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惩治恶仆
回去时,外面并未有一个人在等她,或是有路过的婢子扶上她一把。
看着满脸冷漠麻木或是躲避瘟疫一般离得她老远的丫鬟婆子,冷月凰难得苦笑一声,这身子原主混得还真不是一般差,居然成了这府中可有可无的存在,这样怕是连个婢子都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了。
却是她现在浑身疲累得紧,无多余精神去应对这些,想着待身上伤好全了再作思量不迟。
只是,这冷家一次次给她的“惊喜”太多,她简直有些应接不暇。
这原主居住的院子,或是说现在她居住的院子,今儿她算是第一回脑子清醒着踏进去的,却是前脚刚踏入院门,她整个人就彻底愣住了……这是一个大小姐住的地方?确定她没走错?
片刻之后,她又有些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院门,确证似地看了好几遍那被风雨洗刷得模糊的石匾……“浅云阁”,没错。
在门口驻足不前站了良久的人抽了抽眼角,突然就有些理解人家堂堂一大小姐“窝里反”的原因了。
看着那满院子的杂草丛生和角落里堆着的各种烂箩筐、缺脚差腿的桌子板凳和歪歪倒倒的各种废旧柜子等杂物,冷月凰觉得这“浅云阁”或许称作“杂物阁”更合适。
冰冷麻木的脸皮之下,她满脑子只剩草泥马在刷屏……
而整个院子唯一能入得她眼的,也就只有那一棵被废弃的盆盆罐罐、棍棍棒棒包围的,却是依旧长得茂盛如大伞盖的,看着有不少年岁的黄葛树了。
这院子从来少有人来,没了人的各处走动,那地上的土都是蓬松的,正是少雨时节,一起风就会扬起不小的沙尘,还真是萧条得紧。
外面如斯模样,她自然是不会对屋子里面有多的期待,推开门,不出意外的是满屋子的冷清,不说那灰尘扑扑的模样,里面的家具物什都是入不得眼的。
她懒得多看几眼心头无端添堵,转身就入里屋抱出一床棉被铺在外间靠里的老旧藤椅上养神小憩。
一日的时间过得太快,黄昏慢慢临近,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
本来该在屋子里伺候的婢子却是没有出现,这是谁来着?她没啥印象。
*
那厢,待到戌时府中的客人离去后,腊梅才带着一小婢子慢悠悠地往着浅云阁方向走,跟着大夫人那边的人忙了一天,她的面上也显出了少有的疲累,却是想着回去还要伺候屋子里的大小姐喝药用膳,她的心情就变得很是糟糕。
老爷怎么不直接把那霉人给打死算了?活着就只会给别人找不痛快!
自从去岁浅云阁的婢子环儿因犯下大错被卖去别处,她就倒霉地从大夫人房里被调到了这处,这一下地位就有了云泥之差,不知遭了多少姐妹的幸灾乐祸的讽刺和笑话,导致她到现在头都太不起来,日日见着那“霉人”也没个顺心的。
“我说你走那么快干甚么,赶着去投胎啊?没见我忙了一天累了么?”
看着旁边新来不懂事的小婢子十万火急似得往回赶,生怕把那“霉人”给怠慢了,她心头就来了气。索性好不容易得了个跟班,她不把恶气往她身上撒还往谁身上撒?
“可是,腊梅姐,这药眼看就要凉了……大小姐她……”
那女孩儿初来乍到,哪里听得懂腊梅的话里意思,生怕她不懂似得想要解释清楚,却是话还未说完就被那人不耐烦地打断,“我们每天当牛做马地伺候她,慢几步又怎么了?这药凉了就凉了,难不成她喝了还会要她命?”
腊梅本就脾气暴躁,向来是个仗势欺人的主,以前又在大夫人面前伺候过,算是府中的上等丫鬟,小婢子哪里敢多惹她?唯唯诺诺地应了后便再不敢擅做主张了。
看着这小婢完全一脸看不清府中形势的模样,腊梅冷冷地白了她一眼,“好心”地提醒又似警告道:“我说丫头,你初来乍到不懂说话和看人眼色我也不与你计较,只是,这里姐姐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莫要以为你这好心肠谁身上都使得,咱们那倒霉主子呐……”
说着,腊梅转头望了一眼浅云阁的方向,讥诮道:“生来就是个霉运缠身的人,几岁就死了娘,之后那些近身照顾的婆子和丫鬟没个好下场的,哼,就她自己,你看看最近这些事儿,迟早得把她自个儿给整死。”
“腊梅姐……”
小丫头没听懂腊梅话里的意思,却只是觉得,大小姐未免有些可怜了些。
“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看着她那满脸怜悯的模样,腊梅没好气地在她头上给了一巴掌,“你刚才是耳聋没听清楚老爷和夫人的话么?”
