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深人静
楔子
淳化三年,昭成太子暴毙。
皇帝年迈,东宫无主,群臣进谏,皇后党以国舅李继隆为首,支持嫡次子懿王,寿王党以宰相吕端为首,以“懿王尚幼,不懂为君之道”为由,支持三皇子寿王。
两方相争,好不热闹。
皇帝痛失昭成,甚悲伤,立储之事耽搁一年。至道元年,帝立寿王为皇太子。
然,帝不喜寿王,宠爱明德皇后李氏及懿王,皇后党并未死心。
两宫相斗,硝烟弥漫,非战时更胜战时。
帝年岁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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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时值春末,百花凋零,夜深人静,春寒料峭。
此时,坐落在长街尽头的霍家灯火通明,延绵不绝的哀嚎使春夜格外凄冷。
说起霍家的悲痛,乃因霍家医馆第十二代传人霍香药拒婚跳崖而至,好好的喜事成了白事,怎不哀痛。
霍香药身亡,尸停数月,霍家医馆掌门人霍松鹤迟迟不让安葬,好好的宅子,成日停具尸体,横看竖看都是诡异阴冷的很。
花落人落两悲戚。
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端着一个火盆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矮身蹲在墙角,扬州的春夜凄冷阴湿,妇人搓搓手,火折子嚓的一下亮了,一缕火苗扑腾几下,终是烧了起来。
妇人一把把纸钱往盆里扔,火越烧越旺,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死丫头,你赶紧投胎去,别来找我,我没想害死你啊,不对,你是自己跳崖死的,你娘也是自己死的,怪不得我啊,别来找我,死丫头,收了我的钱,你就投胎去吧。”
咦,有人在说话,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自密密麻麻的蔷薇丛中探出头,好冷,那里有火,女子慢慢走近火盆。
正一心一意烧纸钱的中年妇人抬头就见着一张惨白的脸,这脸,这眉,这眼.......不是躺在棺材里的死丫头吗?
“啊,死丫头,你别来找我,老娘不怕你,老娘有全真道士画的符,收了你,啊.....”
妇人连滚带爬地爬回了霍宅。
此时,四周又只剩女子一人了,黑幽幽的长街零星见得几缕光,女子好奇地望向霍宅,那是什么地方?有哭声。
此起彼伏的幽幽哭声吸引了女子,女子附在墙角,低着头,竖耳细听,也听不太清。她背上背着口三分之一人高的医疗箱,硕大的白色“ ”字钉在医疗箱上,与四周格格不入。
她在蔷薇丛住了一个半月,见霍宅的白绫挂了又拆,拆了又挂,挂了又拆,来来回回已数回,却并未有人出殡,那口棺材还躺在大厅里。
女子踮起脚尖往院里看,只看得零星几条人影迅速闪过,主道上跪了许多披麻戴孝的男女,低头抽泣,她眯起眼,想看清棺材里躺着的人,却隔得太远,只隐隐看得一头乌黑长发和一双烟眉,女子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长发与眉,与棺材里的人有几分相似。
女子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脸,心中说不出的诧异。
“年纪轻轻,可惜了。”女子轻叹出声,走出蔷薇丛。
天色太暗,看不清远方的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会走到何处去,也许如生命的轨迹一样,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地。
最近在她身上发生了三件十分诡异的事。
第一,她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竟活了一个半月。
第二,她在21世纪被推下天台,然后,来到了这里,嗯,据她研究,这里大概是宋朝。
第三:这一个半月的生活,她的世界似陷入一个死循环。月亮升起时,她会清醒;太阳出来时,她会失去意识;再等月亮出来时,她又会重新清醒,就如童话里与黑夜共生的王子。
时光周而复始,生命止步不前。
这里是宋朝,没有医院,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跑车,没有淘宝。
还好,还有她的医疗箱,与她一样,来自21世纪。
她又摸了摸后背上结实的医疗箱,还好,她不是孤单一人。
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途经河流,踩过小桥,踏过蔓蔓野草,黄泥铺成的路满是泥泞,泥水脏了裙摆,露水湿了长发。
走着走着,远处有火光闪烁,又到了昨夜经过的那户人家,不知他家母牛产崽了没?
女子停下脚步,凝目而视。
忽听得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女子转过头来,却吓一大跳,目之所及,两只粗壮的马蹄正在她头顶盘旋,马儿受惊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男子高昂的怒骂声自马背而来:“哪来的野丫头挡本公子的马,嫌命长,就少吃几顿。”
马上的人似乎极为不悦,女子正思考要不要回声,那男子又低低骂了句:“人倒霉出门都要踩狗屎。”
他骂自己是狗屎吗?女子微微皱起眉,21世纪近视800度的她,来到古代还总习惯性地眯起眼,借着星光,依稀可见男子清幽的面庞,那一袭白衣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果真,穿白衣,骑白马的男人,也不都是白马王子。
她看骑马的男子,骑马的男子也看她。
男子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握紧缰绳的手抖了又抖,受惊的马儿逐渐平静,扬起的马蹄转了几转,乖乖落在泥地,溅起的水花洒了女子一脸,女子抚了抚,一双眉拧得出水。
受惊的男子跳下马,刚欲开口即被一缕烛光打断,黑茫茫中出现一粗布短衣的佝偻老头,提着羊角灯跌跌撞撞而来,热情地招呼男子道:“夜深赶路,公子有要紧事?”
