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撵走

　　谷湘告完了谷敬友和谷敬丰的状，见谷志富果然有些责怪他们，心里得意，但想到自己先前和他们商量的事，害怕两人等会儿不配合，她赶紧改口：

　　“爸，你别生气啦。其实我就是说说，哥和小丰还是对我很好的！”

　　谷志富心里也没怎么生气，他虽然比较宠谷湘，但到底那两个是儿子，心里还是很重视他们的，哪会为这么点儿小娃子家的打闹就责罚他们。

　　他端起旁边的水，又喝了一大口。谷湘拿不准他相信了没有，赶紧又补充：“爸，真的，学校有人欺负我都是哥帮我打回去的，小丰也经常把他的东西给我吃呢！”

　　学校有人打她，那也是她先招惹了别人，看着打不过了赶紧把谷敬友扯过来帮忙。谷敬丰的东西，明明都是她自己来抢着吃，哪里是别人给她的。

　　偏偏她说这些很是顺溜，要不是谷敬友和谷敬丰都清楚事情是怎么样的，只怕也会相信她的话了。到今天，他们两兄弟总算是见识了谷湘空口说白话的本事。

　　两兄弟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只生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谷湘。

　　谷志富这会儿累着，没什么心思帮他们兄妹断官司，喝了水把碗一放，随口说：“你们三个，都是自己兄妹，自然要团结。好了，累了一天了，老子去歇歇，饭煮好了叫我！”

　　后面一句话，谷志富是转头对田金惠说的。他说着，就起身想进屋靠靠。

　　田金惠也干了大半天的活儿，这会儿累得不行哪还想动。她拿着毛巾抹了抹脸，不满的说：“二丫头呢，把她放出来煮饭，老娘累了一天了，她还躲了清闲了！”

　　谷志富也想起屋里还关着一个呢，这会儿有些怀疑那丫头是不是故意被关屋里的。老子再外面累了半天，她倒是好在屋里躲清闲，谷志富想着就生气。

　　“去把她放出来！”他皱着眉，语气也不大好。

　　谷湘和旁边的两兄弟对了个眼神，那两兄弟朝她挤挤眉毛示意她说，她瞪了他们俩一眼，才蹭到谷志富身边，支支吾吾的开口：“爸~那个，二姐，咳，她这会儿正在厨房，煮、煮饭呢！”

　　“谁放她出来的？！”谷志富一听就有些生气，他瞪着眼扫了旁边的两兄弟一眼。

　　那两兄弟缩着头不说话，倒是谷湘拉了拉他的衣袖，解释说：“爸，是我放的啦！”

　　“你放的？”谷志富见她承认得理直气壮了，诧异了一下，又想到大概她不知道是自己专门锁的。

　　这么一想，谷志富也觉得没那么生气了，相比旁边两儿子的那熊样，他还是觉得谷湘的表现更令他满意。

　　“爸，我们回来的时候，二姐让我给她开门，我以为她是不小心被锁的，就给她开门啦！你不知道，门本来都是锁着的，她突然在屋里说话，吓了我们好大一跳！”谷湘说着，还拍拍小胸脯一副被吓惨了的样子。

　　谷志富一听她说的，就觉得肯定是谷盈那丫头哄骗了她们给她开门，心里顿时又对谷盈生了几分火气。

　　谁知谷湘这还没说完，她嘟着嘴继续告状：“爸，我给你说哦！我放了二姐出来，让她去山上帮你们干活，她说她不去。后来，她还跑到厨房去舀饭吃。我给她说让她别吃，这是大家的晚饭，她都不听我的，还说我多管闲事！”

　　她这些话，让谷志富听得火冒三丈。觉得谷盈最近果然是在专门跟他作对，这胆儿也是越来越大，这是不服管教了！

　　他撸了衣袖，几大步走到厨房门口，朝里面吼道：“谷盈，你给老子滚出来！”

　　谷盈早就后悔了，她上了厕所出来就觉得有些后悔，她不该要求谷湘放自己出来的。要是谷志富回来看见她出来，还不知会对她怎么样，不仅是她，就连谷湘恐怕都会被骂。

　　她那会儿有些害怕，便对谷湘说再把她锁回去，只是谷湘却劝她：“二姐，你还是赶紧去做饭吧，你想想，爸妈累了一天了，回来能吃点儿现成的，爸一高兴说不准就不怪我们了！”

　　谷盈听她一说，觉得也挺有道理的，所以收拾了一下自己，就老老实实的去厨房煮饭了。只是饭被谷湘他们吃了不少，这会儿已经完全不够晚饭了。只是谷盈却不敢擅做主张去舀米煮，她只好多煮了白菜。

