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心
时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元宵节过后，寒假结束，新学期终于到来。
天蓝色的窗帘边缘隐约透出一抹亮色，顾思早早的起床，换上宽大的蓝白相间的校服，走到床前用手指摩挲了那盏六角宫灯，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却转瞬即逝。随即恢复往日的平静，轻手轻脚的走出门。
草草的洗漱一番，背着书包，顾思走到玄关围上灰扑扑的围巾。
一开门，就看到木沉靠着墙，闲适平淡的模样。看到顾思，木沉自然的笑了：“走吧。”
“嗯。”顾思笑着问他：“等很久了吗？”
“没有，”木沉凑过来：“等多久，也不会觉得久。”
顾思无语，木沉最近说话让她都有点想脸红，幸好自己黑一点，也看不出来。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正好碰到李叔晨练回来：“呦，这就开学了？”
木沉和顾思笑着点头。
“吃饭了没？不吃早饭可不好。”
“我们准备到学校再吃，李叔您放心。”顾思浅笑道。
“那就好，”李叔摆摆手：“快上学去吧，不耽误你们了。”
等李叔走远后，木沉皱眉，隐约露出眉间的小痣：“早饭一定要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在学校几乎都不吃。”
顾思愣住了：“你以前又不住校，怎么知道……”
木沉：“我当然有我的方法，”打量顾思经过这个寒假好不容易变得有点圆润的脸：“要不是寒假在家里带着小念，估计你还是不怎么吃，别再把有点养白了的脸，再弄成以前那个非洲难民的模样。”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没有，”木沉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后，我会监督你。”
“这位同学，很可惜，你不住校。”顾思不咸不淡的说道。
“放心，”木沉突然一笑，顾思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已经申请好了。”
顾思……
“好了，出发吧。”木沉转身就走。
顾思盯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没办法还是继续跟在木沉后面。
骑上自行车，顾思不禁哆嗦了几下，虽说是初春，可清晨的空气还是泛着些凉意，天气也有些阴沉。木沉脱下手套扔给她，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道：“跟我来。”
许是因为时间还早，路上的人很少，一路上只有零星的在卖早点，或者是晨练的人。
木沉带着顾思到了一家老张包子店，让她先坐着，自己过去跟店主要了一屉包子，两碗胡辣汤。顾思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逐着木沉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隐隐的惆怅。
“吃吧。”
顾思回过神来，木沉已经端着吃的放在桌子上了。
“想什么呢？”木沉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
顾思忙低下头，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快点吃吧，小心凉了。”
木沉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顾思心里好像始终有一堵看不见的墙，把自己和周围的人隔开，她总是这样，看起来很平和，好似对谁都一样，只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总感觉无法再靠近哪怕一分。
木沉眉头微皱，终究还是没说话。
正吃着早餐，人也渐渐多起来，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争吵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正冲这家包子店的店主哭喊叫骂。
“你个死没良心的，”那女人揪着店主的衣服，声泪俱下：“我辛苦为了这个家，不就是图一家人能过个安稳日子吗？年轻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说要对我好，一辈子都对我好。可是你倒好，现在好不容易开了这家店，日子也好起来，你的心就开始不安分了是吧？你也不想想，人家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干嘛跟着你，啊？”说着狠捶了店主几下。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店主脸色铁青，一边掰开那个女人的手，一边低喝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你还要不要脸！”
女人好像被激怒了，吼道：“你还知道要脸吗？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这样！以前穷的时候，日子过得难，一顿饭甚至恨不得分成三顿来吃，借高利贷，我们没钱还，债主大年三十来我们家就是不走，可就是这样，我们不也挺过来了吗？但是现在呢！”
店主一把甩开那个女人，把她推倒在地，周围人顿时发出一阵嘘声，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无非都抱着一个心思，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看看就好。
“八百年前的旧账，你怎么老是提，有意思吗？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了！该滚哪去滚哪去！”那个店主脸上青筋暴起，显然是气极了，嫌弃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恶心人的东西，没有半分感情。
女人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半坐在地上，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像是突然被抽去了脊梁骨，人瞬间变得苍老起来。
良久，她好像终于从一个沉睡许久的梦里醒过来，缓缓的站起来，用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店主，面色平静，一字一顿道：“我们离婚。”
不等店主反应，她转身离开，在众人的视线中，慢慢挺直了腰，一步一步，渐渐走远。
人群慢慢散去，顾思放下汤勺，目光下垂，神色平淡“吃好了吗？走吧。”
木沉看着她，相处久了，他隐约也知道顾思，虽然她现在一脸平静，不过这只是她的伪装，遇到不想谈，不赞同的事，她总是这样避开话题，视线转移，手也会不自觉的攥紧。
见木沉不说话，顾思以为木沉心情被刚才的事影响。
顾思轻叹一声，终于开口：“这种事，习惯就好，”她顿了顿，接着道：“人心本就难懂，是这个世界上最善变，最难揣测的东西。从古至今，根本就没停过，以后也不会停，“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古人早就说过不是吗？你也不要太在意，不过幸好刚刚那个阿姨自己也清醒了，维持了自己最后的尊严，离开那个男人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呢？你相信人心吗？”木沉前所未有的专注。
顾思垂下眼眸，良久道：“快迟到了，走吧。”说着起身站起来，走到门口。
不知何时，外面下雪了，铅灰色的天空，如飞絮似芦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整个世界好像都被笼罩在一片纯洁的白色中。
顾思把下巴藏在围巾里，望着漫天飞雪，不禁想到：人心，恐怕无论什么时候，也不能像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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