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挖坑
“啧啧啧……”那人啧舌，“好一副慈母模样！”
声音刚起，方雨晴便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声音，好似熟悉！
可她愣是想不起来。
“你来这里做甚？”这边，殷娘愠怒十分。
“听说风月楼近些年生意不错，特地过来瞧瞧。”接着，他语气陡转，“顺便来看望一下性子大变的您呐。我运气好，刚到不久便看了场母子嬉闹的好戏。”
这话一点没错。
想当初，殷娘可是青楼行业里出了名的母夜叉，冷漠无情，多少被卖到风月楼的姑娘都只得忍气吞声，不敢造次，甚至一些自恃有才的琴师舞姬也不敢拜访，皆远而避之。
“不是说好不再见面的！”殷娘眉头一拧，很是不怿。
那人掏了掏耳朵，一脸痞样，“别这么绝情嘛，好歹夫妻一场。”
“哼。”殷娘冷哼一声，“我可是握有休书的。”
见她这般咄咄逼人，那人也不好继续打趣。遥望了一眼前方的暗室后，他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殷娘，“就按照纸上写的去办吧！”
说完，他吹着口哨跨上阶梯。
可殷娘却愣住：难不成他也参与了这件事？
她半信半疑地展开纸条。果然，纸上只有两个标识，一如既往。
“这么说，我赚的那份中间费用得缩水了？”殷娘低声抱怨，很是不悦。
可订单既然已经下了，那就得完成，无论分红多少。
这便是她做生意的规矩。
半晌过后，殷娘来到了第一间暗室门前。
刹那间，姑娘们聚成一团，齐齐缩回墙角，有的瑟瑟发抖，有的低声抽泣。
方雨晴倏地傻眼：什么情况？
她当然不知，一旦殷娘支开了轩阳，那便是要进行交易了。
而交易的对象便是她们这些姑娘。
“那个是江南抓的，那两个是江东，那个是……”像是在挑选货物，殷娘将屋内的姑娘们仔细打量个遍。最后，她将视线停留在一名眉清目秀的女孩儿身上，看模样约莫十四五岁。
“好，就你了！”殷娘猛地抬高音量。
几乎同一时间，那名被选中的女孩便拼了命地往其他女孩身后躲，奈何无果，最后哇哇大哭起来，“呜呜呜，姐姐们救救千惠吧……”
然而没有一个人出声。
毕竟她们连自己都救不了，何以救她？
而此时，方雨晴也终于明白——那位名叫“千惠”的女孩儿大概便是下一个牺牲品了。
想到这，方雨晴不禁心疼起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无助，这般害怕。万幸她遇到了李夫人，还有钱老爷。
可这位千惠姑娘呢？
看着她不住颤抖的小小肩膀，以及那双布满惧色的眼睛，方雨晴一时心软，大声应道，“好，我救你！”
话音刚落，千惠便止了哭声。紧接着，她目光呆滞地盯住方雨晴，不敢相信。
而其他女孩更是瞠目结舌，甚至连殷娘也是诧异万分，“你……你救她？”
“没错，要抓就抓我吧！”方雨晴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
可隔壁暗室的钟玉燕却是无论如何都淡定不了的。她紧贴墙壁，惊慌失措道，“晴姐姐，你说什么呀！”
方雨晴没有回话，只是不住地呢喃自语道：我一定能度过难关，一定能！
片刻之后，殷娘终于回过神来，狐疑复问，“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方雨晴挺胸回应，内心已然平静似水。
但其实她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只是一想到千惠这丫头小小年纪就得经历此等凶险，她于心不忍。
“那也不成，你达不到恩客的要求……”确定不是自己的耳朵出毛病后，殷娘这才讥笑连连。
不过，她的勇气当真征服了殷娘。
“怎么那么多破要求？”方雨晴不悦。
这年头，想做个好人好事怎么这么难呢。
“罢了。”殷娘甩甩手，“既然你这样执着，姑且带你过去瞧瞧吧！”
话虽如此，但其实殷娘对这胆大丫头兴致盎然。一想到待会儿可能发生的场景，她便激动不已。
没过一会儿，暗室里便进来两名壮汉。
“回殷娘，轩阳少爷已经睡下了！”其中一人答道。
听罢，殷娘瞬间安心，“那就好。”
随即她挥了挥手，二人便纷纷掏出钥匙，依次开了锁。
门上竟然挂有两道锁！
显然这是方雨晴没有预料到的。
