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中毒3

　　那个人开口道：“檀雨，你下去吧，我要和檀玄则说会话。”

　　檀雨伫在那儿有片刻，一脸呆怔，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面前这人，最终，他咬了一下舌头，舌尖微微传来的痛感让他确信眼前看到的人是真的，面上渐渐浮现了喜色，“好，太好了，公子病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他便听话地飞快转身离去，深怕耽误来人去见公子的事，却执意忽略掉来人僵硬的语气和冰冷的面色。

　　屋内，竺之音坐在檀玄则的床畔，将自己那双娇小的手环抱住了他冰冷的手，“檀大哥，你知不知道，这阵子我没法进来看你，有多想你吗？”

　　玄则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这姑娘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闹得他渐渐红了脸，他试图劝说她：“之音……”

　　他用上了一些力气去攥自己的手，但带动了竺之音的整个身躯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正觉得不妥，房中响起了一声冷哼：“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两位的好事？”

　　玄则听闻这个声音，浑身一颤，“灵流。”

　　房内站着一位姑娘，可不正是数年未见的傅灵流。玄则在竺之音的搀扶下挣扎着坐了起来，贪婪地看着她。

　　她长大了，也长高了，妙曼的身姿下纤腰素裹，身段柔美婀娜。脸也长开了，没了原来的婴儿肥，下巴削尖，肤色洁白又带着少女的粉腻，衬得玉净花明的容颜分外的娇美，那双澄澈的眸子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就如秋日下的碧泉，泛着幽深的光彩。

　　竺之音的眸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她的神情渐渐黯然，率先打破了静默，“檀大哥，她是？”

　　檀玄则才反应过来，连忙坐正身子与竺之音保持一定的距离，目光依然放在灵流身上，“忘了给你们介绍，她是傅灵流，我未过门的妻子。”

　　“灵流，她是我在青州作战时的搭档竺大人的千金，这次暂时和我们一起回了建康，过段时间就要回去的。”他竭力撇清和竺之音的关系，也根本不会留意到竺小姐的神情已经越来越低落。

　　“竺小姐，能不能请你先出去，我想和我的未婚夫先聊一会。”傅灵流转向竺之音，礼貌却不容置喙地道。

　　“哦，傅小姐与檀大哥长久未见，应该有话说，那我先下去了。只是檀大哥身体还未痊愈，不宜劳累太久，请傅小姐顾惜一下。”她微屈了一下身子，退了出去，一脸勉强维持的笑容瞬间垮落了下来。抬眼却没有看见檀雨，只有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伫立在门口。

　　玄则脸上洋溢着欣喜若狂的神情，张开了双臂，急切地道：“灵流，快过来，让玄则哥哥好好看看你。”

　　面前的姑娘却一动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他的手臂伸在半空中久了些，甚至让他感觉到酸麻的滋味，他才不解地放下，再次仔细端详起她。

　　这一看，他心底忽然浮起一种惊惶的感觉。她什么时候改穿一身素白了，还记得她喜欢各种鲜艳的颜色，唯独不爱白色，因为她觉得白色太单调。她的发髻边也插着白绢花，配上她冷若冰霜的目光，瑟瑟寒意直面而来。

　　玄则不敢细想，勉力地微笑：“灵流，我和竺小姐确实没有一点关系，你千万别生气啊……”

　　“你和竺小姐怎么样和我一点都不相干。”灵流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忽然凄婉下去，

　　“但是，我的父亲的事却和我相干。”

　　“岳丈大人他……”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称呼爹爹为岳丈。”灵流的眉眼一瞬间喷出了怒火，她抽出来一柄宝剑，直指他的眉心，

　　“今天，我要用它亲手结果我的仇人之子。”

　　阳光透过窗棂射了进来，宝剑在光照的衬托之下本来是流光溢彩，锋利夺目的，他注意到，赫然是那柄在玄武湖的船上灵流讨去的“长虹”宝剑。记得当初她说，美人如玉剑如虹，他宠溺一笑。但现在握在浑身散发寒意的冰美人手上，却令人不寒而栗。

　　他眉宇间泛起了苦涩之意，他们二人，怎么竟会走到这一步？还有，灵流说自己是仇人之子，难道父亲他……

　　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混乱中，眼中却止不住地泛起酸意，“灵流，我和你数年未见，我给你写了无数的信，可是却没有收到你的回音。你是不是怪我没有和你联系，可是我真的有，我一直很担心你，哪怕在青州时我也一直惦念着你，只想着早日结束战争回到你的身边。我只想着坚持住，就很快能见到你，可是，为什么你会对我有这样的误解？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先冷静下来慢慢地告诉我？”

　　“或者，你是怪我没有遵守诺言去荆州接回你。但是，我身不由己。却从来没有一日不想过能早早的接你回来。”

　　傅灵流寒若冰霜的面庞上突然划过了一道裂痕，她的眼中慢慢渗入了泪水，神情中有一丝犹疑，但很快用力摇了摇头，“慢慢地告诉你？你以为你施缓兵之计就会有人来救你？告诉你没用的，今日就是你们檀家覆没之日。你的父亲、母亲、兄长，还有你，统统脱不开。”

　　“灵流，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檀家覆没之日？”他挣扎着要下床，脚刚着地，却一个趔趄摔倒了下去，他又努力扶着床边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迈步往外走去，“我要去外面看看，灵流，你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站住！”灵流叱道，剑已经指向了他的胸口，手微微颤抖着。玄则看着她，眼眶湿润了，他一步一步挨近剑刃，“灵流，灵流，我是你的玄则哥哥，你还是我的灵流吗？”

　　“站住！不许再往前走，不然我真的刺过来了。”灵流的手抖得厉害，锋利的剑刃已经划破了他的衣衫。他却死死地盯住她，一步一步，直到进无可进。

　　她手中的剑已经完全失了分寸，刺伤了他，鲜血先是一滴一滴，接着汇流成溪。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我的！”她止不住玄则进逼的步伐，只能自己一步一步倒退，也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眼睛一闭，父亲凄惨的死状侵入了她的脑海，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意涌了上来，她的剑用力往前一送，那个人的手本来都快抱住她了，却只能僵硬地伸在空中，身躯慢慢地滑了下去，他的手还是突兀地伸在那儿。

　　可是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悲凉、心疼、不解、委屈、哀怨、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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