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魔高一丈
厅堂的氛围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一遭人被眼前这发生的一切震得有些灵魂出窍，木然似个个雕像，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冷家老爷子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嘴唇颤了几颤，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这到底是如何的情深，才能让两人决绝到如此地步？
何时他少露脸人前的舒棠对他冷家常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这般情深了？
直到半盏茶的功夫，一旁的冷子墨才率先回过神来。
“陈程，速去请李御医来府。”
清冷似寒冬冰泉冷冽的声音将满堂之人拉回神来，意识到适才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后，纷纷白了面色……
堂堂一皇子，众目睽睽之下，服了毒！
尤其是冷尚儒反应最大，就似天塌下来了一般，手里青花瓷的茶碗再是端不稳，“哗啦”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急忙从座上站起，软着手脚要去查探舒棠情况，“王爷，你……”
“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外人休得插手。”
舒棠一挥袖，制止了冷尚儒的靠近，一双幽深莫测的狭长眼眸只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
冷月凰不落嘲讽地瞥了一眼冷尚儒，很快又将视线转了回来，眼神复杂又审视地打量了面前的疯子许久，才阴阳怪气道：“说完没？继续……”
面色苍白若纸的人愣了半晌，随即低头干咳一声，“阿九……还想听啥？”
“……”
冷月凰抽了抽眼角，恨不得上前去将这厮脸皮上碍眼的狐狸笑容撕去。
还不给老子毒发？不是说是用断肠草的新鲜嫩芽萃取的吗？
这尼玛“断肠草”有本事自称是毒／药中的“战斗机”，好歹给自己长点脸……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咋还不起效？是个毒／药就雄起啊，到现在这人都安然无恙它是要闹哪样？
坐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的四王爷舒倾酒似乎也发现了不对，桃花眼眯起，里面尽是不解之色，想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看向白逸问道：“白兄，这断肠草毒性如何？”
他亲眼瞧着这二人喝了都喝了一大口下去，怎么这般久了都还好好地杵着，这断肠草不是剧毒么？－。－！！
白逸懒得回答他这弱智的问题，眉头也同样蹙了起来，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是在演哪场戏。
“你为何还没毒发？”这下，冷月凰终于耐不住了。
“我都说了，生生死死都是要和阿九在一起的，你都没毒发，我那么捉急去投胎干嘛？”舒棠眼里的幽深一散，无辜地眨了眨眼。
敢情这喝下去的毒／药毒发时间都可以任人控制？这是哪朝哪代的经典冷笑话？众人脸色莫名诡异。
“你当真喝了？”
“喝了”，舒棠老实地点点头，“还好大一口呢”。
剧情不该如此发展……
冷月凰阴郁着面色转头看向门外，眼里有明显的不解，脑子里随即回忆起来适才发生的一切，想从里面找出些漏洞来。
她喝下去断肠草毒／药绝对没假，这种毒物生于向阳的山坡、路旁草丛或是灌木丛，民间随处可见，它的根2~3g，新鲜嫩芽7个就能达到中毒致死量，根煎水服或食用嫩芽常立即就出现症状。
至于为何她没挂，当然是因为这新鲜嫩芽榨取的毒物在事先就被她稀释到了恰到好处，她当着众人的面看似喝了那么一大口，其实不然，最后关头被她偷偷给吐回去了……
紧要关头，节操对她来说都不是个事。
所以，被她意思意思地吞下去的那么一丢丢根本就成不了个什么气候，最多肚子小疼一下，而他舒棠真吞了那么一大口，是绝对的致死量。
却是还不待她多想，身后那人狐狸似狡猾的话就让她彻底黑了脸。
“其实，能和阿九间接性地接个吻，感觉也不错。”
回过头去，她正好就看着那厮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跟吃了什么难得的美味似的。
……
这下，冷月凰终于炸了，想也没想就又一巴掌招呼过去了，彻底打歪了那人嘴巴。
“无耻！”
舒棠摸着被打得发麻的脸皮，面上委屈极致：“阿九，你又睁着眼睛说瞎话了，我明明满口的牙齿长得好好的，好到都可以帮你嗑核桃……不信你看。”
说着，他很是配合地龇牙，露出白得晃眼的两排整齐的牙齿。
冷月凰气结，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来对付这疯子，巴掌也抽了，剧毒也试了……再抽一巴掌？她手疼！
冷哼了一声，她索性转身往外走去，打算直接走人，免得被反应过来的冷家一众问东问西。
……
舒棠白着面色看着那离去的人，眼里的苦涩一闪而过，“宝贝”。
刚要抬出门槛的脚彻底僵住……众人就看着门口的人脊背渐渐僵直，那一头的毛发，似乎是在一根根地往上立起？
门口一气急败坏的女声便在屋子里炸雷似地炸开了。
“宝你妈的贝！你妈炸了？谁允许你这样乱喊人的？”
