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回去的时候,两人还是维持着来时的距离,一前一后。
不知哪来的光源投射在他们的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似乎能一直延展到道路的尽头。
陆眠抱着书走在江沉身后,心情复杂。
得益于彭越一个下午的碎碎念,她对三步远之外的男生还是有些许侧面了解的。
总体来说,就是家境普通殷实,智商高能力强,个性冷倔,对什么都看得很淡,不明原因对女性有点排斥的好学生。
这样一个人,因为一点小事维护了她。
陆眠忽然觉得彭越对他这个发小的认知或许有些偏差。
后背视线明显到难以忽视。
江沉略侧过头,问出今天第二句,“有事?”
“没什么,”陆眠说,踢翻脚边的石子,“就是想到很久以前,有人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江沉面无表情,“哦。”
有点冷场。
俩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开口。
几秒后,陆眠忽然笑了,“你一直都这样吗?”
江沉不明所以。
“不擅长和女生相处,”陆眠复述彭越的话,“拒绝亲密关系。”
江沉没说话,只是看她。
彭越说这话时他就在旁边,当时没有反驳,因为没必要。
可此时,面对柔和光影下的女孩,他破天荒的,在拒绝一切和耐心解释间选择了后者。
“很麻烦。”他说。
陆眠这会都快和他并肩了,闻言愣了下,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哦,我还以为你是那个。”
她指了下操场旁的围栏。
为了兼顾功能和安全性,附中围栏的铁钩都是弯钩状的。
江沉眉角抽搐。
好不容易按下情绪,陆眠已经挪到他身边,垂着眼咕囔了句:“你挺矛盾的。”
不远处高三放学,人声鼎沸,几乎将她的声音冲散。
也淹没了江沉那声嗯。
他也觉得自己挺有病的,因为于浩那句,放学不回家睡觉,陪她来领俩本破书。
要放往常,他干不出这种事。
但又不知道是哪出了问题,好像从医院的那杯水开始,一切都不对了。
不知从哪涌上股躁郁劲,江沉啧了声,更烦了。
第二天。
江沉向来都是班上最早来的那几个,今天进门却见座位旁趴了个人。
校服外罩了件毛织衫,整个人埋在u形抱枕中,只露出睫毛和一小截鼻梁,阳光镀在她身上,薄薄一层金光,将脸上细小绒毛都照到透亮。
江沉在原地站了会,走到彭越桌子旁,单手敲了下桌面。
彭越在吃早饭,半颗水煮蛋在嘴里还没咽下去,赶忙挪位置让他过去,压低声音说:“我今天七点到,她就在这了,要不是多了件外套,我还以为她一晚没回。”
江沉将书包放到自己位置上,拉上窗帘,“你来这么早干嘛?”
“我篮球训练。”彭越支支吾吾。
江沉没理他,低头看到昨天借给陆眠的课本被整整齐齐摆在了桌子的正中央。
上面还放着了三四颗硬糖,白桃口味的。
他听班上女生说过,好像是最近兴起的网红零食,又贵又难抢。
之前也有女生给他送过谢礼,不管目的如何,他能拒绝就拒绝,碰到那种往桌上一丢就跑找不到人的,就直接扔给彭越。
江沉捻起糖,拍拍彭越的肩膀。
“啊?”彭越回头。
塑料包装的齿线在手心里划过,有点痒。
江沉嘴角下抿,沉默半秒,将糖丢进桌子深处,说了句没事。
后面半月,俩人相处得平淡流似水,仅限的交流都是挪桌子,关窗户,有人找这样既疏远又官方的话。
按彭越的说法,他俩坐一块就是两座冰山相撞,冰渣子都飞到他头上了。
于浩也发现了这点,他私下找到陆眠,问她和江沉是不是相处不来。
陆眠疑惑,“没啊。”
她对江沉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虽然有点怕他,但更多是觉得老麻烦他会被讨厌,讨厌就会被凶,她不想被凶。
“哦,那就是他不和你说话了?”于浩摇着头直叹气,“他妈妈还叫我照顾下他,给他安排个同桌,不要让他这么孤僻,结果你这种性格都和他相处不来,真不知道还能怎么照顾了。”
陆眠眨眨眼,不懂于浩为什么会觉得她是能处理好社交关系的性格。
她觉得自己本质上和江沉还挺相近的。
回到班上,江沉依旧和出门那样,低着头在做题,安静专注。
他做题速度很快,一套卷子全部做完也只要半个小时,哪怕是现在专门刷重点难题,时间也能精准控制在十分钟内。
陆眠拉开椅子坐下,她有听彭越说过,说江沉从小走竞赛路线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弃了,不过以往的成绩放在那,走自招应该也很容易。
她在旁看了会,直到江沉写完才开口:”老师问我们是不是相处得不好。”
江沉低低的嗯了声,并不惊讶。
他每一任同桌几乎都被于浩找过,用相同的问题,回答也应该是出奇一致。
因为他们从那间办公室出来后,都无一例外选择了换位置。
连彭越也受不了他,主动调到前面找了个更好说话的。
没有人会像陆眠一样,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找他。
想知道答案的心情从未有一刻如此强烈,他侧过目光,手背隐约有青筋浮现,“你要换位置?”
