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崖洞
谷盈想到的暂住地方,是山上的一个崖洞,就在谷家的对面的半山腰上。
初几的夜,天上挂着一轮残月和杂乱的星星,隐隐绰绰的山路瞧得不怎么清晰。山风吹得树林刷刷作响,拂干了白天的热气,吹在手臂上凉得起了鸡皮疙瘩。
双手互相搓着双臂,谷盈小心翼翼的走在山路上。半山咕咕的鸟叫越发清晰了,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心头发颤。
山路两旁的杂草丛也响起了虫鸣的声音,偶尔亮起绿莹莹的微弱光点,总让谷盈有种被饿狼绿光似的眼睛盯住的感觉。
谷盈虽然没有见过饿狼的眼睛,但是她听过老人们讲的故事。那里面的饿狼就眼泛绿光,她想像不出,老人们就说像是夏天夜里的萤火虫。
不过,他们那时候说萤火虫没有饿狼眼睛大,也没有饿狼眼光凶。但是,此时的谷盈却觉得这萤火虫的光也够渗人了,要真遇上饿狼,那她一定是跑不掉的。
要是她被饿狼吞了,岂不是没有了尸骨,也就没有坟地了。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有人会伤心,大哥肯定是会的。那爸呢?他会伤心吗?会的吧,毕竟自己是他的女儿啊!
谷盈胡思乱想着,好似这样,她就能抑制从心里生出的恐惧和伤心。她脚步没停,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到了那处崖洞。
崖洞不大,谷盈站在洞前,只觉得黑漆漆的一片。转身朝山下看去,各家都点燃了灯,朦朦胧胧的火光亮起,谷盈觉得那里肯定好暖和,只是她现在离得却很远。
她找了找谷家的小院儿,想象着那里热腾腾的饭菜,那里的欢声笑语,不知不觉已经是泪流满面。
谷盈转身进了崖洞,摸索着躺在了一块平石上。一躺下,她才觉得浑身又痛又累,就跟骨头要散架了似的。肚子也开始咕咕的叫着,身上也阵阵的发冷。
她翻了个身侧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这样似乎要好受一些了。大概是太过疲累,她居然就这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才入夏,这天气就开始说变就变。半夜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谷志富听到雨打屋顶的声音,一翻身醒了过来。
他推推旁边睡得正香的田金惠:“快起来,好像下雨了。坝子里还晒着东西呢,快起来收收。”
田金惠打了个哈欠起来穿衣裳,谷志富已经开门出去了。田金惠赶紧跟上去,一出房门就打了个寒颤。
“唔,这贼老天,前半夜看着都青光白亮的,这会儿居然下起雨来了。”田金惠先去把院子中装在簸箕里晒着的萝卜干端进堂屋。
谷志富听到她的话,不禁轻斥了一声:“瞎说啥,老天爷的事也是你可以随便说的,赶紧收吧你!”
“知道了!”田金惠没好气的回嘴。
两人收坝子里的蓝花子费了不少时间,别看他们才背了两背回来,这蓝花子在地里晒过了,重量不重,一背摊开来却也挺多的。
把它从坝子里全挪到了堂屋右边的柱子边堆着,忙完两人的衣裳已经有些湿了,但是身上却是累出了一身热汗。不过好在赶在雨大之前,把东西全收完了。
屋里的孩子还睡得正香,丝毫没有被外间忙碌的声音以及屋顶雨打的杂音打扰。
夜间下了一场雨,第二日一大早天上聚集的乌云已经完全散开了。看这天色,今日又是大晴天的样子。
谷志富依旧起得挺早,他习惯性的去谷盈她们屋敲了敲门,然后转身坐在堂屋拿出烟斗,搓了些烟丝装好,擦燃一根火柴抽了起来。
田金惠在他后面起身,先是打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开始烧煮猪草的锅。今日的猪草是砍好了的,谷盈昨日怕谷志富怪他,煮饭之前就把猪草给剁好了。
只是她勤快的做了许多事,却依旧没有什么用,这会儿的她还睡在半山的崖洞。
谷志富坐着抽完了一斗烟,瞥眼看到谷盈她们的屋门依旧紧闭着,他不悦的皱了皱眉,站起身想再去叫叫。
“志富,你今早就不先去田里割油菜了吧,下了半夜的雨,我看这会儿怕还挂着水呢!对了,昨晚你把谷盈那丫头赶出去了,今早怎么也得放她进来了吧?”这活儿还多着,要真把谷盈赶跑了,那不得少了个干活的人!
后面的话田金惠没有说出来,反正她的盘算就是,谷志富打人她是不会拦着的,这要是赶人嘛,她还是得劝劝。至少在谷盈出嫁以前,也算是家里的一大劳力啊!
