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永夜
边吃晚饭，大家边坐在位子上闲聊，小默睡了一下午，这会子人正兴奋，早就不安分地在位子上扭来扭去，两条小短腿像长了草一样，非要跑出去玩，老师无奈只好抱她出去玩一会。
老师一走，大家明显放开了许多，特别是王力，平日里在老师面前总要装装班长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不用维持形象，开始猛吃。
许卿偷偷地打量着孟宛，注意到孟宛的神色还是有些苍白，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不忍，压低了嗓音问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还不舒服吗？”
孟宛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许卿看不懂的情绪，只不过很快消失。额前的发丝遮住了她流转的目光，良久她才轻轻摇头：“不碍事。”
“那就好。”许卿微微松了一口气。
“呃，你这是怎么了？”许卿刚坐好，就看到王力眼神呆滞，双目无神地坐在那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王力挥手，脸皱成一团，他弓着腰，捂着肚子，半晌憋出了一句：“唔，没事，就是吃饱了——有点撑的慌。”
许卿……
这人还真是，不知饥饱。
“不如出去走走，顺便消消食。”木沉站起来。
王力忙不迭地连连点头，颇有些艰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许卿看着他这副蠢样子，不觉好笑。
“不好意思，我有点累了。”孟宛扶着桌子站起来，身体还有些不稳。
“那你好好休息。”王力自己还揉着肚子，依旧不负他“少女之友”的称号，担忧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谢谢，我没事，”孟宛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餐具，一行人往半月湾的方向慢慢走去，欣赏着月夜下大片大片的梨花。
中庭梨花白，风吹过，月光在水面上像是被揉碎了一样，溶溶月色，淡淡梨香，一树梨花一溪月。
“这里这么美，搞得明天我都不想回去了！”许卿折下一枝梨花遗憾地说道。
“在这天天吃素，你待得下去吗？”王力靠着一株梨树一手揉着肚子也不忘嘴欠。
“啰嗦，”许卿翻了个白眼：“先管好自己再说吧，某人可是吃素都能吃到撑得走不动路，我这辈子肯定是望尘莫及了。”
王力被噎住了，半晌才委屈道：“还不是今个下午下山，我又是如此有绅士风度的男士，帮着提了好多东西，所以才会吃了这么多啊。”
“木沉不也是跟你一样啊，人家不好好的吗？”
王力……
内心画着圈圈，这，我怎么知道啊？
“卿卿姐姐，手下留花，小花会痛的！”一个软糯的声音义正言辞地从身后传来。
许卿回头，就看到小团子叉着腰，小脸板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控诉，只是人却只有小小的一团，怎么看怎么好笑。
许卿蹲下来，抱起小默，捏着她软软的小脸蛋，喜滋滋的说道：“是是是，我的错，都听我家小默的，好不好啊？不过，不愧是老师的女儿啊，这都会自己改成语啦，嗯，前途无量！”
小默撇着嘴，想躲开许卿的魔爪，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看得许卿“母爱泛滥”，真想立马打包带回家。
“你看，”顾思笑着对木沉道：“她和小默真投缘。”
“是吗？”木沉抬眼看了一下，忽然正色道：“你不觉得，小默跟我们更投缘吗？”
顾思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木沉的意思。
木沉凑近她，神色揶揄，意有所指：“已经两次了。”
这小家伙，每次总是出现得这么及时，可不是“投缘”吗？
一瞬间，顾思窘住了，脸也有些微红，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小默那两次出现只是巧合，也亏他能这么想。
木沉看着顾思，心里有一瞬间的恍神，从前在书中偶然读到“人面桃花相映红”这一句时，始终不能想象这样的场景，只是现在，眼前的人，在月色梨花下，微红着脸，竟也让他乱了心跳。木沉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你们都在这儿啊。”忽然老师从树影里慢慢走出来，担忧道：“还有，小默，以后跑慢点，下次别这样了。”
小默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耍赖似的往许卿怀里钻。
“老师，你也来啦？”许卿眼神亮亮。
“嗯，”老师从许卿手中接过小默，然后道：“明天还要赶早，你们都快点回去休息吧。”
“好吧。”许卿恋恋不舍地和小默摆手，被顾思拖着，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木沉和王力慢慢走在后面，看着老师稳稳地抱着小默，一边还低头轻轻地嘱咐些什么。
王力揉着肚子嘟囔道：“早知道就不吃这么多了，要死要死！”
木沉站定，神色莫名地看着王力：“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
顾思推开门，没有看到孟宛，只依稀听到卫生间的水声，看样子应该正在洗澡。
许卿整个人趴在床上，头在枕头上拱了拱，随手捞起今天本来给小默买的海绵宝宝的抱枕发呆神游，顾思轻咳了几声才把她不知道飞到哪里的魂给召了回来。
许卿尴尬地摸摸鼻子，狐疑的问：“咋了？”
顾思也没卖关子，直接问道：“你和孟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顾思顿了顿，继续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许卿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抱枕，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喑哑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和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顾思愣了一下，以前还真不知道，而且，看许卿平日里的举动，竟看不出她和孟宛原来是旧相识。
许卿没注意到顾思一瞬间的走神，自顾自的说下去：“只是，后来我发现，我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孟宛这个人。”
窗外飘来若有若无的梨花香，绕过衣角，拂过鼻翼，引人驻足停留。
“我认识的那个孟宛，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很会弹钢琴，有最细致周到的心，是一个内心充实的人，跟她在一起，真的让人感觉到什么是如沐春风，她天生就应该是被人放在手心里捧着的，你不知道，我妈不知道揪着我的耳朵说了她多少好话，”许卿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唔，就是那种我们从小到大一直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
“后来呢？”顾思缓缓开口。
“后来啊，”许卿苦笑：“后来，我才发现，是我错了。”
许卿站起来，走到窗前，脸上是顾思从未见过的哀伤。
“她在没人的时候，会做出一些很，”许卿停住，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窗沿，她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形容，那个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一起吃，一起玩，一起笑的那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陌生？
“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知道吗？思思，”许卿深吸一口气：“孟宛曾经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猫，真的是特别可爱，常常会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你，我当时特别喜欢，经常去她家里跟那只小猫玩一会，但是……”
风吹过，许卿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那天，我无意中发现，”她似是说不下去，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孤月，颤着声道：“孟宛她，她竟然亲手杀了那只小猫。”
顾思惊住，一贯淡然的远山眉满是震惊：“怎么会？”
“我也不敢相信，”许卿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哽咽地说：“我真的不敢相信，那人是孟宛，可是，可是，……”
卫生间的门不知道何时打开了，孟宛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平静。
夜深了，外面浓重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古寺的钟声响起，声音浑厚，似是要震碎这无边漫长的黑暗，夜，真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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