小丫头摸着被打疼的脑袋有些委屈,“我又没资格近身伺候老爷的”。
她忙着在外面洗瓶瓶罐罐什么的,哪里有机会听到两个大主子说的话?
“哦,这倒也是,也不瞧瞧你现在的身份”,腊梅眼里的优越感一闪而过,心情瞬即也变得好了些,难得耐心地与她透露消息道,“咱们这‘大小姐’如今这光景哪里有资格再嫁给侯爷那样高贵的人?我看就是给人家端洗脚水她都不配!”
“那……”小丫头满眼好奇地看着面前这狗眼看人低的姐姐。
“刚才夫人正和老爷商量着把她许配给白家旁支的那个傻子呢,哼,你要是想跟着她去做陪嫁丫鬟去那家受罪,你尽管贴着心窝子对着她好就是了。”
腊梅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兀自走远了,只留那小婢子发呆似得站在原地消化这些信息。
“走啊,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哦哦,就来了,就来了。”小婢子反应过来,小跑着步子跟了上去。
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府中各处也掌了灯,待两人回到浅云阁时,那处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尤其是院中大黄葛树的荫蔽之下,月色少有透进来的,里面跟鬼屋似得伸手不见五指。
人不是回来了么?为何这大晚上的这倒霉主子不点灯?虽是心中腹诽,本来就怕黑的两个女子心头有些发毛。
“大小姐?”
腊梅站在门口小声地喊了一句,却是没人应她,于是她将灯笼稍稍往前伸了伸。
入目只是中间那张熟悉的老旧圆桌,桌面斑驳的落漆和厚厚的一层油垢诏示着它沧桑的命运。
这大晚上的,难不成大小姐就寝了?
将手中的饭盒放在桌上,腊梅打算去里屋看看,却是灯笼一转的瞬间,当那昏黄的光亮迅速将身后的黑暗驱散时……
一双死人般的眸子就那般死死地盯着她,半分不动,犹如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就似整个魂魄已经被一只无名的手捏住,叫人呼吸不得。
吓得魂儿都快散了的两人终于反应过来,面色一青,“鬼啊!”
破旧的灯笼蓦然落地,偏僻的小院里,惊恐的尖叫惊走了黄葛树上栖息的夜雀,“扑腾腾”的几声,徒添了几点阴森。
借着地上未灭的灯火,冷月凰微微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手脚并用地向着门口爬去,却是不开口半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外面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回过神来的腊梅转过头去,这才借着地上快着火的灯笼看清那从头到尾没开过口的人是谁。
“大,大小姐?”想着刚才窘态毕露,腊梅脸上一红,便是从地上爬起来,没好气地瞪了冷月凰一眼,“这大晚上的你作甚吓奴婢?”
那人用着一双毫无焦距的死人眼瞧着她许久,随即冷冷一笑,“大晚上?你倒是知道是大晚上?我还未怪你们扰我休息,你倒是怪我来了?”
腊梅看着那人满脸的冰冷,暗自觉得有些不对劲,好歹她与这霉人相处了快一年时间,她寻常是怎么个模样她有不清楚的?却是今日怎么觉得与以前有些不同了……
即使腊梅再是嚣张,却是真不敢明面上对这冷家的大小姐有什么不敬,只得跪了身子,忍了一口气低眉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主子还请息怒。”
“哦,那你说说,你是什么个意思?”
“腊梅并不是故意扰了主子休息的,只是这黑灯瞎火的,奴婢们胆子小,转身就瞧见主子您待在那儿声都不吭一声,自然是有些被吓住了,且奴婢也不是有意晚归的,您也知道,近日老太爷要回府,府中的下人都被夫人给遣着用了起来,没个清闲着的”,说着,腊梅抬头有意无意地看了冷月凰一眼,“就是大少奶奶和二小姐都跟在夫人面前帮着打理,今日又有贵客来府中,奴婢是被夫人差去大厅伺候了。”
哦,就是说独她一个吃闲饭的闲人?上辈子商海沉浮,冷月凰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意思?她现在拿夫人来压她,是量她一个低微庶出不能拿夫人的命令怎样不成?