“早起去隔壁镇看花灯,一不留神多看了会儿,耽搁了回程的路。”男子熟练道。
佝偻老头抬起头,弯背如弹簧般张开,又问:“公子可要去扬州城?”
男子点头。
佝偻老头当即弯腰拜了一拜,挥手诚道:“扬州城门外,有间茅屋,叫泉溪草铺,主人家是位林姓郎中,劳烦公子路过草铺时,帮转告林郎中:林老三家的母牛难产,烦请他务必来一趟。老头感激不尽,这是诊钱。”
老头子解开裤头,掏出个皱巴巴的钱袋,数了几枚油乎乎的铜钱,硬塞到男子手中,骑马男子迟疑半会,不情不愿地接过铜钱。
老头子以为大半夜遇上好人,心中高兴,又给了一文钱作为酬谢。骑马男子瞟了眼那文不起眼的铜钱,面上是说不出的表情。
母牛难产,唉!女子轻叹了声,想进屋看看牛,又打消了念头。抬起脚,继续走她的路,刚走几步,便听到男子迟疑的声音:“阿香!”
女人茫然地回头,那男子跳下白马,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就忧伤地望着自己,似心中有十万分的不舍。
女子并不认得他,疑惑地看向他,等他开口。
那男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絮絮叨叨地开了口:“阿香,你为何要想不开,你不想嫁我,你跟我说,我又怎会不答应你,我那般爱你,怎会不同意,你何苦要伤害自己。”
一番话说得她云里雾里,不禁妄想:难道这个世界她还有熟人?
怎么可能?
女子自嘲地笑笑,摇摇头,她不会忘记自己来自21世纪。
她转身继续往前,把男子悲凉的声音甩到身后:“阿香,虽不知你为何不愿嫁我,但你化作鬼魂却还愿来看我最后一眼,于我已足矣。阿香,如果你的魂听得见我的心声,一定多来看看我。以后的日子再也没有你,我该如何过。”
女子也算猜到个大概,这男的八成是把她当别人的鬼/魂诉衷肠,生前不珍惜,死后再多的泪,也是徒然,这样的人,她才懒得理会。
轻盈的身子一路向前,忽地又被人拦住了,女子抬头,这回拦住她的是那佝偻老头。
老头举着羊角灯,照得她极不习惯,老头眯眼看了半响,忽地喜道:“这不是霍家二姑娘么?那位是苏家公子吧!真是对好人儿,怎地,两口子闹脾气啊!”
苏家大公子苏暮春与霍家二姑娘霍香药打小定下娃娃亲,这事在扬州城,上至府衙,下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一对璧人,却已人鬼殊途,苏暮春不禁微微叹息。
被那老头猜个正着,这白衣男子正是苏家大公子苏暮春。
苏暮春心中苦涩,全扬州城人都知道阿香是他的妻,而阿香却不想成为他的妻,阿香为拒婚而跳崖,已身亡一月半,全靠冰棺与药维护尸/身不灭。
佝偻老头见苏暮春面色苦楚,霍香药又面色诡异,大胆猜测是两口子闹矛盾,自以为是地劝道:“两口子嘛,床头吵架床尾和,二姑娘生得如此好看,苏公子有事多让着点,姑娘家家就是要靠哄。”
此话触动了苏暮春,他眼角湿润,微微颔首,情不自禁地忏悔:“阿香,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可好。”只要阿香高兴,都是他错又有何关系?如果阿香能活过来,就算让他以命换命,苏暮春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就对了嘛!咱男子汉大丈夫同自给儿媳妇认个错,又算不得什么?二姑娘,苏公子都求饶了,二姑娘也别生苏公子气了。俗话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夜都深了,二姑娘赶紧同苏公子回家吧,夜间风大,免得着凉。”老头笑道。
女子困惑地看着苏暮春,细细思索,难道她现在真是一只女鬼,比火星撞地球还奇葩。
人家都穿越成娘娘公主,最不济也能穿越个宫女,而她就穿越成一条鬼魂,她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
那老头似又想起一事,忽拉着女子衣袖往房子走,边走边解释:“瞧,我这人真没用,都忘了二姑娘是观音菩萨转世的女神医,有二姑娘在,哪还用劳烦苏公子深夜传信,有二姑娘在,我家母牛和小牛犊就都有救了。”
女子很快被拉到牛棚,苏暮春想与阿香的魂魄多待会儿,拉着马也跟着进了牛棚。
女子走近茅草屋,便见牛棚旁站着两个焦急的身影,分别为六十来岁的老婆子与十来岁的蓝衣少年。那老婆子本苦着张脸,然,一见到自己,瞬间转忧为喜,热情问候后,又迅速端来两碗水,一碗递给女子,一碗递给苏暮春,女子见了水才忽觉渴得厉害,也没想太多,抢过水咕咚咕咚一口饮尽,看得苏暮春目瞪口呆:难道女鬼也会口渴么?
老婆子接过空碗,笑靥如花:“二姑娘,渴了吧!还喝么?”
女子摇摇头。
老婆子擦出几颗眼屎,抹在围裙上,又指着牛棚内正打滚的母牛,哑声道:“我家母牛难产,傍晚开始产崽,都产了两个时辰,才露出个牛蹄子,可急死我老两口。二姑娘,你说家里就这一头牛,地都是它耕,我孙儿的学费也是她生得崽换来的,现在这小牛崽死活不出来,要是母牛一尸两命,春季的种子还没下地呢?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大慈大悲的二姑娘一定要帮帮我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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