我妈没炸，是我媳妇儿炸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了不得的话的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阿九，其实，我今日来，是给你送伞来的，那日你把伞落在我船上了”。
说着，他就变魔法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把淡绿色的绸面伞出来，嘴角有些艰难地勾出一抹月牙似的笑意。
“……”
看着那把颜色熟悉的铜骨绸伞，冷月凰一时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直到“铛”的一下金属碰地的声音传到耳边……
本是稳稳搁在那双苍白修长的大手上的伞突然就掉在地上，原本站得如山一般巍峨挺直的人突然就捂着胸口跪了下去……
“咳……”
乌黑的血突然从那苍白若纸的嘴唇咳出，衬得已快不能支身的人面色青白一片。
冷月凰心神猛地一震，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着的一切。
“这下，阿九你……总该相信……我喝了那毒／药吧？”
身上已是冷汗连连的人终是撑不下整个身子的重量，如山一般轰然倾颓。
“王爷！”
在秦小包之前，一双缠满白纱的手将人揽在了腿上。
……
看着腿上之人嘴角根本无法骗人的血迹，冷月凰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魂魄被人抽空了。
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狐狸，斗了那么多年……她一直觉得，他们本就水火不容，她明明这么期待着他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却是真到这个时候……
一切不过是再演一场发生过的戏码而已，曾经她是真的想死，实打实地喝下了剧毒的乌头熬制出的“中药”，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时候，这个疯子也跟着一起喝了下去……两人都是在生死一线之际被救过来的。
让他离开她的世界，最好的方法，就是他死，或者她死，这是她今日给自己出下的选择题。她那么了解这个人，所以，下了这盘杀局。
面上已是呈青白死相的人颤颤巍巍地睁开眼，有些艰难道：“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纠缠了这么久……我自然……也看透了很多……想着，也许……成全你一回，你……就不会再那么恨我了。”
看着抱着自己的人默不作声，舒棠艰难地苦笑一声，抬起已是力气不支的右手，想去抚上头上这一张皮相陌生神态却是深入骨髓地熟悉的面容，“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多怕你离开了视线……多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欺负……”
他这一辈子，两辈子，视之为命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而已，她不懂，她好多都不懂……
“我……”冷月凰话语里的慌张昭然若揭，“只是想让你离开……我的世界而已”。
前世的一切，过了就过了，她也不想再追究了，只是不想让他再来打扰她的日子而已，不想再被他束缚，想一个人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而已。
“那我……离开便是。”
狭长深邃的眼眸里，一切波澜终是平静，呈现出落寞和死灰，抬到一半的手蓦然落下。
屋子里是长久的死寂，一切发生得太快，就似做梦一般……
似是大梦初醒的人有些发懵地看着怀里的人，有些不可置信……这个人，真的死了吗？
“苏唐？”她喊得那么小心翼翼，不知道是害怕他醒过来，还是不醒过来。
一滴滚烫的泪从她的面上仓皇落下，滴落在那人青白呈现死相的面庞，溅起细微的泪花。
“王爷！你醒醒！你醒醒，王爷……”
直到满脸惊慌的小太监开始哭泣……众人才彻底醒来，长安王他……
……
一时间，满堂寂静，直到……
“哎哎！我说你急什么急！别拉我，慢点，慢点！”
……
那衣服都还未穿好就被冷子墨的得力小厮给从屋子里拉出来一路车马奔驰赶过来的李太医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人时瞬时愣了一愣，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咦？真有人替天行道来收他命来了？”
不待那小厮拉着，他自个儿就一个飞身落在了冷月凰面前，一把抓起地上人的手探起脉来。
一旁的冷尚儒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紧张地上前，颤着声音道：“李太医，王……王爷他会有事吗？”
天，这可是断肠草啊，要出人命了！
李太医没理他，只是眉头蹙得厉害，脸色也越见不好。
这看得一众人心惊胆战。
“李太医？”
却是正仔细探脉的人突然一脸嫌弃地将气息微弱的人手甩开，失望道：“哎，我就说嘛，这区区断肠草果然毒不死这死变态！”
“……”
众人觉得自己似乎幻听了。
正在隐忍地流着泪的人一愣，“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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