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园香径

　　周四这一天，上午的时候，钟阿姨搭飞机走了，下午的时候，蒋乔阳竟然也要出门，问她去哪里，她说她要和一起去俣城远郊的台湖那一片吃船菜，可能周日或是下周一回来。陶悦抱怨：“我这都还没机会返乡，你倒先我一步去了那里。”蒋乔阳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她：“要不要我去你大姨家报一下平安，多少也能唬弄一下。”

　　陶悦也觉得这主意好极，就问他们什么时候走，她看着能不能赶得及去买些特产礼品让他们帮带回去，还能更有说服力一些。蒋乔阳让她不要烦这事了，他们开车过去，路上经过双阳南货店时就顺道买些坤城特色的礼物带过去，否则她要是过去买的话，他们时间上可能来不及。陶悦就说好，她也能省点时间下来看钟阿姨留给她的资料。她还关照蒋乔阳买桔红糕、杏仁排和卤丁蹄，别买蟹壳黄或是鲜肉月饼，因为那些她们家乡也常见。蒋乔阳就说放心吧，就买她说的那三样，还往多了买，把坤城双阳南货店的包装盒和袋子都留着给她家里人，到时拜访了之后，让陶悦再打个电话回去就行了。

　　陶悦就说她会事先跟她家里人说他们会去，她家里人那边也好确保有人在，还有就是让蒋乔阳帮看一下她家里人是不是一切都安好。直到蒋乔阳走了，她的难过才表现到脸上来。她最上一次回家是在大四寒假时，之后直到现在算算已有一年半没有回得家去了，说不难过都是在骗人。

　　一时间，又激得她想快点去武夷山一趟，这次要么就直接去狐狸洞，找那只简直不知所谓的野狐大仙。可现在又被钟阿姨交待的事给绊住了，她起码得等到钟阿姨回来。

　　这晚上，一起吃晚饭的就只余邹喻和陶悦两个人。就因为只有两个人吃饭，饭菜也简单了些，吃完了之后，邹喻去刷碗，陶悦就坐在沙发上翻那一堆资料，看得头昏，不太能看得进去。

　　她托着腮坐在那里，邹喻坐了过来，她侧头看着他，一本正经：“不要靠得这么近，很热。”他也面无表情，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调低了几度，然后继续贴着她坐着。陶悦心里：……

　　其实，贴就贴吧，他还要加上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在双临镇时，晚上都快十一点了，死命地挤进我的房间，赶都赶不走，还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甚至还开口求我，说什么求我跟她睡一晚。”说得陶悦张口结舌，嘴巴开合了几下，还就硬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过了能有五分钟，她才憋出来一句话：“不要扭曲事实。”

　　其实，“尴尬”话题到这里就止了也就罢了，可邹喻偏还有话讲，他说：“我好心收留了你两晚，你竟然就翻脸不认人了，那我心里祈祷你余波未息。”一说到和灵异有关的事情，陶悦的头皮就发麻了，抬起头，强作镇定地对他说：“这里是大城市，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事。你不许诅咒我晚上睡不好觉。”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转而看向茶几上的那些文档，问：“在看什么？”她说：“钟阿姨的物业资料。”他说：“哦，她去澳洲了，让你这只菜鸟帮着照看她那一大摊子的物业，会不会有点太不明智了？”她被损，也不知道要回他些什么，就说：“不知道，她的决定。她说实在不懂的再问你。”邹喻伸手拿过一个文件夹过来看，被陶悦抢了去：“你别看，这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他说：“你放心吧，监事这一层的事务能给你看到的都涉及不到商业机密。再说了，你看得懂吗？”她也只能说：“我看了一下午了，就看懂一点。”

　　他凑近她，呼出的气简直是在挠她：“不如我来跟你讲讲吧，半个小时你就全懂了。”她移开，说：“不用了，我再看两、三天应该也能懂了。”他坐了回去，吐了口气，说：“咦，挺要强的嘛。”她回：“还好，我怕你教人的方式太恐怖了，我还是自己看吧。”他眉头挑起：“哦，还会回嘴。”她就干脆不应他，继续看她的资料。

　　后来，她就在这沙发上看资料看到了九点多，而邹喻在她身边上网上到了九点多，起身告辞，说是想回他那里去洗澡。

　　陶悦用掌心轻揉了揉有些涩的眼睛，拿了手电筒就上天台去了。西边“笼子”已全建成，但里面电和水还没引上来，邹喻说下周就要拉土上来了。她自从昨天下午回来，只上来过东边这一片浇过水、收过菜，还没有去“笼子”里好好看看它的格局。现在正好，离她睡觉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不如趁着夜色去看看。一个人，图的是静。

　　西边这一片，由外头看可真像只笼子，可是进到里面去则不然，就是一个小型农场的样子。一人高的板都等高齐平地架好了，区间明显，上下两层虽然不是像地面上的种植用地那种一洼一洼的形态，可是给人感觉整齐分明、有条不紊。

　　她想到到时候这里都会种上各式鲜蔬，清新好吃不说，还漂亮夺目，不禁，心中又升腾起了一种希望。此时月中，天上月轮新满。她抬头望了望阳光板下面纵横交错的顶架，想像上面到时结满了瓜和豆荚时的样子。这笼子，在里面看它比在外面看它更觉得它大，要是四面围的是钢化玻璃而不是合金栅栏，那和地面上建的那种阳光房花园也差不多了。

　　她还正想着要不要哪天买只鸟笼，挂在这里面。她家天台上天天晚上都有那几只黄肚灰翅的小鸟过来吃小黄米，她不在的这几天，也是关照了蒋乔阳要上来喂鸟的。那几只小鸟能在城市这种危险地方活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她有时就会担心哪天晚上见不到它们来了，因为这城市对于鸟类来说真不是一处什么理想的栖息地。一想到了这儿，她就想着，不如明天就去买鸟笼吧，先挂在东边那一侧，看小黄鸟要不要住在里面。这城市里树少，还说不定有它们的天敌，还是晚上住笼子里安全。

　　正想着，一道暖源贴了过来。天台上没有空调，她知道是谁，但是嫌热，刚要弹开，肚子上就伸上来一双手。有人浑身都是刚沐浴完的清新气息，头发还没吹至全干，湿气未散，凑近她问：“你在想什么？这么晚一个人呆在上面，你不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她一听最后那一句，马上一点好气也没有了：“别成天提那个来吓我。”

　　她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动弹不得，也没有强行挣脱，只是定在了原处，动也不动，但是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他隔了片刻，说：“没办法，你被诡异东西吓到时的样子最搞笑，也最可爱。”她说：“哼，可惜，在这里哪还会有诡异东西，要可爱，没有了。我胆子很大的。”最后一句话，她自己说得都不能相信。

　　他说：“好吧。”她嘲讽他：“不过，你不是一直在找你女朋友的吗？怎么这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这么暧昧地和我花前月下干嘛？”他停了一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意有所指地说：“是啊，我哪敢和你花前月下，对你好一点，我都怕她将来吃醋。”她顿了好久，才又讲：“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得好。”他说：“这跟聪明无关，这和第六感有关。”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就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还是不说话。两人小园香径，花前月下，但几乎没什么话，就这么贴着，身体的热量也互相传递了有一会儿。她感受到了他的某种油滑，他也感受到了她的某种挣扎。直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松口讲出来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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