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粥有问题
端亲王府安静温馨，宫里却是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乱成一锅粥。
东宫的火势很大，跳跃的橙红色火光夹杂着青灰色的烟雾照亮了深夜的天空，器物和木材被烧焦的刺鼻味道直冲鼻腔，匆忙奔跑的宫女太监和护卫来来回回搬着水，抢救着贵重物品。
东宫走水失火时洛贤正给太子把脉，轻声说着今日发现的易欢喜身上的秘密，正当说到抽血治病的事情时，门外突然传来宫人惊慌的声音：“太子殿下，洛大人，西殿走水了，得先走！”
走水？太子脸色一冷，自己现在连起身都不得力，若要出去就只能靠宫人抬着，那种虚弱的模样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洛贤，对孤下蛊，孤要起来，现在不是躺着的时候。”
洛贤忧心忡忡地劝他：“殿下，你的身体不能承受频繁用蛊带来的负担，您现在正是虚弱时，更不可这样做。”
“过后再考虑，现在情况危急。”
洛贤劝说无果，只能依言给他用了蛊，强行站起来自己走，可蛊起作用也需要一点时间，太子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等待，外头的宫人急得落泪，却也不敢冲进来叫人，眼睁睁看着火势又大了几分，就在护卫准备强行破门时，太子才终于走出来，其他人连忙护着他离开，然后继续救火。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被火光照亮的大殿，转身往养心殿去，一路上见到不知多少个奔跑的宫人，一边慌乱地端着水，一边朝凌长骁下跪行礼。
皇帝的龙床沾染了鲜红的血迹，皇后白着一张脸惊惶不安地坐在一旁，询问太医时的语气从强装镇定到尖锐暴躁，终于失手打碎了一只白瓷青柚立方瓶，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养心殿里响起，一群宫人太医吓得纷纷下跪，不敢言语。
太后进门便看到了这副场景，她近日身体有恙，儿子和孙子相继病倒，还越来越重，向来沉稳持重的皇后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了气度，不悦地低斥：“像什么样子？”
皇后见了她，再大的气也只能拼命咽下，她被太后压制惯了，再是不服气也不敢现在就发作。
太后坐下，问领头跪着的那人：“付太医，皇上如何了？”
付太医连忙开口：“回太后娘娘，皇上这症状来的突然，我等把脉之后，都觉得是肺气不畅导致血淤于内，已开了方子交由公公去煎。”
“太子呢？东宫走水可严重？”
“回太后娘娘，太子他……”
付太医话还没说完，凌长骁就走了进来，打断付太医的话：“皇祖母，东宫火已灭了，孙儿也好多了。”
但其实东宫的火还在烧着，凌麓舟让人放的火又大又零散，足够他们忙上很久。
晚膳时候还躺在床上的太子这时候居然就能下地行走了，虽然看起来脸色仍旧血色不足，却已经没了那股虚弱无力的感觉，短短几个时辰居然能恢复至此，跪着的几个太医面面相觑，又看了看太子身后进来的洛贤，纷纷低下头，这位皇后派人寻来的神医，的确不简单。
太子的出现让皇后立刻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端坐起来，心下一松，又恢复了端庄华贵的姿态。
太后也松了眉头：“太子看起来好了不少。”
凌长骁笑着点头：“让皇祖母牵挂了。”
皇帝的药汁冒着热气，付太医接过来小心地喂着，而另外三位则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
药效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发挥，三人也没有离开，直到半个时辰后，皇帝呼吸平稳起来，太后才回了懿辞宫。
这一天里跑了三次养心殿和一次东宫，太后精神已经很不好，扶着额头坐在肩辇上，困倦感让她睁不开眼。
到了懿辞宫，段嬷嬷服侍她躺下，熄了烛火退到外间。
已经到了深夜，今日经历的事情又太多，太后很快就睡着了，但她向来警觉，年纪大了之后睡眠也浅了许多，依稀听见有人从窗口进来的动静。
太后心一沉，若是懿辞宫的的宫人，他们绝不会从窗子进来，且对方步伐又轻又小心，明显别有目的，不是善类。
正当太后考虑是否喊人时，那人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人凑近几分，用极低的声音开始低低说话，太后仔细去听，却是朦朦胧胧中什么也听不懂，漆黑的夜色里非常安静，太后听着那道又低又快的男声说着奇怪的语言，竟真的困顿起来，昏昏欲睡。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醒来居然已经是次日清晨，而站在床边说着奇怪话语的男子早已不知去向。
段嬷嬷拧好帕子递过来，看她脸色不好，出声道：“娘娘可是身体不适？”
