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文学网 > 浮云旧事 > 第16章 劫后逢生

第16章 劫后逢生


  

  回到武馆已是傍晚,平日里来来去去的一条路也硬是叫我出了一身的冷汗。

  师父和大师兄不在,说是有任务,估计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魏然不知去向,整个武馆的小徒弟们都放了年假,只有阿均仍旧在馆里照看着,这寒风烈烈的,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老胡替我换好药后便去外边儿买了一些酒菜,但大多数又是我目前这个状态不能吃的,酒水也不能喝,无趣得很,我便同阿均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虽然废着一条手臂不能帮什么,但也玩得挺开心。

  院子里头种着师父最喜欢的兰草,寒冬腊月的,他从来都是随便往外边儿搁着,也不精心照看,冻死了不少,枯黄着摆成一片,很快就被纷乱的雪花掩盖住。

  阿均拿来大衣给我披上,问:“阿声姐,你这次的任务是不是很困难啊,还从来没见你伤得这么重呢。”

  我笑了笑,“你阿声姐的任务一向都不简单,怎么样,是不是很崇拜我?”

  阿均忙不迭笑出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是啊是啊,我最崇拜的就是阿声姐了!不仅是我,馆里的小徒弟们都很崇拜你呢!又会玩枪又会耍飞刀,我们大家都觉得你可厉害了!”

  这是谁家的孩子嘴这么甜。

  正要夸一夸阿均,却听后边儿一个清冷的男声道:“被人揍成这样,是挺厉害的。”

  我说:“阿均,给我搓一个雪球过来,要大的、硬的,能砸死人的那种。”

  阿均游移不定道:“阿声姐,这样不大好吧……”

  我气愤道:“有什么不好的,好得很,去,给我把那姓魏的轰出去!”

  就见魏然招招手,“阿均,过来。”

  阿均便抱着药箱小跑过去。

  魏然从兜里掏出一包洋糖,轻声道:“去厨房看看你阿声姐的姜汤好了没有。”

  阿均又红着脸跑出去了。

  我立在原地看得很是腻歪。

  哼,伪君子,在小孩儿面前就装得这么温柔。

  我走进亭子里,老胡消灭完了饭菜正在煮酒,往酒壶里丢橘子和枸杞,我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老胡说:“外面儿冷,你伤着呢,咱们还是进屋吧。”

  我一想也是,便又进屋坐着了,阿均端来姜汤和鸡汤,问我想喝哪个,我瞅着老胡的手:“都不想。”

  老胡见状立即用袖子挡了挡,“你想都别想,这酒你一滴也喝不着,给我乖乖喝汤,等会儿还得把药喝了。”

  我只好兴味索然地一勺一勺喂自己喝汤。

  才刚喝了几口,手上的勺子忽然被一把抢走,我看着魏然:“你干嘛,厨房有呢非要抢我的,没看我是个伤员吗还这么欺负我。”

  他拿来纸巾替我擦衣领,一脸的嫌弃,“喝一半洒一半,你没长下巴?”

  我深知自己这几天脾气不大好,容易暴躁,不过面对其他人都还能忍着,但面对魏然想不发作真是不可能。

  我冲他吼:“我就喜欢喝一半洒一半!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唔……”被他一下将勺子塞进嘴里。

  魏然面不改色道:“这我还真没你有本事,不能喝一半洒一半。”

  我气呼呼地把脸扭过去。

  这个人真是可恶,明知道我右手动不了左手不好使,还偏偏来嘲笑我。

  真是缺德。

  窗外的风一小阵一小阵飘过来,气味是很冷肃的清冽。

  突然想,如果小叔在就好了,小叔肯定不会这样的。

  他会很用心很温柔地关怀我,照顾我。

  心里觉得柔软,但片刻又失落起来,目光放到窗外的景致,这皑皑的白雪,估计得下到二月才会停,要等到桃花开,也不知是什么时节了。

  何况就算小叔在,我伤得再重,在他面前也只能装作没事的样子,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正想着,魏然将碗送到我嘴边,动作倒是不怎么粗鲁,只淡淡道:“喝吧。”

  我觉得我有必要彰显一下我的个性,见状依旧将脸扭到一边,愤然道:“不喝!我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便“咕咕”叫了两声。

  老胡大笑:“还说不饿,肚子都打雷了,你不给饭吃,人家抗议呢!”

  我脸热了一热,但依旧很嘴硬:“是它饿了又不是我饿了!”又大吼,“你笑什么笑啊!”

