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重回梦境
回到醉里亭已是夜半,魏然的车被我的血搞得很有浓重气息。
老胡给我上药的时候我还免不了感叹:不然怎么说在这战乱时代许多药铺子都被拿来作为地下工作者的联系据点呢,毕竟它是个可以上药的地方啊。
然而最让我感叹的是,中村的儿子竟然四岁就开始往专业特务这个方向训练了,我当年十岁进入黑风,已经是年纪最小的一个成员,我一直都为这事感到非常自豪,没想到今天遇到个比我还小的,竟然还比我小这么多,果然那什么还是得从娃娃抓起啊。
老胡听完安慰道:“他这根苗再牛不也在你手中折断了嘛。”
我立马回绝:“不是我干的是魏然干的。”
魏然靠在长椅上闭目休息,闻言依旧没有理会我俩。
老胡撒了点消毒水在手心,疼得我咬着牙冲他吼:“擦擦碘酒就行了你干啥非要擦酒精。”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老胡呵呵一笑,又立马拉长了脸,“明天估计中村就会发现他儿子没了,最近一段时间你们都少出门,有任务再知会你们。”
桌旁的火炉忽然迸发出一串火星,“噼啪”一声像是响在我的脑子里。
我沉思了一会儿:“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老胡抬起头:“哪里不简单?”
我继续分析:“太简单了,也太容易了,这么轻松就得手,不是中村的行事风格。何况他儿子何其宝贝,怎么可能送到一个穷乡僻壤身手这么差的人身边训练。”
老胡沉默了一会儿,严肃地点点头:“嗯,你说得很有道理,然后呢?”
我说:“只能说明两件事,一是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中村的儿子,或许只是日方训练的童子军中的某一个,也就是我们上当了。”
老胡拿来药棉给我垫上,问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嘛。”我冷笑了笑,破口大骂:“你们他娘的又骗老子!”
就听见魏然的声音冷不丁响起:“看见自己的反射弧了吗。”
“滚!”我气得要死,“玩够了没啊,这简直环中环局中局啊,挨着点儿给我下套呢你们!”
老胡嘿嘿一笑,道:“你可别怪我们,你师父早就下了命令让我俩训练你,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何况就你这脑袋,除了耍点小聪明,大智慧真可比不上组里其他人,不多跟你玩玩儿这心理游戏,你就不会长进。”
我虽然理亏,但终归心里不大舒服,梗着脖子道:“哼,还骗我是中村的儿子,我竟然还相信了,事后才觉得到处都是疑点,以往做任务魏然铁定要跟我抢的,这次居然乖乖听话,我让他一边等着他就真的一边等着了。”
老胡拿来纱布缠上,末了利索打了一个结:“不把脑筋放灵活点,别人坑你你都不知道,事后回想也得有命在,你要学的还很多。从技能方面来看,你和魏然已经是出类拔萃,实战经验也很丰富,但心思嘛,你一个女孩子家却还比不上魏然细腻。”
“但日方这么做肯定会有原因,明天见报就知道了。”
等到伤口包扎完毕,仨人裹了床被子各自找了个空地儿躺着了,手心钻心的疼,我翻来覆去直到凌晨也没睡着。
老胡说得对,我要学的还很多,心智还不够成熟,如果一个人只知使用武器,而不懂审时度势,那和一台杀人机器有何区别。
天蒙蒙亮时终于浅浅睡过去,却还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倒还十分的惊喜。
梦见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我随师父一同去执行任务,对方是个汉奸,爱在酒楼寻花问柳,那是我第一次执行杀人任务,之前艰苦训练的两年需在这一次让全组看到成效。
师父暗中保护我,我一个人上楼,给我的房号却是假的,我被蒙在鼓里分毫不知,按着师父所给的房号潜了进去,打算击毙目标。
所以说梦境真的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能帮人回忆起许多人自己都早已忘却的细节。
推开门后的房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奢华平整的摆设,地上铺了驼色的毯子,桌上摆了精致的茶具,四面墙壁都贴了壁画,然后是一个男人的背影,隐在嫩黄色丝质窗纱后面,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并没有回头。
在我即将拿出枪来时,他说:“小姑娘,你找错人了。”
我的手就顿在那里,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可以看出是个很年轻的男子,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我说:“你又怎么知道我找的是谁。”
他就轻轻地笑了笑,微微侧身,脸被窗纱挡着,看不清真实的容貌。
他说:“我不仅知道你找谁,还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我将手移到后腰处,握住枪把手,他又说:“你杀不了我,何况,你没有理由杀我。”
我看着他:“就凭你知道这些,足以让我杀你。”
他声音带了一丝趣味:“第一次执行任务?”似乎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说:“看起来挺小,还算有胆识。”
我抬起手表看了看,已经过去了十分钟,离约定好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他又转过身去:“在隔壁,去吧。”
我思考了片刻,决定相信他说的话,转身拉开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下次记得,不要把背影留给别人。”
我闻言忍不住侧头看他,风吹纱动间,隐约看到他似乎裸着上身,腰部缠了厚厚的绷带。
我仔细看了看,忽然发现在后腰那处有一小块刺青,形容没能看得太清楚,似乎是不成形的水渍,又似乎是一片羽毛。
我便回应他:“可你也将背影留给了我。”说完再次拉开门。
那时我没有犹豫地走了出去,但多年之后我非常后悔,我很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
但后来我却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个人。
时隔多年,我做了无数的梦,今夜却第一次重温那年的场景,梦境里的我在非常关键的时刻并没有拉开门走出去,但我却在这时突然醒来,纸糊窗外的天色逐渐明亮,我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迷茫。
那次任务最终以圆满完成告终,按照那个人的提示,我去了隔壁,成功击杀了目标,后来回到武馆,我问师父:“为什么房号有误?”