　　临到太阳落山，谷志富两人才回来。她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但是她一下又紧张起来，完全不敢出去。

　　她依稀听到了外面的笑声，她觉得大概谷湘说得对，谷志富没有怪她，不料才刚放下心，就听到谷志富吼她的声音。

　　谷盈哆嗦了一下，手里拿着的葫芦做的水瓢一下掉在了地上，发出闷沉的响声。这响声惊了谷盈，她慌忙捡起来，一时手足无措，慌张的浇了水出来洗干净，然后放到一边的案板上。

　　锅里煮开了的水噗嗤噗嗤的响个不停，谷盈觉得那声音就像是自己胸口的心跳。她提起脚，脚步沉重的一步一步走出去。

　　“爸。”谷盈走到门口，对着黑脸生怒的谷志富喊了一声。

　　声音有些抖，她站在门口只觉得脚有千金重，她费力了半天也提不起来继续往谷志富那儿走。她提着心绷紧了身板，胡乱的在围裙上抹着手上的水。

　　“你个小杂种，无法无天了是吧！老子早上才收拾了你一顿，下午你就敢跟老子作对了！一会儿不打你，你就不舒坦是吧！……”谷志富半拖着谷盈，迎脸就给了她两巴掌。

　　谷盈只觉得被打得耳鸣眼花，谷志富那些粗鲁的骂声，在她听来全是嗡嗡嗡的一片。她觉得自己挣扎了，又似乎一点儿都没动。

　　她眼神木木的望着谷志富，看着他凶狠的目光，他一张一闭的大嘴，以及横飞的唾沫。谷盈觉得自己眼前的像是谷志富，又恍惚觉得不是。

　　谷志富骂得正起劲，突然触到了谷盈的目光，他惊了一下，顺手就把谷盈摔在了地上。

　　地上铺着谷志富他们才背回来的蓝花子，包着种子的外壳是针型，头上尖尖的，晒干之后有些硬。

　　谷盈被摔在蓝花子上，手按在上边被尖刺破，脸上也被划了细小的伤痕。她脸上被打了两巴掌，这会儿火辣辣的疼，才被划伤的细微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爸。你别打了，我不敢了，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的，真的！”谷盈撑着手半坐起身，抬头恳求。

　　谷志富觉得自己累了一天了，还遇到这糟心的事儿，心里正火冒三丈，哪里会放过她。他又扯起谷盈，拖着她到了院门口，就把她往外一甩。

　　“给老子滚，一天看到你就烦！”

　　说完，谷志富就砰地一声把院门关上了。转身朝堂屋前的田金惠道：“饿死老子了，赶紧去厨房弄吃的。”他自己则去拿了烟斗抽起了旱烟。

　　谷湘笑得很是灿烂，对于谷盈倒霉她一向是最开心的。凑近旁边的两兄弟想说点儿啥，却见那两兄弟笑得有些勉强。她也不管他们了，转身凑到谷志富旁边说些学校里的小事给他听。

　　厨房炊烟袅袅，堂屋前笑语阵阵，小院儿里一反之前的吵闹，此时气氛和乐融洽。

　　与里面欢乐的气氛不同，此时门外的谷盈却已经泪流满面。

　　她不明白啊，为什么谷志富会这么狠心。他们不是父女吗，为什么他要赶自己出家门。这是她的家啊，赶了她出来，她应该去哪里？

　　天黑夜苍茫，远处的山上不时传来几声咕咕的鸟叫声。谷盈从地上起来，站在紧闭的院门前，一时茫然无措。

　　这里是她的家，她能往哪里去？这屋里有她的父亲，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她总以为父亲虽然喜欢打骂她，但是自己总是他的女儿，她对他还报着一分期望，希望有朝一日，父亲对她能像对好一点儿。

　　虽然不至于像谷湘那样宠爱，但也希望不要像现在这样不时的打骂。就因为她心里抱着这样的期望，所以面对谷志富的打骂，她除了忍受之外，没有想过其他的东西。

　　可是今天，谷志富亲手把她丢出门外，亲口说让她滚。他只是一时的气话吧？等他气消了肯定会让自己回去的！毕竟自己是他的女儿啊。

　　谷盈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只是却隐隐有种念头生出，那是个让她完全不敢深想的念头。

　　这会儿天黑了下来，谷盈想着自己应该去哪里。去找大哥？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去大姨二姨家？想着今早去何姨家吃了饭就被谷志富骂了，她又把这想法甩开。

　　没办法去别人家，她只能重新找住处了。谷盈想到了个地方，她瘸着腿，慢慢朝山上走去。

　　亮起煤油灯的谷家小院儿，在谷盈身后静矗，像是张开大口的怪物，好似一不注意就会把谷盈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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