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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疯


  那外乡的汉子见娄三疯一时,醒一时,痴痴傻傻的,还时不时地说一些狐狸追撵他,咬他的胡话,又见他不掬看见了什么,都说是狐狸,一惊一诧的,遂说与妇人“你们家肯定得罪狐狸了,要不,那狐狸怎一直和他过意不去”

  妇人却不以为然,道:“怎的过意不去了?不过是他圈子里的狐狸一下子没了,他没的活干,空落落的,闲的,过几天,他再到胡州收些回来,他就该忙了,他一忙起来,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唉!他也就是生就的劳碌命,贱命,不干活,会发疯。”接着又说话了,口气却和那娄三一样,只听她道:“你说他得罪了狐狸,也真个的是笑话,你怎不说杀猪的得罪了猪呢,就那些个蓄物,即使得罪了,又能怎的?他家祖祖辈辈做这生意,棒打过,刀砍过,活剥过,也没见怎的说是得罪了狐狸,狐狸也没怎么怎么的对他,啊,那蓄物见了他们,无不浑身打战,恨不吓死,哪敢找他等的麻烦呢。”

  汉子听了,未再言语,只默默出神,末了,趿拉着鞋,从厢房走出,见娄三在院里发呆,遂立马笑着招呼道:“啊,当家的,起来了啊。”

  娄三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算是回诺。

  汉子又道:“啊,那酒可好?喝完了吗?拿来!”

  娄三这才惊醒,遂问:“什么拿来?”

  接着又突意识到这外乡客怎还在自己家里,便问:“噫?你怎么在此?”

  那人朗朗一笑道:“我在找我东西啊,那天就丢在你家里,你不还拾了吗?”

  娄三很快就意识到他所说的那东西为酒罐,不觉不舍那精美的物件,即装糊涂,道“什么酒?你怎知丢在我家,你当时何不来找?”

  那人又哈哈大笑,道:“他就丢在你家,当时不来找,就是让你捡了他,喝了他,怎的?这一晌,你捡了我酒,喝了我酒,喝完了,却想昧我酒罐?”

  娄三怒道:“什么酒了的,罐了的,我没见。”

  那人道:“嘿!不讲理了,也好,行你无赖,也行我,今,你不给我,我即不走了。”

  娄三还在逞强,道“你不走,又怎的。”

  那人以一惯的喜眉涎脸,又半真不假地说:“那可是我的宝贝,你不给我,我让你,让你……”那人只涎涎地看着他笑,却不向下说。

  娄三以为他怯了,不敢说了,遂大胆问:“让我怎的?”

  不想,那人却大大咧咧地呵呵接道:“我让你断子绝孙。”

  娄三娘子,还当那人是嘻笑,也跟着嘻笑,不觉笑说:“你别逗俺那傻子了,俺心太实,给个针能当棒槌。”汉子回过头,笑向妇人,道:“老实却不捏蝎子,他杀狐狸,却不象是老实人,那一时,凶煞一般,怎恁老道?怎恁能呢?”

  娄三先听出自己妇人向着自己,但也看出妇人与那人笑得眉来眼去,遂断定两人之间有端倪,不由又有恼恨,遂悻悻走出家门。

  呃,如真是那样,那也真够欺侮人的,一个外乡人,在自己家里,与自己婆娘勾勾且且,还肆无忌惮,他可嚣张透了。

  娄三想想,不能咽这口气。出了门,见儿子正与外面几个小厮玩耍,遂喊了儿子,让去叫街坊上的几个叔伯来,他则端端注视着门口,看那人是否出去。

  不一会儿,人都到齐了,而娄三也还未见那人从自家出来,于是只简单地向众人一说,说是个外乡人,众人即知得其意,一个个甚是兴奋,跟着他,便来到他家。

  再说那汉子,见娄三出去了,一眼看出他那酒罐正放在刚才娄三呆的地方,遂走过去,拾了起来,摇了摇,见酒已完了,便将那酒罐揣在身上了,不想,被那妇人看了个正着。

  妇人其实对那罐子也非常不舍,但清知这罐子是他的,他亦正好找到,只怪自己当初未将它藏好,让他轻意找到了,遂没的任何可说,另,还因了这一两天来,已和他刮搭得蜜里调油一般,岂肯为了这一罐子而翻脸。

  那人找到了自家东西后,也没再理妇人,提着自家宝剑,潇潇洒洒地走了。妇人朝着他“哎”了一声,那人却是已走到了门外。

  说也奇了,那娄三曾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家门口,竞未见男人是怎么从自家走出来的。

  这边厢,妇人见家里一下子来了众人,一个个,兴冲冲地在自家屋里穿厅过堂,又探头探脑的各处搜寻,一下明白了何意,不由想,幸亏那人走了,却是因了那人走了,她便有底了,也算占着理了,遂急怪怪地将那娄三一把推倒在地,接着便千王八,万王八地骂开来了。