师父说:“哦,是我故意写错的。”
我呆了。
师父又说:“你要记得,我们黑风,背后没有势力支撑,也没有强大的背景,我们是自己组建的一支队伍,所以有时候得到的信息可能是有误的,当你拿到了错误的信息,你要如何应变,如何在保障自我安全的前提下还能圆满的完成任务,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正所谓真亦假假亦真,真真假假看的不是开头,而是结果,为了让你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和你师叔商量了,决定坑一坑你。”
我说:“哦,那谢谢师父师叔啊。”
师父说:“不客气,这都是我们长辈们份内的事情。你也不要觉得委屈,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和你师叔当年就是互坑,你坑我,我坑你,坑着坑着就习惯了,你现在也是如此,要时刻防止别人坑你,而且还要反过来坑别人一坑,就算你有长进了。”
我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软柿子递给师父:“师父,说这么久口渴了吧,来,吃个柿子。”
师父笑着伸手来接,欣慰道:“嗯,还是小阿声知道心疼人啊。”
话毕那软柿子便被我一下砸在他脸上,我问:“师父,你看我坑得好不好?”
师父用手抹了一把脸,僵着脸笑道:“…好…好得很…活学活用…”
他老人家的出其不意和我的举一反三一度让我们都觉得彼此不适合做对方的师父和徒弟。
但师叔曾说,你不能选择命运,因为命运是安排好的,一切已发生的事都叫做命中注定。假使你想要改变命运,就得拿命换,然而拿命换,这其实也是一个命中注定。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是命中注定,我和师父也就只能互相将就将就,凑合着做一对师徒了。
正在回想,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魏然将烤热的大衣一下扔过来,“吃饭了。”
我慢腾腾穿好衣服,出去时老胡正在给我添粥,看到我的手,立马拿来药箱:“我的姑奶奶,药棉都被血染透了,你不能早点儿起来么。”
我低头看了看,还真是,不由有些发愁:“这次伤得有点重,不好交代,尤其最近住在我小叔家,他那火眼金睛,我怕是瞒不过去。”
老胡边换边道:“你就说有人劫色,你同人打起来了,那人刺了你一刀。”
我不屑:“只有我劫别人的色,却还没哪个敢来劫我的。”
老胡顿了顿,又道:“那你就说有人劫财,你同人打起来了,那人刺了你一刀。”
我无奈:“能不能不要和打架沾边的。”
老胡想了想:“关键你的确不是会平白挨揍的类型。”
我:“……”
吃过早饭魏然说要送我回去,我想着来时借了马匹,回去将马扔这儿不太好,虽然手上不太方便,但还是自己骑着马回去了。
一路颠簸,手握着缰绳用了力,下马时发现药棉又被染红了一大片,正想着要去附近的药铺收拾收拾,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吓的我立即倒退了好几步远。
小叔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疑惑道:“我就这么吓人?”
他今日穿了黑色大衣,里面是很正式的西装,脖子上围了一条灰白格子的围巾,面容是雕刻般的冷厉,但却透着另一种柔和,这两种完全不同的特质融合到一张脸上,竟是这样的清逸俊朗。
我看了一会儿,认真道:“怎么会。”
小叔勾了勾唇角,眼里含笑,顺势将手搭在我头上:“同学家好玩吗?”
我点点头:“好玩。”
下意识将手往后藏了藏。
又听见小叔问:“没和同学起争执吧?”
我狐疑着摇摇头。
他又说:“那怎么手受伤了?”
瞬间就有点心虚:“摔、摔跤了。”
他闻言停下脚步,将我的手拿起来放在掌心看了一会儿,抬眼道:“摔成这样?”
他轻轻将手抽出来,掌心全是我的血。
我沉默了一会儿,极认真道:“你是不知道,那地上有玻璃渣。”
他又将纱布和药棉全部解开,手心两个硕大的伤口结了疤,但又因为用力而裂开了,正一串串冒着血水。
未等他开口,我便抢道:“这就又是你不知道的了,那块玻璃渣挺大的……”
他没说话,只抬眼看着我,幽黑的瞳仁隐约泛着好看的光泽。
我把头扭到一边:“……好吧,其实我是同人打架了。”
他这才收回目光,拉着我回去:“你再跟我说这么明显的刀伤是玻璃渣扎的,我就把你扔到你父亲那里。”
我果断闭上嘴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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