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来混,欠的钱总是要还的
姓江的,你就是个冷血无情毫无人性的资本家。
我一边腹诽一边吃泡面加班中。那天之后,我也渐渐忙起来,项目一个接一个,已经连续半个月在公司吃宵夜了。
当我顶着两只熊猫眼,拖着报废的躯壳,将成果展示给江老大看的时候,他老大竟然给我心不在焉地走神。
“你、、、、、、”看我被摧残成什么样子,咆哮的声音都这么底气不足。
“你和宁玦怎么了?”他突然发问,我有些措手不及。
“什么叫怎么了?”我突然想起那天他说有话跟我说,可我先打发他走掉的事。
“他去川藏地区支教了。”
什么!他竟然、、、、、、“太酷了,做了我大学毕业之后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高兴地吼起来。
换来两颗超白卫生球。“你个没良心的女人,你忘了你怎么来这里工作了?而且,他去那么闭塞落后的地方,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来这儿工作?难道,“是他介绍我来的?”
“嗯哼。”江浮舟一脸“你才知道啊”的鄙夷,表达地露骨又到位。
原来真是他,一直以来默默地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偏偏我连一句正经的道谢都没有。想起那晚他脸上落寞又哀伤的神情,真说不准什么时候借了他钱没还。
我稍微反省了一分钟,又捉住他话中的语病,“那他去支教,关我什么事啊?再说支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啊,怎么你说起来很是瞧不起的口气。”
大学毕业后我很希望去西藏支教,思想的浪花刚欢快地冒出头,就被我妈一巴掌拍死在沙滩上:“你要去支教,先跟老娘断绝关系。”做父母的,一旦涉及到自家儿女,思想觉悟就低到尘埃了。
“那这两年咱先断绝着,两年后,我们再恢复友好的母女关系。”这主意不错吧。
“你要断绝关系,就先参加老娘的葬礼。”
这丝丝入扣的逻辑关系,自然缜密的因果推理,让作为正方第一辩手的我顿时噤声,毫无辩论赛场上挥斥方遒的能言善辩劲儿。
“、、、、、、喂,老婆,中午去‘缺一块’啊,火星女说请你吃西餐呢。”
哈?这世界是怎么了?我只是发了一会儿呆而已啊。
“哈哈,怎么好意思呢、、、、、、那我就不客气啦,一会见,mu——啊——”隔着手机都能看到老板娘那“双眼放光”的样子。
可真——哔——哔——的天生一对,文字版自动屏蔽脏话功能。
“宁玦,文若云,都是我高中同学,我们一个班的。”老板娘延续她上一次吃西餐的风格,将牛排当棉花糖开吃。
能对别人不对的用餐行为怀有包容之心,才是餐桌礼仪中最重要的一条。我选择无视她,自己复习了一遍上次慕诗晴教我的西餐流程。
“本来他高一高二都好好的,高三开始,整个像变了个样。挺张扬的一个人突然就沉默寡言起来,居然在咆哮老班眼皮底下走起忧郁蓝调风。我们当时都猜测他大概是被某个女人伤到了,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
她啊呜一口咬下一大块牛排,继续含混不清地说,“不过就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居然被低年级女生追捧为‘忧郁王子’,一大堆美眉追着屁股后面叫哥哥的。你能理解吗?“
“能啊,谁都有中二时期的嘛,我也是过来人。”人不中二枉少年。
我一时间忘了吃西餐的时候要不要喝咖啡,而且我自己也不喜欢喝这玩意儿,静静想了几秒钟后,然后突然就觉得吃个饭也要讲究这个讲究那个跟着程序走,累不累啊?
管他的,我用叉子叉起牛排,也吃了“棉花糖”。
“我们猜测十有八九是因为一个女人,所以是被情所伤,以至于性情大变。因为之前他还挺喜欢撩妹妹的,高三之后就再也不见他跟哪个女生有瓜葛了、、、、、、一直到现在。”
“真想把这个女人找出来,顶礼膜拜一下,太能耐了,能将一个意气风发性向正常的小伙子生生搞成同性恋。”江浮舟双手撑着头颅,仰倒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幸灾乐祸地说道。
“别瞎说,宁玦冷是冷了点,但性取向肯定没什么问题啦。你看,他遇上苒苒你时间不长,却能帮你忍你,我俩都觉得挺不可思议,也许你无意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触动了时间的机关,解开了他的封印。”
老板娘不仅有兜不住的狂野身材,连想象力也兜不住地放浪形骸。
“他说我欠他钱,可我记不得了。”我老实地说。
“你这种人完全做得出来。”江浮舟在一边落井下石。
“呵呵。喏,这是高一升高二我们全班参加夏令营时的照片,这是我们刚进入高三因为有人转学而提早拍的毕业照。对比之明显惊人,这一年肯定发生了一件彻底颠覆他的事。”
我接过老板娘的手机,看照片玩起了来找茬的游戏。照片上边一排“xx高中2006年暑期夏令营”的红色字体真亲切,我像是打开了时光的影碟机,又回到了十年前。
照片里,一张张青葱鲜嫩的脸蛋阳光四溢,看着真叫人激动。像我这么痴情又怀旧的人,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文若云那个颠倒众生的发光体,唇角微勾的样子让人恨不得跳进照片里将其扑倒。
一旁的江浮舟坐直身体,装模作样咳了几声,瓮声瓮气地说:“什么叫性取向正常?你怎么知道他性取向正常了?”
