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曾经现在
月亮高悬于空，夜色宁静深沉。
白蔹走到长廊上，倚着栏杆远眺。圣女殿被笼罩在柔和的月辉之中，天边几颗星星格外闪亮，她不禁凝神细看。
“圣女，夜里湿气重，多加件衣裳吧。”碧纹提着一盏灯笼走过来，给白蔹披了一件兔毛披风。
白蔹始终望着夜空，神色严肃，半晌，她轻舒了一口气。
碧纹不解地问道：“圣女，可是看出了什么？”
白蔹转头，微笑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啊？回哪去？”碧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白蔹微笑着看着这个陪她一起长大的丫头，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当然是回泷月国啊，出来这么久，你不是早就想回去了吗？”
碧纹见白蔹语气轻快，也跟着高兴了起来。“那奴婢一会儿就去准备行李！”
白蔹微笑着点了点头，望向天边，心里喃喃道：灾星终于消失了，但愿再没有什么来打破这片宁静……
“我们进去吧——”
白蔹转身，却一眼看到那转角处熟悉的人影。她微微怔了怔，示意碧纹先进去。
她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的墨发随意地垂在肩上，暗红色的长袍上隐隐泛着紫色的光华，俊美的容貌，不知为何显出一丝复杂的妖娆。
他从来不打扰，但也从来不离开。
白蔹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是这样仰望着他……
苏祎在那里站了很久，看到她难得地与侍女打闹，难得地展露笑颜，忽然明白，这个女子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清冷无情。或许，只是独独对自己这样罢了……苏祎自嘲。
可是，偏偏对她，他无法放第二次手。
“我的眼睛已经痊愈了……谢谢你。”白蔹看着他缓缓走来，终于开口。
苏祎脚步一顿，随后又恢复了正常。他凝视着白蔹，忽然问：“阿蔹，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白蔹却笑了，仿佛思考了很久才说：“不讨厌，不过除了一点——”她的目光灼灼，却只看向远方，“那就是你看我的眼神。”那种目光，就像在看另一个人。
苏祎苦笑，道：“原来你还是在乎这个的么？”
白蔹依旧不看他，长舒了一口气，道：“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苏祎看她眉间的阴郁之气不再，也露出微微的笑意。
一阵风吹动梨花枝，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两人的肩上，宁静而美好。
此时，梦华国边境的某家客栈里。
水月灵早已熟睡，房间里只有淡淡的安神香，袅袅不绝。
离耀蜷缩在榻上，忽然醒了过来。它看着水月灵的侧脸，眼神里显出一丝迷茫和落寞。
它动了动四肢，然后轻轻地靠近水月灵，把头挨在她的脖子边。
紫光泛起，离耀的身体忽然变大，逐渐成了人形！
他柔软的短发紧贴着水月灵的脖子，闭着的双眼轻轻睁开，一双清澈的暗蓝眸子犹如黑夜里闪闪发亮的水晶。
他，不正是那天在夜市救了水月灵的紫衣男子！
离耀没有惊动水月灵，而是静静地依偎在她身旁，看着那月色下安然洁白的脸庞。
这个女人……她贪吃又懒散，单纯又固执，还很记仇，简直一大堆的缺点。可是她的怀抱竟然那么温暖，这种感觉…真好啊……
在石头里修炼了十几万年，如今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了，可是为什么，他宁愿化作一只小兽，依偎在她怀里？
他也开始贪恋这温暖了么？
他回忆起了那段空洞冰冷的万年时光，那时候，他只是天地之源河边的一块石头，日日受河水的洗礼，竟逐渐生出了灵智。也因为这个缘故，他可以感知到天地之源的气息。
万年前，源水还黑得深不见底，冰冷刺骨。可这几年他明显感觉到“源”的气息有了变化，时强时弱，甚至还消失过一年。
他始生于天地之间，无牵无挂孤身一人，十万年也只有这唯一的一份牵连。
于是，他一路追寻，最终找到了水月灵……
原来源已化成人灵了么？他想。那么，就留在她身边吧，一如万年前一样……
水月灵依旧在熟睡，微微上扬的嘴角表明了她多半正在做一个美梦。
她的呼吸很轻盈，就像羽毛飘过。小巧红润的嘴唇犹如饱满可口的樱桃。
离耀凝视着她，忍不住缓缓俯下身去……
在快碰到水月灵嘴唇的刹那，离耀忽然停了下来，内心暗暗懊恼：这是怎么了？刚才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水月灵姣好的睡颜。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轻轻抬起头，抚了抚水月灵光滑的脸颊。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道凌厉的银光扑面闪来，狠狠击中了离耀的额头！
他身体一震，连忙翻身凌空跃起，尽量做到无声落地。这一番折腾之后，他不禁开始微微喘气……
