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当时师门之中,能挑起大梁的只有我和他,我当时本订了一门亲,要脱掉道袍还俗,过凡尘潇洒日子,不料出了此事,师傅被气的重病不起,师门上下,全靠我扶持,那年冬,师傅没挺下去,死前拉着我的手,要我担任掌门之职,带领大家走下去,不然死不瞑目。我痛苦了几日,决定以师恩为重,前去退婚,被打得头破血流。”
我顿时肃然起敬,又为他沏了一杯茶。
胡半仙很满意,但一提起当年,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缩了缩,毕竟当初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心酸。
那个死道士走的时候,不仅偷走了他娶媳妇的钱,还盗走了小团体里留着给孩子们过冬的银两,他师傅一气之下死了,留下老的老小的小,缩在破庙里看着门外的风霜,睁大没有光彩的眼睛。
他咬咬牙,厚着脸皮去曾经的未来岳父家借粮借钱,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出来,跌跌撞撞的在大雪里行走,路过云州最大的那棵红叶李树时,他停了下来。
“树这么大,砍了给师傅做棺材也不错。”
但附近没有斧头,他瞅了瞅四周,白茫茫的雪地,没有利器。
看的久了,他的脑子开始僵僵的。
“要不然我也死了吧。”雪水的冷意渗透进了他的骨血里,让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要是今天拿不回来钱,大家都得死。”
他走进红叶李,摸了摸树干,靠在上面闭起了眼睛,想了想,又捧起一把雪吃下去,咯吱咯吱的,还带点甜。
血腥味的甜。
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又触碰到一点血,嘴里有了丝丝味道,心里甚是满意,继续大口大口的吃雪。
我总要做个饱死鬼吧!
不然下到地狱,阎王问:“你是怎么死的?”,他可不能答:“又冷又饿之下死的。”
那样会被耻笑的,他当了这么多年乞丐,拼了命去学所有能改变知运道的事情,为的只不过是每天吃饱饭,若结果还是这样死了,岂不是苦了一辈子?
还是在最后幸福一把吧。
他闭上眼,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在半空,随着风飘啊飘啊,竟有点惬意起来。
但不久就被杀喊声震开了眼睛。
他看见,匈奴兵攻城,一方面碾压云州的军队,红叶李树下不再是白色大雪,而是红了一片,粘稠的与泥土混在一块,然后又被无数的尸体掩盖。
一面旗帜在他的旁边倒了下来,他望去,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盛”字。
盛家军。
生活在云州,他对这个姓氏并不陌生,书上常颂他们的丰功伟绩,与牺牲。这是当年的战场么,他觉得心在胸口跳的厉害。
“盛双!你快走!”
是个浑厚的男音,悲壮的很,就和他师傅死前那一句“好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东西”一样,耗费了最后的生命。
被他叫的女孩子回头,看不清脸,只知道轮廓甚美,看见叫他的将军倒下死去,凄厉的着:“爹”。
盛双,盛家唯一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将军。
这是场悲剧,当盛家死光光的时候,援兵才进城,胡半仙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口莫名的气,他突然不想死了,要不,我去匈奴先杀几个人再死?
他想醒来,却只能飘荡,过了一天的样子,他在城门口看见个比他还俊美的书生,不断翻动着未来得及清理的尸体,嘴里喃喃道:“你在哪里,盛双。”
在红叶李树下!
他大喊,书生却听不见,哭的像死了爹似的,:“我找不到你的尸体,我找不到!”
傻货!
胡半仙觉得自己着急死了,盛双在这,跟我走,他穿过书生的身体,左边钻过去,没动静,才从右边穿过来,书生还是没感觉,来来回回几次,他焦急的要死,索性自己跑到红叶李树下去躺平了钻进盛双的尸体里,本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竟然能支配尸体。
感谢神算这个职业给他的灵感。
他慢慢的站起来,却软绵绵的,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还突然被迫离开了盛双的尸体,胡半仙有点泄气。他觉得自己没折了,准备精神上再缅怀这位女将军一次,谁知望去,惊的他这个死人打了个寒战。
盛双的尸体在爬,手指扣着红色的泥土,一寸一寸挪着地。
“肖随云,我在这里。”
她爬出了死人堆,眼里无神,甚是诡异,胡半仙却感动的要死,他决定再也不骂那个跟他退了婚见钱眼开的未婚妻了,瞧瞧,这才是爱情啊!