“哼!”老板娘傲娇地回他:“我当然知道,他受刺激前最后一个撩的可是我,本来我还觉得他挺不错的,想着考验个几个月也就通过了,谁知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就撂挑子不干了。我想想没意思,也定下心来努力考大学算了。”
“你要点脸好不好,都结婚这么久了,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想咋滴,余情未了啊?”
“要不让人评评理,到底是谁不要脸,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天天要喝奶、、、、、、”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突然一阵爆响的咳嗽声从江浮舟口中轰出。
我感觉自己的脸顿时像坏掉的交通灯一样,红黄绿交替闪烁着,并自带警笛鸣声“呜——呜——呜——嘀嘟嘀嘟滴嘟——”
两人的这只没有节操的小船,在前任撩的小浪花面前,说翻也就翻了。
我假装认真地找起宁玦,可是眼睛都瞪圆了一个一个来回看了三遍,愣是没找着人。“姐,我咋找不着宁玦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早就在墙头趴着呢,等着那小王八蛋经过,你就拿杏花砸人家,然后跳了墙跟他远走高飞。”江浮舟说得煞有介事。
“没错,真难为你个猪脑子终于开了窍,我一会回去就收拾东西,天黑前兴许还能追上人家来个双宿双飞、、、、、、苒苒,你没找着就对了,那时候他还是挺很时尚前卫的,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意识流帅哥。”说着,她涂着殷红丹蔻的手在其中一人的脸上一点,我的眼睛就直了。
没空理会这俩人没羞没臊的调情,我的脑袋此刻就像早上叫得欢快的闹钟突然崩掉发条,而陷入一种死寂的空白中。
这只头发篷又炸并挑染成蓝紫色还遮住三分之二张脸的洗剪吹杀马特,竟然就是现在那个剃着线条分明的板寸有着冷漠表情的宁缺。冷静冷静,现在有人在告诉我,篮球是方的,月亮是方的,然后我觉得自己好方。
“我不信、、、、、、”江浮舟受伤的声音听起来颤颤的,“我不相信你这么绝情。告诉我,你只是气我的好吗?亲爱的。“
“好啦好啦,我是气你的啦,来,喂你次。”
我多么希望老板娘你也是气我的。不过在当时遍地流行引为最潮的发型,此时看起来好有年代感,甚至觉得非常亲切,好像记忆中身边真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忘记的,只是想不起来而已。《千与千寻》。
是吗?“忘记了”和“想不起来”有什么分别吗?
正在吃牛排的我突然眼前一黑,不知怎地踏上了一条昏黄的小路,眼前的情景好熟悉——啊,是我高中学校到我家的一条小巷子,虽然近一点但因为光线不好,我下了晚自习后通常不会走这条路回家,它已经在我大二年那年已经拆迁掉了,此时是在闹哪样?
远处似乎有大钟的声音传来,”当、、、当、、、当、、、、、、“不多不少正好敲了九下,不一会儿,外面的大路上就传来中学生的欢声笑语和自行车叮叮当当的飞驰声。
蓦地我心念一动,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身望向这条巷子的那一头,死死地攥着拳头,连指甲戳进手心都感觉不到疼。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
几分钟后,一个黑影果然出现了,在慢慢向我这头走过来。隔着二十步开外,另一道黑影也出现了。前者的脚步开始加速,并显得有些慌乱。后者的脚步也一样加快,长腿大步却显得游刃有余。
第一道黑影很快奔到我面前,我思想激烈地做了一番斗争,终于有些犹豫地开口:“你、、、、、、”
“姐姐!”她几步站到我面前,“帮帮我好吗?后面有人跟踪我。”我背对着巷子口,借着照进来的一点昏黄的路灯,彻底看清了她的模样,素净到极致的雪白脸蛋上,倒有两只亮晶晶的杏眼,此时因为惊慌生气婴儿肥的脸显得红彤彤的。
后来者也很快到了我面前几步远站定,洗剪吹杀马特发型遮住了来者大半张脸,几缕挑染成蓝色的刘海在夜风中摇摆,很是醒目。女孩指着他急着说道:“就是他,都好几天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今天特地抄近路没想到他还是跟过来了,真的好恐怖啊。”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对女孩说:“也许,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而已、、、、、、”
“不要。”女孩激动起来,声音尖细尖细的,“你看他的样子,像个怪兽一样,我才不要跟小怪兽做朋友。”