由此说来，这地下暗室岂不是根本不需要人力看守？
想到这，方雨晴不禁叹服道：这古人的智商也是杠杠的嘛！
“今个儿轮到哪位？自己出来吧，免得我动粗。”一名壮汉冷声说道。
话落，千惠先是瞄了方雨晴一眼，随即怯怯懦懦地小跑至她身后，拽着她的衣摆小声唤道，“姐姐……”
看着她胆怯柔弱的模样，方雨晴骤地撰紧拳头，内心笃定道：即是龙潭虎穴，她也绝不回头。
整理好心情后，方雨晴牵起千惠的手，微笑道，“走吧，姐姐陪你！”
那语气轻柔似水，没有一丝怖意。
刹那间，千惠放松了心情，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些许。
可一旁的殷娘却暗笑不已。她清了清嗓子，应声道，“两个都给我带走！”她倒想看看方雨晴这愚昧丫头究竟能乐观多久，一想到她即将花容失色的可怜模样，殷娘便止不住窃笑连连，甚至说话的语气都格显迫切。
“晴姐姐，你别去！”见殷娘终了发出号令，躲在墙缝边偷瞄的钟玉燕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她飞奔至门前，使劲摇着铁栏杆，冲着走出铁门的方雨晴嘶喊道，“姐姐，别！”
别逞英雄！
她还想说：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别给自己挖坑。
听到小姐这般关心自己，方雨晴一时百感交集。她满眼泪水地注视着钟玉燕，依依不舍道，“小姐，你多多保重。”
随即她故意抬高音量，扬声喊道，“那位葛影小姐，接下来便麻烦你了！”
半晌，没人回应。但方雨晴自知她一定是听见了，至于会不会额外照顾小姐，方雨晴不敢判决，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愿她江北千金是个好人。
“走吧走吧，别磨叽了……”殷娘有些恼火，硬生生将二人推搡着上了楼梯。
这是必然的。
干她这行，赚的就是不干净的钱，哪能受得了这么煽情的场面？
“姐姐……”暗室里，钟玉燕仍在大声呼喊，即使早已看不见半个人影。
“别喊了。”葛影终是看不下去，一个轻步移至钟玉燕身旁，轻声细语道，“她会没事的！”
霎那间，钟玉燕便平复了情绪，“真的吗？”
“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莫名振奋人心，仿佛具有魔力。
于是乎，钟玉燕对此深信不疑。
另一边，几经兜兜转转，方雨晴二人被带到了风月楼的后门。
狭长的巷子，巷尾有一辆马车。
方雨晴不禁纳闷：既然是妓院，不是应该送她俩去厢房里陪酒陪聊陪恩客吗？
想必这其中定有蹊跷。
于是，方雨晴赶忙转动大脑，意欲将刚刚走过的路存档。
不管怎么说，记住路线始终是没坏处的。
若是侥幸逃脱，回头也方便救回小姐以及其他人。
然而，还不等方雨晴转过头去，双眼便被黑布死死蒙住。
一时间，暗无天日。
她慌忙抬手，欲揭去黑布，却不想遭到壮汉强行反扣。几番挣扎后，手腕处便多了几圈捆绳。
当然，一旁的千惠也受到相同待遇。
方雨晴这才领悟：她俩要被送往一个不晓路径的地方了。
想到这，方雨晴极度不安起来。
但真正害怕的莫过于千惠了，她拼命挣脱反捆的绳子，奈何无果，最后只得带着哭腔嚷道，“姐姐，我怕……”
“别怕别怕，姐姐陪着你呢！”方雨晴壮着胆子安慰道，即使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够了，别叽叽歪歪了！”正说着，殷娘用劲推了二人一把，“往前走，快点。”
她是该抓紧点时间，毕竟来回一趟差不多就到中午了。那会儿，轩儿也该醒来吃饭了。
到了巷尾，上了马车，殷娘紧挨二人坐下。随即两名壮汉一人驾马，一人驾车，奔驰而去。
一路上，三人各怀心事。
殷娘想着如何提高中介费，千惠想着如何逃跑，而方雨晴却琢磨着整件事。
殷娘到底要带她俩去哪里？
满屋子的姑娘被抓，难道就没人报案？
风月楼真的单单只是个妓院吗？
疑惑太多，方雨晴解释不来，索性闭着眼小憩起来。
无论如何，养足精神总是没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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