可恶，水月灵的身体被人注入了保护灵光，他刚刚……差点被反弹开！
离耀危险地眯了眯眼，看着水月灵甜美的睡颜，忽然觉得气闷。
这个女人真是……算他倒霉好了！
唉，还是继续睡觉吧……
紫毛小兽舔了舔爪子，无奈地爬上了床。半晌之后，觉得睡姿不舒服，某只无良的小兽又把头枕在水月灵的脖子上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水月灵对着镜子揉脖子，一脸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这么酸疼，莫不是落枕了？”
离耀钻进被子里，只当没听见……
禤吹痕敲门进来，便看见水月灵一脸颓然，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
水月灵顿时泪眼婆娑，求助道：“吹痕哥哥，我脖子好疼……”两只大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明显有所企图！
禤吹痕宠溺地一笑，心甘情愿地中计：“那我帮你揉揉……”
水月灵顿时转悲为喜，嘻笑道：“吹痕哥哥，你真好。”
禤吹痕掐了掐她的脸颊，“你知道就好。”
……
同一时间，白蔹坐在赶往泷月的马车里，静静地发着呆。碧纹在一旁侍候着。
马车在一个崎岖的山道上前行，为了防止翻车，车夫一直小心翼翼地留心着路面的情况。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山顶上突然传来一阵轰隆声，车夫惊恐地查看，发现是山顶的巨石滑落，即将近至眼前！
马受惊，发出一声惨烈的嘶鸣，然后拉着车猛烈地向前奔去！
“停下！停下！”车夫使劲地勒缰绳，想要阻止马儿狂奔乱冲。
白蔹察觉到不对，一掀车帘，见状赶紧发出一道灵光。然而，一块巨石撞击到车顶，马车顺势一歪，带着潮涯等人划过路旁，直摔下山崖！
白蔹努力地稳住晃荡而下的车身，碧纹早已惊叫起来，车夫跳车逃走，马儿脱缰失控，山石还在磕碰坠落！
危急关头，白蔹只能拉起碧纹，纵身一跳，使劲拽住了崖壁上的藤条。
两个人的重量使得藤条晃荡不已，白蔹紧咬牙关不松手，原本白嫩的手臂被摩擦出一道道可怕的划痕！
她再一使劲，将碧纹送到了崖间突出的一块大石上，自己也随之摇荡了过去。
落地的刹那，白蔹感觉自己快透支了！
她擅长的只是占卜之术，体力被这般消耗，此时没有像碧纹一样晕过去，已经算好了。
白蔹扑在冰凉的石头上，喘着气。
不知过了多久，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白蔹开始试图爬上山崖。可是，陡峭的崖壁如何能爬？她有些心急，这个地方支撑不了多久，更何况，碧纹的情况不太乐观，必须尽快找人救助！
白蔹抽出随身的匕首，开始艰难的爬行。可是没过多久，她便狠狠地摔了下来！
根本上不去啊……
怎么办？
绝望的泪水翻涌而上，又一次，白蔹感觉到了那种冰冷……整个世界没有一丝温暖，她被所有人遗忘……这一刻，她任凭自己的情绪尽情流淌。她已经伪装了太久，太久没有流泪了！
她忽然觉得活着好累……在那个小村庄里，她孤身一人，没有父母的疼爱，只能每日采摘山果为食。村里有人家可怜她，寒冬腊月，便允许她进屋来烤火……她看着火堆后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便忍不住暗暗哭泣……
为何，上天如此不公，竟要一次次把她推入绝望的境地？
……
“阿蔹——”
“你在哪里——”
风中飘来几句焦急的呼喊……是谁？
白蔹努力地睁开眼，本能地想张嘴呼救，可是声音却仿佛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
她疲惫至极，终于……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
“事情办好了吗？”萧皇后翘着兰花指，正在修剪花枝。
牡丹开得正艳，花枝在窗口吹来的微风中尽态招展，浓丽的红深浅不一，层层叠叠，显出无比的雍容。
黑影卫跪伏在地，恭敬地回答：“禀皇后娘娘，我等亲眼看见那圣女掉落山崖，恐怕已经摔成烂泥了！那段山路本就年久失修，我们这次做得滴水不漏，别人只会以为是场意外罢了。”
“很好。”萧皇后吹了吹大红色指甲，“下去领赏吧。”
黑影卫连忙叩谢，带着一脸喜悦的神色退下了。
萧皇后看着红艳的牡丹，勾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
陌绾啊陌绾，不管这个女子和你有什么关系……哼，长着一模一样的狐媚脸，三番四次迷惑我的祎儿！
当年，我可以让你自尽身亡，现在，我一样也可以！
萧皇后使劲掐掉了花蒂，一朵芳华正艳的花便生生落到了泥土里。
祎儿啊……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母后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注定要成为帝王之人，怎能有一丝弱点？！
(https://www.tyvxw.cc/ty151721/8750826.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