  老胡只好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笑,不笑就是了,你是爷,我们都听你的。”

  魏然将碗往桌上一搁,“你到底吃不吃饭。”

  一瞬间就怂了:“吃……”

  吃过饭又被逼着喝了各种各样的药,还挂了点滴,别看老胡一副糟老头子样,倒是中西医术都挺精通。

  入夜后在房中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伤口疼得厉害,睡也睡不安稳,索性换了衣服裹了床被子打算出去走动走动,刚走到大厅便见老胡也裹了床被子倒在火炉旁鼾声连天,魏然就穿了件大衣坐在墙头,认真地摆弄着手里头一些小玩意儿。

  我走过去踢了老胡一脚,没动静,又踢了好几脚,还是没动静,再想补一脚的时候,魏然说:“别踢了,醒不来。”

  我也就放弃要叫醒老胡一起喝酒的想法,慢吞吞挪到他那边,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那是副很小很精致的圆框眼镜,有点小,但很漂亮。

  魏然拿手绢擦了擦,递给我,“戴上试试。”

  我接过来看了看,就这么举到眼前往老胡那边一看,老胡的脸立即放大了好几倍呈现在我眼前,连皮肤上的汗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吓得我立即将眼镜取下平复心情,“我靠,吓死我了,老胡这脸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

  魏然瞥了我一眼,“什么毛病,以貌取人。”

  “就这毛病。”我嘀咕着回了他一句。

  他便没说话了,立在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喜欢,问他:“哎,商量商量,你把这送我行吗?”

  他没说话。

  我干脆将眼镜戴上,目光放到窗外,除了光线暗了些,东西倒都很清楚。

  见魏然没说话,我又继续劝他:“你看啊,你本来就擅长狙击,这个东西你也不大需要是吧,但我狙击就很烂了,是个硬伤,你给我那不正好吗。”

  话说完,还是没能听见他的回音,我倒也不在意,魏然就这个脾气,说话就爱拖拉,要是太在意,能给人急死。

  我将目光从窗外移开,落到墙角,一只老鼠从洞里窜走,不由得惊喜道:“哇!有只老鼠跑过去了!”

  就听见魏然说:“本来就是给你做的。”

  这夜晚时分不比白日,万籁俱寂,风声就格外的大,我将头一回看向魏然,“啊?你说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淡漠,“没什么,送你了。”

  说完将头转到一边。

  我拍了拍他,“哎哎,转过来转过来,把脸对着我。”

  他很配合地把脸转了过来,一张面容很是端正俊朗,眉目清晰,乍一眼看过去透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冷厉和寒气,像一把冷森森的枪,但凑近去细细看时,又好像有那么一些忧郁。

  魏然和小叔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小叔有的温柔从容和谦润,在他身上全都没有,但他有的桀骜冷寂和孤勇,小叔身上也是没有的。

  一股寒风从大门口涌进来,闻到冬夜的阴寒气息,我忍不住有些想打喷嚏,但还是睁大一双眼盯着魏然,在我成功压制下想打喷嚏的冲动后,听见魏然问:“看够了吗。”

  我老实道:“还没,再等等。”说完凑近了一些,惊喜道:“哎魏然,以前还没发现你眼下有颗痣呢,好像……”又凑近了一些想仔细看看,“好像还是颗红痣呢。”

  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觉得我要被笑死了:“哎呀,男人脸上长红痣,撞桃花啊。”

  说罢取下眼镜,傻了。

  魏然的脸与我的脸只差一点就要挨到一起,中间的距离也不过就一根筷子那么粗。

  我内心暗自惊吓了一下,抬眼往上看,魏然也垂着头看我,眼眸里一团幽黑,映着桌上那一跳一跳的烛火,有些深邃。

  听到火炉里的枯碳“噼啪”一声炸开,我耳朵动了动,往后退了几步,却一把被魏然抓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弥漫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下意识挣扎了两下,魏然按住我,嗓音因为夜深的关系有些沙哑,“别动,伤口裂开了。”

  “啊?”我回过神来往右肩看了看,一大片血渍漫开,染透了里里外外好几层衣裳。

  魏然将我按到椅子上坐着,“不许乱动。”

  我点点头,他又转过身去狠狠踢了老胡一脚,那一脚用力之大连我都忍不住替老胡觉得疼。

  老胡哀嚎一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怒骂道:“狗·日的小混蛋!你们他娘的半夜不睡觉是要死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安慰他:“怪我怪我,伤口裂开了,还得麻烦您老人家醒一醒。”

  老胡边爬起来边冲魏然骂骂咧咧:“臭小子!”