  但见她骂的,“好个没廉耻的,你丢人,丢到家了,无端泼自己一身大粪,这光天化日,谁个偷人了,还没见过有人抢王八帽子往自己头戴的,你愿做王八,却害老娘出丑,今,你非休了我不可,我不和你过了。”

  妇人这一通话,嘴象刀子切萝卜似的的轻脆,说的眼发红,脸皮紫涨,理又直来气又壮,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煞有介事地转向了里屋,跟着便叮叮当当地推箱倒柜,拈衣服、拈鞋脚,以收拾东西走人。

  众人不由尴尬,一阵讪讪地无趣,接着便赶忙伸手去拦截妇人,又七嘴八舌地“弟妹”、“嫂子”、“婶子”地劝说妇人。

  妇人见有人劝说自己,遂停止了动作,却面向着众人哭嚷道:“天么,要冤枉死我了,各街坊爷们,你们也都见到了,时常有人说我偷汉子,嚼我舌头,今我家汉子又亲率你们来搜查,我到底有没有,你们眼见为实,我真的是那样啊,还是有人故意在编排我,我亏不亏啊?那老天长眼啊,怎不让那嚼舌头的烂掉呢,我算是恶心透了,嫁了恁窝囊的汉子,别人说我,他没的为我作主,还恐怕人说得不够,又加劲编排,如此,我还跟他过个什么呀?今,谁也别拦我,就让他休了我吧!啊,让他休了我吧!我可没脸了,啊,要生生屈死我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哭起来。

  众人原一晌搜寻,见并未找到什么的外乡男子,而妇人又信誓旦旦的指天说地,遂认为娄三发浑了,没的,反过来,开始指责数落起了娄三。

  那娄三结结巴巴地分辨说:“那,他和你在厢房一晌做得什么?”

  妇人呛道:“你个见小的,人丢了东西,你当宝似的捡来,你又不清不浑的,他却粘着不走,向我要,我让他去厢房内找,又怎的,你又没将它放在厢房。”

  众人见她说的在理,遂安慰道“那娄三错怪你了。”妇人却得理不饶人似的,越发撇清,越发委屈,象贞妇般得哭得鼻一把泪一把的,劝也劝不住。

  至此,人们对娄三再说其娘子与外乡人怎的行勾且之事,便认为是他胡说八道,没人相信,妇人遂也向外人说,她男人疯了,对什么都疑神疑鬼的。

  呵!天呢,到底是谁个冤枉呢?真冤枉死了!

  那娄三好不的哑巴吃黄连,有苦倒不出。

  那男子却涎涎地又来,进门即说与娄三,“呵!当家的,那酒好喝吗?看!我又给你带来。”说着,即从袖中摸出酒罐,递与娄三,道“呵呵!你即是这么喜欢,我送与你罢,看我大方不大方。”说完,又个哈哈大笑,接着就哈哈大笑地走了。

  娄三越发迷迷瞪瞪,越发疯疯颠颠,先还赌气不喝那洒,之后,便不知不觉又喝了起来,说实在的,那酒也太个好喝了,娄三活到这个岁数,还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酒,不喝白不喝,喝了满目都是幻觉。

  再往下说的这些,都是娄三的幻觉。

  那娄三见,那人大白日的,大剌剌的在他家出出进进,以惯有的嗔嗔涎涎,半真不假和他开着玩笑,说,“他是来报仇的,他要让他断子绝孙。”

  那娄三见,他们家一会儿,这儿冒出一个狐狸,一会儿,那儿又冒出一个狐狸,他拿着棍子赶,拿物件扔,却始终赶不完。

  当娄三见到他娘子和那人又在厢房内如何如何时,而真正的情况是,他那娘子正在街上和一帮轻闲的妇人在吃凉粉,说笑呢,人人都可作证的。

  辛大郞,眼看着娄三一步步走向崩溃,不觉露出一丝快意。

  然,当看到娄三终拿起棍子击向娄定时,辛大郞却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待听到娄定一声凄厉地“爹呀!”后,辛大郎迅个痛苦地地闭上了眼睛,连自己都未曾觉得地道了一声“罪孽!”

  不知这“罪孽!”是说向他,还是说向自己。

  辛大郞遂也瘁然回到了水边客栈,又迅个地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但纵管是醉着的,也依然忘不掉,那临去时,于仓促间看到的,那孩子血淋淋的脸。

  啊!孩子!好个无辜的生命啊!

  辛大郞原计划是想收了那银子和酒罐的,但看到娄定这凄惨的一幕,却是再难出手。

  ……

  啊!往事依依。

  辛大郞现在再看,娄三已不再做狐狸了,也好,而自己当初,却不是为了教训他,而本就是冲着报复他去的,不知他现在是否能明白这其中的一切。呵!如每个要找的人,要都能象娄三那样,一经惊吓,即吓住了,遂放弃了那勾当,也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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