小怪兽?!我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那个时候的她真的说过这么过分这么伤人的话。我无力扶额,偷偷地瞄向一边“小怪兽”,他一动未动也看不清表情,但我毕竟虚长十岁阅历,还是注意到了他握着双肩包带的右手,拳头关节已经捏到暴起,果然啊,真的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小女孩不要动不动就惊天动地嘛,这个人嘛,不能只看表面的是吧、、、、、、人家只是太个性了一点,你再深入了解一下啊,也许人家的其他方面都很不错呢。再说,人的外表是可以改变的嘛。”我试着缓和气氛。
“不要不要不要,我讨厌小怪兽,尤其是跟踪狂小怪兽,既然以后都不会有交集的,那现在就没必要做朋友。小怪兽还是去和小怪兽做朋友吧。”她的马尾摇得飞起。
我一直知道那时候的她因为种种原因有些偏激,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偏激狂,完全活在自己圈地为牢的世界里。完全是一只叛逆期的熊女孩。
说完,熊女孩一扭头,跑出了小巷子。
自始至终,“小怪兽”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让人无从知道他的心里,但受伤是肯定的。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怔了一会,慢慢转身打算离去。
“其实,你只是想保护她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郊区一所高中出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高中女生下晚自习回去被坏人拖进树林□□了。一时间舆论哗然,有女儿的家庭都人心惶惶的,其实也不能全怪熊女孩,她也是自我保护意识过度了一点。
他停了一停,又继续走。
“请你原谅她好吗?呃,还有,请耐心一点,耐心地等她长大,也给自己一点时间。她以后会懂得的,她不会无动于衷的。”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他这样离开,一个被那时候那样子的她深深伤害的他。
他又停下,回过头来看我,也不知他看清我的样子没有,我心虚地偏过头去。
“我知道了。”好半天,就听他说了一句话,声音低低的,少了一份男人的浑厚,却让我觉得掷地有声。
他的背影终于也消失了,我的眼泪瞬间决了堤。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苒苒,苒苒、、、、、、你怎么哭了?我俩跟你闹着玩呢,是那臭小子自己发神经,不管你的事啊。”他俩终于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停下嘴仗一齐关切地看着我。
“牛排太辣了,唔——”我索性嚎了两声。
“是吗?”半信半疑。
“嗯嗯。”我别过脑袋想拭去眼角的残泪,余光里感觉到一个挺熟息的曼妙身影,依偎在另一个人的身边。我来不及思考,人已经跑了出去。
“喂,别跑啊,说好的请我吃饭呢。”老板娘在我身后“哇哇”大叫。
顾不得和她说明,我快速跑出去后,那两个身影就不见了,难道是我因为眼里有泪水而眼花了?
我掏出手机。“喂,晓妍,你在哪儿呢?”
“在南京出差啊?怎么啦?”宋晓妍的声音听来没什么异样,反而很诧异地问我。
“嗯,没事,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吃麻辣小龙虾的季节快到了。”
“呼!好大的事啊!下午我就赶回去,晚上咱就能吃上。”
“不急不急,你办事要紧,空了一起去,嘿嘿。”我收了电话线,暗嘲自己多心,多愁善感哭多了的后遗症,眼神会不好。
我重新走回“缺一块”,老板娘痛哭流涕:“妹妹,你可算回来了,老江为了不让我们吃霸王餐,已经去刷盘子了。”
“很好啊,这年头又会赚钱又会刷盘子的男人已经绝种啦。姐姐,你要惜福哦,不要再躲在墙头看外面走来走去的男人啦。”
“嗯嗯。”她双眼流着宽面条泪跟我点头保证。
回公司的路上,我看着江浮舟的眼睛,平静地说:“我也要去支教。”
“对嘛,年轻人要的就是这种为爱走天涯的劲头,趁着年轻去做一些疯狂的事。”他比我还兴奋。
我抄手抱胸,不置可否。“就像你那些有关你的传说,什么让穷凶极恶的罪犯忏悔,手拿酒瓶放倒你的对头,让耍猴人莫名其妙地消失等等。”
“哈哈哈。”他笑得瘫倒在座位上直不起来。“有意思有意思······”他好像只会说这三个字了。
“喜欢八卦是一件好事,证明热爱生活,但有些八卦听听就算啦,不要太较真。你呀,就是心里太认真,偏偏言行告诉别人自己不在乎。累吗?”
累啊,但我还是愿意让别人记住的,是我的笑脸。
出发前半个月,我一一和人道别:带爸妈去理了一次头发,给他们泡了脚剪了指甲;带蓁蓁去了她梦寐以求的海洋馆;和宋晓妍痛痛快快地吃了顿小龙虾,最后两个发酒疯的女人在午夜无人的街头大声k歌;参加了杨笑笑的婚礼,祝福了这个爽朗的女子。
最后又去了一趟缺一块,在那面照片墙上站了许久,发现了一张与众不同的照片,我偷偷揭下来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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