谷志富听到田金惠的话,这才想起昨天他把谷盈赶了出去。这大晚上的,要是谷盈去她两个姨家告状,那他还不得受一通埋怨。他抽掉嘴里的烟斗,在旁边的柱头上磕了磕,又顺势坐了回去。
想到两个姨姐他有些不高兴,她们俩就是个多管闲事的,自从他老婆死了之后,时不时就得在他面前念叨两句,烦死个人。
她们不就是他死了的老婆的姐姐嘛,那娘们儿都死了那么些年了,她们还总仗着是自己姨姐的款,也不想想她们到底有没有资格。
“唔,一会儿把门打开吧。”谷志富应了一声,站起身拿着烟斗进了里屋。
这就是同意谷盈回来的意思,田金惠听到了也应了一声。不过她也没立马去开门,虽然帮谷盈说话了,但能让谷盈多受教训她还是同意的。
等田金惠去开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冒山了。她拉开院门往外瞧了瞧,并没有看到谷盈的影子,她心里还有几分疑惑。不过想着大概谷盈去别家歇了,她也就没多关注。
只是到了吃饭时间谷盈还没回来,田金惠没觉得什么,倒是谷志富有些不高兴。他觉得既然他已经消了气让谷盈回来,那她这会儿就应该回来跟自己认错。
“谷盈那死丫头呢?”他沉着脸开口。
田金惠见他望向自己,把盛了饭的碗递给他,回答说:“我开门的时候没见着啊,许是去她两个姨家睡了吧。”
谷志富之前还想着谷盈会不会就在院门外等着,他虽然觉得这样代表她认错的态度很端正,但是也怕村里人见着了说闲话。这会儿听到说没在外面,他又觉得心里有些不高兴。
因为这代表着谷盈肯定去别家睡了,那被别人知道了,也会说闲话,到时候还不得带累他的名声。
“敬友敬丰,吃完饭你们俩去看看,叫你姐赶紧回来。”谷志富端碗朝那两兄弟吩咐了一声,才夹菜吃饭。
端着碗吃饭的谷敬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才问:“爸,去哪儿看啊?”
“笨,肯定是去二姐两个姨家看啦!你这么笨,还是我去吧!爸~行不行啊?”谷湘伸筷子打了谷敬丰一下,鄙视了他一番,才转头问谷志富的意见。
谷志富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谷湘回头朝谷敬丰龇牙一笑,表情很是得意。
吃过早饭,谷志富先去田里割油菜籽,田金惠在家喂猪喂鸡收拾厨房。因为是周末,谷湘三兄妹也不用急着去上学,所以谷湘也没忙着出门。
谷湘先是梳了头,又扎了两朵带花的皮筋儿,换好她喜欢的裙子,才喊旁边等她的谷敬友出门。谷敬丰不想待在家里,看他们出门他给田金惠说了一声,也赶紧跟上去。
“小丰,你来干嘛?”谷湘白了他一眼,揪了路边田坎上的野花拿在手里搓来搓去的玩儿。
谷敬丰跟在谷敬友旁边,没好气的回答:“要你管我,我跟着我哥,我又没跟着你!”
“嘿,你胆儿大了是吧!敢跟我顶嘴,看我一会儿不告诉爸!”谷湘把手里的花朝谷敬丰头上扔去,正好丢在他的寸板头上,惹得她哈哈笑出声。
谷敬丰生气的摸了摸头,把头上的花揪下来又扔回去,“你去啊,告状鬼!”
“你!”
“我怎么样?你就是告状鬼,告状鬼……”谷敬丰朝谷湘吐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便转身朝前跑了。
“哼!你给我等着,看我抓到你,不撕烂你的嘴!”谷湘跺跺脚,气愤的追了上去。
谷敬友由着两人打闹,并没有要拦着或是要帮谁的意思。
……
因为离谷盈二姨家比较近,三兄妹便先去的她家。谷盈妈姓郑,嫁给了村里的刘家。她们去时,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正在提着猪草喂猪,见三兄妹前来,她还有些疑惑。
“你们,是谷湘三兄妹吧,你们来有什么事儿吗?”
郑姨问着话,手里的活儿也没有停。提着装着猪草的桶,一下倒进猪圈的槽里,两只半大的猪崽一哄而上,哼哼哼的挤着吃。
“郑姨您喂猪呐,你家猪长得可真好,还这么肯吃!”谷湘一点儿都不怕生,她看着两只小猪笑嘻嘻的说。
虽然郑姨不喜欢田金惠和谷志富,但是对孩子她也不会迁怒,听到谷湘甜腻腻的夸赞,她心里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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