但终究是错过,战鼓雷响,书生骑马御敌,从盛双的尸体边踏过。
他的眼里有无限恨意,红着双眼誓要为她杀尽匈奴兵,只顾看着前方。
她的眼里突然有了色彩,却没有办法叫出声音,努力回头看着远去的背影,终是闭上了眼睛。
太他么悲了。
胡半仙哭的要死,抬头抹泪,老子这算个啥,人家那么惨,我这么幸福。
“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
他扯着嗓子大哭。
我真是太幸福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醒了过来,周边还是堆积的白色大雪,还是冷的一逼。
“下面的,对,就是你,还不赶快走,待会又要下雪了,难不成还要冻死在这里?”
他仰望上方,死去的盛双脱了戎装,穿着紫色的襦裙笑盈盈的看他:“谢谢你,小道士。”
他懵住,摇摇头:“我是见鬼了还是现在还是在做梦?”
盛双笑:“我当初埋了些钱在这树下,你要不要取了去救人?就当我报答你让我死了还还魂了次?”
他点头,觉得现在的人生应是个喜剧。
他兜着钱回去,给师傅买了府棺木,给破庙里的老人和孩子买了干粮,再回去时已经看不见盛双了,却偶尔能看见些其他的“东西”。
但他一直装看不见,他不是小孩子,又是做这行的,多多少少接触了点东西,知道自己没这个命,因此绝口不提这个能力。
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在盛五这里栽了跟头。
盛五啊,盛家啊,果然有些不一般的能力,也不怪他松了口,都是老天不好,饿了这么久,突然要给自己一口饱饭吃,这就是温暖啊,自己要回报啊,这样对方才好回报回来。
“老朽当年得盛家女将军保佑,活了一命,感恩于盛家,因此当初令姐抢光了我的钱财,让我名誉败坏,流落街头,我从不怨恨,只是可怜了我常常救济的那些流浪的孩子们,可怜见的,我走了,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临走前我发誓要每月赚钱给他们寄回去,没想到遇见了当年那个叛徒,欺我辱我....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时常为在云州那些吃不饱饭的孩子们担忧啊!”
我愤怒了,老者为祖国的将来担忧,孩子们还是在我阿爹和阿哥的管理地区风餐露宿,实在是惭愧,以前我只道云州苦,但想想自己,已是活的不知多美好。
我安慰胡半仙:“近几年和匈奴谈和,边关稳定,常有慈善布粥,孩子们会活得很好的,您不用担心,我会休书一封给我阿爹和阿哥,让他们多多注意这个问题,至于那个叛徒,你放心,在京都我还是说的上话的,听您说,他被投进了监狱?”
这便变成“您”了,胡半仙有些心虚,觉得盛家这最小的丫头还是与她那母夜叉大姐不一样,奏是心地善良,于是赶紧道:“那叛徒也跟着我一块出了狱,这会,在平安坊那块,我认得路,我带你们去。”
我点头,让家丁跟着他过去,站起身活动了两下,接过阿穿,颇是惆怅的道:“他终是找着了她的魂。”
白安居看起来有点神思恍惚,我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准备去吃饭,有些饿了。
饭吃到一半,仆从进来送信,说是阿莫让人送出来的,还在信封上插了根鸡毛,我很是无语,瞪了眼白安居,觉得他教坏了我的阿莫。
我打开信,却是一张空白的信纸,递给白安居,他拿着水杯喝了口茶水对着信纸猛的一喷,再拿到灯上照着看,来来回回的折腾,看的我直抽眼角。
尽教这些东西给阿莫!
我走过去,看着纸上的字,皱眉,阿穿也凑过去看,读出声音:“阿娘,八百里加急,云花公主她身边有鬼跟着,是个侍卫,威胁我帮他忙!而且他好惨,我想帮他。”
哎,我只是个没有朝阳精神的普通人,奈何庶子却总爱揽鬼事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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