言更是开心，急匆匆就赶往大门口去了。
待老太太亲自确认了门口没有守门士兵后，才真的安心了下来。只是心里毕竟担心儿子，站在门口还是不愿进屋，饶是沈嬷嬷劝也没用。
“老夫人，您看那人是不是修染少爷？修染少爷手里的可是老爷？”沈嬷嬷指着不远处的两人，惊呼道。
洛卿早在沈嬷嬷之前便看清了那两人，是洛修染和她爹没有错，而且她爹的模样可以用凄惨来描述，光她这边看去，就已经看到了她爹身上斑斑的血迹和被抽打的七零八落的衣裳。
待两人走得近了，老太太看到如此模样的洛老爷，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还好沈嬷嬷手快，扶住了老太太，“我的儿，你怎么……”
洛老爷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整个人都挂在洛修染身上，脸色灰败，眼睛浑浊，再看身上，已经很少有完整的地方。老太太越看越心凉，只嘱咐了下人赶紧去请张大夫来府，又让洛修染好生将洛老爷扶进屋里。
在洛修染经过洛卿身旁时，看了洛卿两眼，接着才又扶着洛老爷进屋。
老太太看着张大夫轻手轻脚地整理洛老爷身上每个伤口，越看越痛心，本来自己的身体也还未全好，此刻又重了两分，连着咳了好多下。
最后还是张大夫对着老太太说了声老太太必须回屋静养，老太太才终于回了自己的如意苑，但还是留了沈嬷嬷下来时刻照看着洛老爷，但将洛修染和洛卿带回了如意苑。
“修染，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把你叔父带回府来的？”老太太急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几日修染和祖母四处活动，费了许多力气才私下里得了这份东西，然后我才去了刑部求见叔父，让叔父以他的名义递了上去，叔父这才被放了出来。”
老太太接过洛修染递来的东西，一目十行，越看越心惊，这工部尚书这些年在国家重工程上突然贪了如此之多，每一条单独拉出来都够填充小半个金库了。
但这么多钱到底去了哪里，才是当今圣上最为关心的。
“这些东西，你和你祖母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这分明是有心人故意泄露给你们的，现在你们扯了这么大一个洞，便是再也没办法补得好了。”老太太身体不行，但脑子还是清爽的，知道这份证据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搜集到的，而此刻如此突兀地出现他们府上，摆明了是被算计了。但明知是算计，他们却没办法拒绝。
“修染和祖母也知道这份东西有问题，但是我们现在只能赌一把，若是没有这份证据叔父在那牢里恐没有出来的那天，而洛府也要一直在被监控之下，所以修染便和祖母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还是可以一试。果然东西递上去后，叔父便放了出来，您也看到了，若是叔父再不出来，即使还没定罪，这人也是要被活活打死了。”
老太太一想到满身血迹的洛老爷，心就一阵一阵的绞痛，她的儿子何曾受过这样的皮肉之苦，这么多的血，还有那瘦成皮包骨头的身子，哪一样在老太太脑中飘过，老太太都受不了。
“修染，你回去后待我向你祖母说声谢谢，等洛府的一切事物安排好了，我一定亲自登门致谢。”老太太摆了摆手，就让洛修染出来了。
“祖母说了，您不用这般着急，万事都等洛府平安度过这段时日后说。”洛修染行了个礼，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洛卿也跟着悄悄出了屋子。
老太太屋里有银心银月，洛卿不担心老太太会有什么意外。
“堂哥，请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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