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房

　　现在，只有恶魔才会忍心让这个路都走不稳的女孩去完成她最后的任务，李卓不是恶魔，卫子昭也不是，即便百般不情愿，卫子昭只能允许李卓改变计划，将陆汀汀送回家，换个地点继续准备他们的计划。

　　晚上，李卓带着陆汀汀驱车前往西城，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途，来到陆汀汀家楼下。小区不算大，绿化不错，高大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随处可见。李卓和陆汀汀刚刚走近楼门，突然从灌木后面跳出一个人来，成功将两人吓了一跳。

　　“陆汀汀！你居然敢关机，胆肥了啊你。”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指着陆汀汀跳脚，短发圆脸，一双眼亮得吓人，陆汀汀忍不住退了一步，刚好被李卓扶住。

　　见到这副场景，女孩楞了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李卓，上下左右边边角角全都看了个仔细，却没主动搭腔，上前一步站到陆汀汀面前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忘了吧？陆汀汀，就算你脑子坏掉了，我本来以为至少还长记性。”

　　李卓微微皱眉，陆汀汀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想了一下，道：“我的手机摔坏了，明天……我现在记起来了。我会遵守约定的。”

　　“好，明天我们剧组见，但是你没手机……这位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留个电话号码，然后麻烦你尽快给她买个手机？”

　　李卓的表情看来有些严肃，只是这时他对女孩的身份有个猜测，所以还是把姓氏和电话号码给了出去。他刚刚跟着陆汀汀进门，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李先生你好，我叫安菲菲，刚刚非常抱歉。目前我还在楼下，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一个人下楼，我们聊聊有关陆汀汀的事？”

　　李卓下楼，安菲菲很热情地迎了上来，伸出右手道：“李先生，再次向你表达歉意，在陆汀汀面前，我一直是刚才那样，如果你对她的特殊情况有所了解，应该愿意听我解释。”

　　两人握手，安菲菲递上一张名片，李卓也取出名片夹，安菲菲眼光一扫，就看见了黑色皮质表面的六角白星标志，等到见过对方递过来的名片，发现上面的内容十分简单，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

　　与此同时，李卓也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安菲菲，记者、编辑、经纪人。根据之前掌握的资料，李卓认为安菲菲是一直在帮陆汀汀的人，但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两人似乎又不像朋友。

　　“不好意思，是否可以请问一下李先生和陆汀汀之间的关系？请原谅我的鲁莽，从她的特殊情况来看，我不认为无关的人能够突破万难站到她的身后，但如果我猜错了，那么接下来的很多话就没有必要说出口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负责照顾她。”

　　安菲菲眯了下眼，不太确定这句话的含义，以她的阅人经验来判断，这位先生看似温和，实际上却让人看不透，只是他刚刚对陆汀汀表现出的保护态度却又毋庸置疑。安菲菲略一犹豫，便决定照直说。

　　“那么李先生应该清楚三年前陆汀汀家里的变故吧？”

　　李卓点头。

　　“是这样的，三年前那场事故发生前，因为陆汀汀写在网上的一个故事，我正在和她沟通改编电影的事，刚刚签了合同，她家里就出事了。本来是个很好的女孩，父母亡故后就全变了，关在家里足有半年。她的病，嗯，李先生也知道她生病的事吧？后来我看不下去了，尝试了许多方法，最终也只能把她骂醒，我拿着那份合同逼她吃药、复学、毕业，总之好好跟她说话行不通，只有说得难听了，她才能给点儿反应。”

　　“努力了三年，中间也经历了很多变故，电影终于要开拍了。根据我们之前的约定，陆汀汀要进组，她的作品，她自己盯着，如果拍得不好，对不起她这些年的煎熬。”

　　听过这些话，李卓对安菲菲的评判回到最开始的轨道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这些年，想必你也很辛苦。”

