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本心

　　凤萧翩然而去，楚樱怔怔的坐在树枝之上。有人突然自林间走出，他将楚樱自树上扶下，开口道：“也许，他是个不错的选择。”

　　楚樱抬首望去，竟是楚风。她问道：“你都看到了？”

　　楚风笑道：“是啊，连无双公子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了，你还和我说你没有能力。不过，你也喜欢他吧。”是个肯定句。

　　楚樱闻言，颇有些不自然：“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他对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知己，是君子之交。”

　　“那现在知道了呢？你的感觉是什么？无双公子的告白，没有谁可以抵挡得住吧。”

　　“或许，我确实喜欢他吧。不过，还没有到爱的程度。”

　　楚风嗤笑：“爱？楚樱你要的太多了。你可知道，凤家现在是朝中文臣的代表，你有了凤萧，就有了凤家的支持，也就有了西楚文臣的支持。这是很好的助力。”

　　楚樱闻言铮然变色，她仿佛第一次重新认识了楚风。半晌，她才哑着嗓子道：“所以，说来说去，你仍然在为你自己谋算，对吗？”

　　楚风不以为然：“那又有什么错？既成全了你的幸福，又达到了我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楚樱摇头叹道：“楚风，我没有想到，在你心中，除了利用，除了争权夺利，竟什么都没有了。你的本心还在吗？”

　　“本心？我的早就不在了，在我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的时候就不在了。你的还在？你是说园中的那个人吗？好，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本心在干什么！”楚风不由分说的拽起她，快步向落雪园走去。

　　楚樱挣扎，奈何楚风手劲极大，一时之间只能随着他向前走去。楚樱急道：“楚风你疯了吗？你带我去看什么？我不去！你放手！”

　　楚风索性捂了她的嘴，一直走到园中，站在假山石后。他低低的在她耳边冷道：“别出声，看看你一直捧在心上的人在干什么。”

　　楚樱望去，隔着小池塘，她看到了胡牵衣。此时，他正在和一名华服少女并肩而立，两人仿佛说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竟一齐笑了起来。少女弱柳扶风，正是柳如眉，她美眸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眼中溢满莹莹之光。胡牵衣也回望了她，嘴角愉悦的翘起。

　　楚樱一时愣住，他们几时竟这样好了？

　　然后，她又看见微风拂过，胡牵衣的肩上落了几瓣桃红花瓣，柳如眉就伸出手轻轻为他拂了去。而胡牵衣也并没有闪躲。她见胡牵衣一派温柔模样，不由轻轻的拉住他的手……

　　楚樱再也看不下去了，那明亮的颜色灼伤了她的眼，那握住的手刺痛了她的心。她自假山后步出，疾步向他们走去，边走边笑道：“怎么柳小姐竟在我的男宠这里？”

　　两人齐齐回头，柳如眉有片刻的慌乱，胡牵衣却默默的望进少女愈加璀璨的双眸中。

　　楚樱眯了眼睛看向两人握着的双手，挑眉笑道：“柳小姐，你觉得你在我的府邸，勾引我的男宠，这样好吗？我是该成全你们，还是该惩罚你？”

　　柳如眉虽然有些理亏，但仍然鼓起勇气道：“公主，我早说过，以牵衣公子的才能，不可屈居于公主府男宠之位。不如，你放他自由，我会……”

　　她话音未落，声音却戛然而止，伴随着清脆且响亮的一声。

　　柳如眉愕然的捂住半边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楚樱会出其不意的打了她一个耳光，竟一时懵住了。然后，她感觉有热热的液体浸湿了掌心，她望向手掌，发现竟有了一丝血迹染上，随即便感到被打的脸上有一些刺痛之感，竟是被楚樱的指甲划破了。

　　柳如眉不禁尖叫道：“楚樱，你，你竟然打我？还毁了我的脸？我会去陛下面前告你，我会向全天下人控诉你的恶行。”

　　楚樱冷笑，露出森森的牙齿，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随便你。不过现在，你马上滚。下次，我再看见你碰他，我会剁碎你的手。”她表情郑重，柳如眉竟一时之间害怕起来，不由捂着脸匆匆离开，竟连一眼都没敢看胡牵衣。

　　楚樱扭头看向一旁看好戏的楚风，冷冷说道：“你也走。”楚风闻言只是瞥了胡牵衣一眼，哼然一笑，走了。

　　自始至终，胡牵衣未发一言，他只是淡漠的看着她。楚樱低低问道：“牵衣，你为何……”她想问，你为何会和柳如眉在一起；她想问，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西楚第一美女了；她想问，我这样做了你会不会很不开心。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问不出口。

　　胡牵衣抬头向天空中望去，太阳逝去了最后一抹光芒，万千的星子之间，只余一弯弦月，孤寂而清冷。他淡淡开口：“凤萧公子无论是相貌、人品、才学，都可说举世无双，却是配得上公主殿下。不日之后，公主府该遣散男宠了吧。”那声音淡漠疏离，在乍暖还寒的春夜中如同风一般的吹入楚樱心中。

　　楚樱不由向他望去，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楚，仿佛他离自己很远很远。她不由急急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一时之间，竟只会说这样三个字而已。

　　胡牵衣闻言，突然笑了起来。不像往日的温柔缱绻，也不像很久之前的讥诮嘲讽，他只是很冷漠很冷漠的笑，低低问道：“楚樱，在你心中，我只是个男宠而已。”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没有缠绵没有纠葛，只是那么淡然，那么冷漠，却在春夜中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楚樱摇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摇头。胡牵衣垂首望着她，笑意未减，却仿佛越来越远。然后，他静静的转身离开，走入殿中，又轻轻的关上了门。

　　楚樱望着他缓步走远，泪水终于溢了出来。脑海中纷乱不堪。一会儿是小婢女说：他不过是个卖pigu的小倌罢了。一会儿是华服少女说：公主府的男宠，那真是风姿卓绝啊。一会儿是云皓天说：我会杀了他！一会儿是凤萧说：公主对他，真的好。可我却偏偏喜欢你。一会儿是楚风说：你的本心是什么，你的本心是他？一会儿是胡牵衣淡然的说：公主殿下，在你心中，我只是男宠而已。

　　胡牵衣，在我心中，你怎么只可能只是男宠。从初遇你的那刻起，我的世界里的一切努力和坚持都与你有关。所以，我的本心就是你。

　　所以，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这是一场糟糕的春日宴，开始的隆重，结束的仓皇。

　　这也是多年来第一次，胡牵衣没有歇在公主寝宫中。

　　在红蕖眼中，牵衣公子和公主在第二天就和好了，他一如既往的照顾着她所有的衣食住行，她也一如既往的撒娇卖萌和外出。除了，公主寝殿外间那张空置的榻。

　　开元二十二年的春日宴后，聚合酒庄中的说书先生又有了新的谈资，一出关于灵犀公主的多角恋大戏。处于事件中心的人们却沉默着，一如往常。但这并不影响坊间的传言，一时之间，灵犀公主再也无人敢求娶。

　　传言纷纷扬扬一年后，仍然让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着，可见西楚京中诸人的无聊。可渐渐的，大家发现，公主府中竟再也没有新的绯闻传出了，连开元二十三年的春日宴竟也平静安然的度过了，灵犀公主不仅没有出来搅风搅雨，甚至因皇帝的病而缺席了。

　　这一切，仿佛都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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