太后面色更沉，没接段嬷嬷的话，掀开被子起身，直直朝着窗边走过去，仔细留意着地上和窗台上是否留下什么痕迹，却发现到处都干净得很，半个脚印都没有，窗外是一片湖，更不可能有什么发现。
段嬷嬷从小就跟在太后身边，从她的细微表情和动作里就猜到定有异状，于是将其他宫人全部遣退，这才开口问道：“娘娘？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后回到桌边坐下，端起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声音有些哑，将昨晚的事简短地说了一遍。
段嬷嬷手指握的很紧，气愤道：“这宫里居然有人敢对娘娘下手！真是胆大包天！”
太后当年既得先帝敬重，又有两个出色的儿子，还雷厉风行颇有手段，后宫里一群女人始终没能翻起多大的风浪，这一生可以说是风光顺遂，没想到到老却被人背后算计。
太后烦躁地盘着手里的凤凰把件，一时间没有头绪，只吩咐段嬷嬷多留意，便洗漱出门了，儿子孙子都在生病，她待在懿辞宫也是放心不下。
养心殿里飘散着药汁的清苦香味，龙床不远处跪着个一身戎装垂头丧气的彪形大汉，正是为抓“刺客”奔波了一夜却空手而归的鲁益。
太后进殿就看到这幅场景，不明所以地问：“这是做什么？”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脸上的戾气化为担忧和无奈：“昨晚锦熹发现了刺客，追出去之后不慎受伤便回府包扎，鲁益却把刺客给跟丢了。”
“锦熹受伤了？”太后心里一紧，“伤势如何？”
皇帝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如实道：“手臂受伤，一早传来消息，说要休养几日。”
太后觉得更加头疼了，一家子病的病伤的伤，又是刺客又是神秘的潜入者，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把昨晚有人私闯懿辞宫的事告诉皇帝，不想让他拖着病体还忧思过重。
“皇帝少动气，对身子不好，让他继续追查，你还是多休息为好。”
皇帝当着太后的面不好对鲁益说什么，只得忍着气道：“行了，三日时间给朕抓出来刺客，否则这官你就不用做了。”
鲁益欲哭无泪，低头沉闷地应到：“是。”
凌麓舟下手隐蔽又有分寸，皇帝又本来就是装病，喝了太医的药之后明显好转，太后去看了因为东宫火后修缮而暂时住在偏殿的太子，皇后正在那儿喂凌长骁喝粥。
昨晚睡下之前洛贤便把蛊从凌长骁体内取走了，他又恢复了那副虚弱的状态。
太后看着凌长骁苍白的脸色，不免想得多些，皇帝子嗣单薄，成年皇子只有凌长骁，口不能言的三皇子今年还未满，若是皇帝哪天出了意外，这江山社稷谁能接？
凌长骁看到太后，勉强地笑了笑：“皇祖母。”
太后走近几分，宽慰道：“太子安心养着，东宫修好还需得等上几日，你便多养几日。”
说完，她又安慰明显消瘦一圈的皇后：“你也要保重身子，照顾他们的事还有一干宫女太监能做，你不必样样都亲力亲为。”
皇后低头：“皇上和太子的身体关乎江山未来，我实在放心不下。”
太后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只叹了口气，不再开口。
她的沉默在皇后和太子看来却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为何要在谈到“江山未来”时便不开口了？太后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她手上那十万私兵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忌惮。
而太后并没有察觉这母子俩的异样，她早膳时因为心情差几乎没吃，午膳时间还没到却已经有了饥饿感，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去，让段嬷嬷传膳。
淡紫色的粥被端上来，太后舀起一勺刚要吃，手却突然一顿，放下勺子开始吃别的，对段嬷嬷道：“将庄茗上回送来的小狐狸带过来，把这粥喂给它。”
粥是皇后请人专门配的，太后已经吃了月余，一直都觉得很合胃口，现在突然不吃了，还要让只狐狸来吃，意欲何为？
段嬷嬷大概明白太后的意思，不免有些担忧，若真是皇后有什么别的心思……事情便棘手了。
白色的小狐狸看样子并不太喜欢这粥，慢吞吞花了一刻钟才吃完，没过多久就没了那股活泼劲儿，找了个角落睡下了。
专门负责照顾它的小太监被叫过来，见那白毛团子睡得香甜，他紧张地解释：“娘娘，这小狐狸白日里爱闹，恐怕是昨夜没睡好才如此的，可要奴才弄醒它？”
太后看不出情绪，一下一下抚摸着甲套：“不必，哀家今日就看它睡觉，下去吧。”
段嬷嬷欲言又止，轻声唤她：“娘娘，许是巧合呢？”
太后姿势没变，吩咐道：“派人去端亲王府问问锦熹伤势如何，也打听一番易欢喜那孩子可有不适。”
昨日的两碗粥，大部分都进了易欢喜的肚子，不得不让人觉得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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