“你且起来,去将这屋子里所用的油灯都给我点上。”
地上低头的人面上不解之色一闪而过,却是知道小姐正在气头上,再不敢明着触她霉头,便乖乖地去起身将这屋子里的两盏油灯找了出来点上放在桌上。
昏黄的灯光顿时充满了整间屋子,冷月凰眯眼适应着这些进入眼中的光明,转眼看见近旁的小婢子手里端着的药,她伸出手,“把药拿来”。
“是。”
那小婢子犹疑了一下,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只低着头恭敬地将药碗递了过去。
却是嘴唇触及那黑漆漆的药水时,冷月凰动作一顿,眼里的不豫之色一闪而过,抬头,她冷着脸看着那婢子。
那小婢子本就胆小如鼠,被她这么一盯,眼里便全然是惶恐不安,身子一颤,便是跪在了地上,“大……大小姐,药有些凉了,让奴婢再去厨房给你……温一下吧”。
看着这小丫头的样子,冷月凰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把药碗放回她手里,安静地等着她把温好的药送回来。
小婢子很快就把药热好了,这次温度正好,喝了药后,冷月凰手一挥便让她退下休息去了,只留腊梅一人在身边伺候。
中药太苦,她有些不习惯这种满嘴难言的苦涩,药喝完之后她整个脸都不适地皱在了一起,抬眼看见桌上那一壶茶,便是提了过来倒了一杯在手中,转头看向腊梅询问道:“这是何时的茶水?”
腊梅看了看她手中的茶水,眼中疑惑的神色一闪,不动声色道:“回小姐的话,这是奴婢中午才烧的茶。”
“是吗?”
将这婢女脸上的表情一点不漏地看在眼里,随即将茶水放在鼻下闻了闻。
腊梅以为就这般混过去了,眼看着大小姐快张嘴将茶水喝下去了,却是中间突然手腕一转,她只觉脸上一凉,便是被泼了一脸一头的茶水。
“小,小姐?”
被莫名地泼了一脸茶水的人震惊之余满是不可置信地瞪着冷月凰,眼里是一闪而过的怒意。
“这是你该看主子的眼神?”冷月凰阴沉着声音道:“你信不信今日我就把你那双眼直接给挖出来拿去喂狗?”
“你……”
却是接触到冷月凰面上冰冷的怒意,腊梅瞬时噤声,脸色白了一片,良久,才强撑道:“小姐你,你莫要太过分了。我是夫人那边派过来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这般对我你怎么和夫人交代?”
“交代?”
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月凰眼眸一眯,嗤道:“我好歹还是这冷家的大小姐,今日就是把你这忤逆主子的婢子打死,他们还能要了我命不成?”
这大小姐脸上的狠厉之色不见丝毫假意,腊梅有些变了面色。
这时,她才真正明白了,从牢狱回来的大小姐真的变了,再不是以前任人欺辱的软柿子。
“奴婢知错,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一时无他法,腊梅只得心有不甘地跪在地上认起了错。
冷月凰只是冷哼了一声,随即看着跪在地上的人不语一字。
见她没发话,腊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面上无甚多余表情,却是在心头对面前之人越是讨厌了起来,这个该死的“霉人”,居然故意整她!
低着头的人却是没见着,面前的人,嘴角不知何时勾起了一抹轻不可察觉的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阴沉沉的声音才在她头上响起,“你起来”。
得了允许,腊梅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了这人一眼,冷月凰抬手将桌上的那一壶不知放了多少天的茶水递到她面前,不容抗拒地命令道:“给我一滴不剩地喝完。”
什么?!
腊梅人身子一抖,瞪大着眼睛看着被那只缠满纱布的手擒住的茶壶,面色慢慢就彻底变成了惨白。她哪里知道这水是什么时候烧的?打从这主子被带走以后,她就再没理会过这里了。
“不喝?”看着面前这女子迟迟未接,冷月凰脸色越见冰冷,阴沉着声音似地狱的鬼魅,“那你是要选择被我随便一个借口乱棍打死?”
腊梅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居然说得出这些话的主子。
“我既然能从那劳什子地方出来,自然也就有法子取你的贱命,怎么,你还不信?”
这次,腊梅眼里终是升起了从来没有的惊恐惧意,这面前的人,分明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若是以前,她只会觉得她是说出来唬人的,以着她那隐忍的软绵绵性子,就是隔壁养的狗都敢对着她多吠几下;却是今儿不同以往,她情不自禁地就相信,她既是说得出这话,那么就定是做得出来。
在喝馊水和保命之间,腊梅自然看得出孰轻孰重,心中挣扎了良久,终是接过茶壶,一仰头硬是咕噜噜地将那一壶茶一滴不剩地喝了个干净。
“主,主子,奴婢喝完了。”
此时,喝了一壶馊水的人整个脸都扭曲在了一起。
“你可知错?”
“奴……婢……呕……知错了。”
看着面前的人一个劲儿地在面前干呕,冷月凰也懒得再理会她,“知错了就去外面跪着,明日未到鸡鸣不准起来”。
“奴婢……遵命。”
看着那腊梅将门关好,冷月凰才起身,扶着桌子,伸手端上那一盏油灯往着寝房走去。
该歇息了,有那么多事等着她去做,得好好养精蓄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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