　　安菲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不太习惯得到陌生人的赞赏，她继续说道：“我那边工作上的事情也很杂乱，不能一直看着陆汀汀，今天是因为两天联系不上她，害怕又出了什么事才过来看看，如果刚才你们不出现我就准备破门而入了哈哈。现在既然有李先生陪在她身边，即便只有一段时间，我也放心了。”

　　安菲菲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伸出手准备与李卓告别，只是握手的时候忽然道：“李先生，恕我冒昧……关于陆汀汀的事，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不要放手。我这边，真的已经快要计穷了……”

　　“安小姐的意思，她的病还会有反复吗？”

　　安菲菲神色踌躇，犹豫了下道：“这三年下来，我隐隐有个猜测，一直希望自己猜错了，但因为没有人可以商量……总之，李先生与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再谈一次好吗？”

　　李卓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安菲菲看来像是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十分爽朗的笑容，约好明天早上开车过来接人，快步走了。

　　这天晚上再没有什么事，陆汀汀到家之后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李卓则尽职尽责开始收拾屋子。三室一厅百坪左右的房子，居然没有什么可做的。李卓刚进屋的时候就发现，到处都空荡荡的，客厅只在角落里堆着一张单人沙发，朝南的两间屋子一间是陆汀汀的卧室，另外一间锁着，还有一个房间应该是书房，放着一张小书桌和电脑，没有书柜。

　　李卓在厨房找到抹布，把整个屋子擦了一边，然后在阳台找到墩布，把地面擦干净。因为屋中几乎没有什么陈设，这些工作很快就做完了。李卓收拾好看了看时间，十点二十，他又环顾了下空荡荡的客厅，看着灰暗的光秃秃的墙壁，忽然就有一种非常沉郁的心情冒了出来。

　　他想着那个女孩就在这样的屋子里关了自己三年，她的心情会如何，为什么有人要把自己关在这样的环境中呢？

　　李卓在空屋里站了会儿，直到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卫子昭的名字，他走到阳台接电话。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说了到地方就给我打电话，你说话不算数！”

　　“……约瑟夫，成熟点儿，你不是小孩子了。”

　　“不遵守约定就是你们成年人的品格吗，那我宁愿不要变成大人。”

　　“……好吧，是我不对，到达之后出了点儿事，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李卓把发生的事情大略交待一下，只听卫子昭怪声道：“原来那女人也有朋友啊，她看起来明明很像天煞孤星。”

　　关于陆汀汀家里的事，李卓并没有全部告诉卫子昭，因为几乎从一开始，这两人之间就不对牌，李卓并不确定把这些事说出来会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什么影响。他们现在都没有父母陪在身边，本应互相理解才对，但陆汀汀的情况特殊，卫子昭也一样，他们都可以找到羡慕或者妒忌对方的理由，李卓认为还是让他们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那你明天还要陪她去那个什么电影剧组吗？乔，我们哪儿有那个时间。”

　　李卓自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开始重新计划，在家里和外面保护陆汀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李卓并没有针对这种突发状况做准备。而从陆汀汀和她家里的情况看来，李卓其实认同安菲菲的做法，她不应该持续封闭在这样的环境中。

　　如果完全按照理性行事，李卓应该立即安排陆汀汀完成她最后的任务，然后一拍两散。他们原本的计划已经因为陆汀汀的病况被迫发生改变，现在看来还有进一步被妨碍的可能，李卓如果足够冷静或者无情，他都应该做出更为明智的选择。

　　李卓走进客厅，重新环视整个房间，想：他今天晚上应该睡在哪儿呢？

　　第二天早上六点，陆汀汀准时张开眼，两天没睡的身体仍旧有着深深的疲倦感，但她的生物钟在日复一日极其单调的生活中，早已运行得如机械钟表那样精准，她还是在固定的时间醒了过来。

　　陆汀汀眨眨眼，望了望熟悉的房间，这才重新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那些忽然间把她苍白的生活冲垮的荒唐事，然后她想起了那个送她回家的人，一个文质彬彬、温柔体贴的绑架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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