  所幸伤口裂得不是太大,老胡的缝合技术还可以,只是下午我自己换药时绑得不够紧,睡觉的时候翻身又太用力,才把线挣断了。

  擦完血迹用酒精消了毒,老胡戴上刚才魏然送我的眼镜拿着镊子给我缝合,一边还不忘说我:“你平时神经粗也就算了,竟然这种时候也能如此粗心大意,这伤口裂开你竟一点没察觉,你做什么去了。”

  我疼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地问老胡:“这麻药是不是剂量有点小啊。”

  老胡顿了顿,默默从身旁的盒子里取出一支针管,默默道:“抱歉,我忘了……”

  他奶奶的还说我粗心大意呢。

  而我此时已经连骂人的冲动都没了,只强撑着不要昏过去。

  我觉得很累,也很痛,想有个什么东西靠一靠就好了,正这么想着,就感到后背传来一股暖意,我侧头看了看,轻笑道:“要不怎么说是兄弟呢,关键时刻还是得有魏然在。”

  他没说话,把火炉往我这边移近了些。

  很快,麻药的效果发作,半边身子就变得轻轻飘的,我靠在魏然怀里,睁着眼睛看老胡手中的针从皮肤里穿来穿去,缝合出来的伤口形状像一条蜈蚣,趴在肩膀与锁骨交接的位置,与周围完好的皮肤相比,很是丑陋可怖,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情有些无法言表。

  伤口不是太深,很快便缝合完毕,幸好现在是隆冬,倒是不用担心会发炎什么的,只是行动会很不便,也不知等到小叔回来时,这伤能不能好彻底。

  清洗完伤口又包扎了一圈,我裹着被子缩在火炉旁,觉得有些困倦,魏然踢了踢我:“滚回去睡了。”

  我没理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老胡:“会留疤吗?”

  老胡往火炉里添了几块炭,“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把脑袋搁到膝盖上,看着火光明明灭灭,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药,是可以将疤痕去掉的?”

  老胡看我一眼,“怎么突然开始爱美了?你以前不是不在意的么。”

  我说:“我现在开始爱美了行不行,行不行?”

  “行行行。”老胡笑,“你要在你胡子叔跟前打马虎眼儿你还嫩了点,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小脑袋里有什么想法我还能不知道?”

  我不屑:“哼,你还能知道我的想法?吹吧你。”

  老胡急了:“嘿你还别不信,都说这女为悦己者容,你从前大大咧咧惯了,向来将这些皮相的事看得很淡,什么伤疤这些你从来都是不放在心里,这会儿晓得遮丑了,嗯,老夫一猜啊,必定是小姑娘年纪到了,动心咯。”

  有点意思,我提起来几丝趣味,“你怎么知道?”

  老胡哈哈一笑,“你一噘嘴我就知道你饿了,一跺脚就知道你要上茅房,我啊,什么都知道。”突然话锋一转,不怀好意道:“来,跟胡子叔说说,怎么就动心了?对谁动心了?”

  我正要回答,他又忽然摆摆手,“等会儿你先别说,让我自己猜猜。”思索了一番,嘀咕道:“没见你对谁有意思啊,要说有个什么关系的,也就那天那位江少爷了。”忽然眼睛一亮,问询道:“小阿声,你莫不是喜欢上那江少爷了?”

  我:“啊?”

  “肯定是肯定是!”老胡兴奋着抓了抓一旁静默着的魏然,指着我:“魏然你看看,是不脸红了,耳根子也红了是不是!”

  魏然顺势看我一眼,眼里没什么情绪,只短短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去。

  我摸了摸脸和耳根,“红?”

  老胡大喜:“得上天护佑,我们小阿声终于像个姑娘了,她竟然还知道害羞脸红,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我说:“我没说我喜欢……”

  老胡说:“这可真是件大好的喜事,你不晓得,你从前在我们眼中,那就是个假小子,虽然模样嘛,长得倒是水灵可爱,是个姑娘相貌,但性子行为,却和男的没甚区别,我和你师父曾几何时还担心你会嫁不出去。”

  我说:“我喜欢的人不是……”

  老胡又说:“可叹女大十八变,你如今已晓得了动心,也有了心仪的人,我真是高兴得很,同时又不知怎的有些惆怅,一想到你快嫁人了,我这心里,竟然还有些伤心,唉,女大不中留啊。”

  我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

  老胡抹了把脸:“不行了我得回房静一静,太伤心了,唉,太伤心了。”

  我:“……”


  (https://www.tyvxw.cc/ty150004/7794079.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