“嗯?”陆眠以为那句嗯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还有后续,“换什么?”
江沉没说话,漆黑瞳孔犹如镜面勾勒出她的倒影。
陆眠被盯得莫名,“我和他说没有,我还挺喜欢和你同桌的。”
在她看来,沉默寡言是优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眠觉得江沉的眼睛好像睁大了些,里面情绪纷纷扰扰,看不分明。
她按下不该有的想象,“但得问下你的意见。”
意料之中的,没得到回答。
陆眠回想了下,自己这些天没怎么麻烦他,他应该也没理由讨厌自己。
“那就这样?”她试探性地问。
“随便。”江沉别扭转头,声音有点哑。
晚上放学,陆眠坐车回到家,洗完澡出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下。
是陆珩。
“睡觉了没?”
她点开扬声器,边擦头发边回:“没,马上就睡了。”
陆珩那头声音有点嘈杂,“哦,我在外面出差,今天应该不回来。”
陆眠有些奇怪,他忙生意回不来不是很经常的事吗?也没见他专门打电话回来。
“哥,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刚好遇到了维骆,他想和你问声好“
陆珩话未落,电话就被接过,一阵电流声后,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震得耳廓微微发颤,“嘿咦!没想到是我吧?好久没见啦小泡芙!还记不记得我呀?”
陆眠抿了下唇。
男人说话的刹那,她清楚听见了混杂在背景音中的酒瓶碰撞的声音。
应该是在会所。
后面顾维骆说了什么也没听清,他大概是醉了,一会在和她讲话,一会又和旁边的女人讲话,胡言乱语的叫那女人喊她妹妹。
陆珩看不过去,抢过电话说了句人还要上学,又叫她早点睡觉,电话就此挂断。
没过多久,一个好友申请跳出来。
备注是:【你阳光开朗且迷人的维骆哥哥。】
半秒后,又跳出一条:【快通过快通过快通过!】
“……”
陆眠丢开手机,倒进被子里。
又一翻身爬起来,拿起手机点了通过,老老实实在备注栏上打下顾维骆三个字。
后半夜下起了雨,水汽穿透现实,衍生入梦。
陆眠睡眠质量一向不好,半睡半醒中又回到五岁那年的傍晚。
和平日没什么不同,乌云将天空压得暗沉灰暗,蝉鸣一浪高过一浪。
她因为偷吃柜子里的薯片,被吴月英从床上拽下来,拖到院子里打,打完又被拉到巷口罚站,肚子叫得比蝉更响。
到日暮西沉,两个男孩放学路过,见到她做了个鬼脸,怪叫着”白毛怪又出来吃人啦“跑远,动作间掉下什么。
是辣条,她曾在堂弟手上见过,油汪汪的,泛着劣质香气,飘落在她眼前。
陆眠喉咙微动,大脑好像被骤然分割成了俩半,一半是被隐约羞耻感约束的理智,一半是饿了一天,疼到抽搐的胃。
口水疯狂分泌,她正准备起身,就听见头顶传来道声音:“喂。”
接着,一袋刚出炉的煎饼果子从天而降,精准落进她手中。
陆眠被烫得一哆嗦,回头,和来人对上视线。
男生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比她高许多,面目模糊,黑眸沉静,与她对视许久,眉角一皱,板起张小脸教育她。
“吃垃圾食品不好。”
“轰——!”
闪电划过天幕,像巨大的蓝色树枝,顷刻间将天空切割的支离破碎。
陆眠被巨大响声惊醒,头疼欲裂,后背整个湿透。
屋内灯光昏黄,表针指向凌晨一点。
又是那个梦。
陆眠揉揉眉心,强行扯断回忆,去浴室洗了个澡,又赤脚跑到楼下接了杯温水,和安眠药一起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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