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朱墙□□

　　风清照月明，游廊嵌朱壁。记忆中的萧以墨站在月夜王宫中，不知是那处庭院，卸下一身龙袍，宛如少年。

　　“这是他还是皇子时候的住处.....”上官无明看着画中之景，喃喃自语。

　　萧以墨本是背对众人的，僵持许久，突而转面向南。骆曼芳眼尖的很，最先看清萧以墨手中握着两柄木剑，再看上官无明一脸怀念的模样，就知道是二人小时候习武时所用之物了。

　　萧以墨对着朗月看了半晌南方，也瞅了半晌木剑，这才转身坐到院中的石凳上。两柄木剑顺手搁置在石桌之上，见他一脸晦暗神色，不知是对月有感还是睹物思人。

　　或许是两者都有，萧以墨徐徐说了句：“你该是北方的狼，我偏偏要你拔了爪牙看家守门，呵呵......”

　　他一人独处之时倒是直白，也显得清醒不已。萧以墨自嘲够了，伸手从随身悬挂的锦囊里掏出一枚玉制小玺，骆曼芳瞬间感到一阵牵引，就算这只是萧以墨的回忆，但那方玉玺中的能量骆曼芳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即便是再怎么激动，众人也只能静静的看着画面继续变换。

　　画面一转便是朝堂之上，左右百官都跪伏在地上，文官有瑟瑟发抖的，武官大多面色尴尬。坐在龙椅上的萧以墨手中握着一份奏章，面色极其不善。

　　“砰——”萧以墨将手中奏章丢进百官之中，怒声问道：“北疆将领投敌，安抚流民库银去向不明。你们这些好臣子，真是送朕好大一个惊喜！薛家家主何在？”

　　跪伏在地上的薛老将军直起身子，脸上带着耻辱与惊惧：“臣，臣在。”

　　萧以墨笑的邪魅：“你儿子可真是干的漂亮，开关投敌！”

　　薛老将军开口想讨罪，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微微发抖，脸涨的通红。片刻，他对着萧以墨重重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犬儿不孝，臣愿以身谢罪，求皇上成全。”

　　“嗤——”萧以墨看着薛老将军不屑一笑，金口玉言一线开：“告诉薛夫人，明日午时领了薛将军的头，即刻前往北疆。让我们的薛小将看看，什么叫家破人亡。近卫，拖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上官无明死后风头醉盛的薛家顷刻覆灭。这边武将已经有人开刀，楚河对面的文官自然是抖的更厉害了，萧以墨又从内官手中接来一份密函，边看边笑，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贺相，三百四十万两白银的去向你可知道？”

　　贺宰相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的答道：“微臣不知。”

　　“好个不知。”萧以墨声音冷如修罗，又说道：“堂下谁人知晓！是不是都以为我年少亲政好糊弄？来人啊，将贺相和六部官员全数压下，一个一个斩了，看他们还敢不敢贪污赈灾银两。余下我没杀的，不是你没参与，而是我还要用你。”

　　萧以墨执政二十年，这是最为凶戾的一次，几乎杀了当朝文臣半数，抄家更是不计其数，尤胜当年逼宫亲政。

　　皇者自然不在乎蝼蚁之言，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萧以墨成也如此败也如此。文臣素来是子弟相传，当年一斩，斩去多少当世大儒，也斩起天下儒生多少无端言论。

　　三人成虎，萧以墨被儒生们唾骂暴君，但有谁知道这一些的根源为何呢？萧以墨自上官无明死后，脾气也是越来越暴虐，那些儒生爱嚼舌头，萧以墨便让人拔舌，爱看小道消息，那剜了眼睛便是。

　　本来萧以墨没有过错，却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

　　薛小将叛国，蛮族入关也是这年开始的。萧国和北方蛮族僵持了数年，终于挡不住了，失了半壁河山的萧国境内又掀起了对上官无明的怀念。萧以墨也怀念，但绝对不准别人以这种方式怀念，遂之又是一阵杀戮。

　　国破家亡，这时正可用在半数萧国国民身上。难民朝着南方还未沦陷的地方迁移，难民越积越多，歹事也频频发生，萧国境内不可控制的发生□□。

　　人，安稳饱食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叛逆之心。若是一朝不得安稳，心中那些凌乱想法也就渐渐滋生出来了。萧以墨一边和蛮族作战，一边镇压国内暴民，越是镇压越是暴动，最终结果即是萧国皇宫宫门被破，萧国王宫被毁大半，萧国也算是亡了。

　　身边伺候了他一辈子的老太监拼死将他送了出来，尽了最后一份忠也上路了。人人说他暴君，人人晓他无道，却无人了解他执政许多年的辛酸苦楚。萧以墨不知怎的，没有去打扰李姑娘，反而是夜奔到了上官无明的乱葬岗。

　　半空的画面到这里骤起波澜，随后碎裂开去。上官无明还没回过神来，萧以墨依旧睡的安稳。骆曼芳知道国玺就在萧以墨怀中包裹里，但他包裹那么大，估摸着又是放了许多舍不得丢的东西。

　　月上中天，快要到勾萧以墨魂的时候，骆曼芳轻轻碰了一下还呆愣着的上官，“上官，是时候准备了”上官没动，骆曼芳又唤了他一次。上官无明喃喃问道：“你以前也勾过好友的魂魄么？”

　　骆曼芳点了点头，她想起许惊鸿，虽现在不好说他们二人到底是不是好友，但骆曼芳还是点头了。

　　“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勾我好友的魂魄。那时他并不是安稳死亡的，反而是道凶魂，甚至把我打伤了。但我无比庆幸自己能引他回来，免去他魂魄流散之苦。”

　　上官无明执着的再次伸手抚摸萧以墨，他说：“教教我，怎么让他安心去吧。”

　　骆曼芳掏出无常令，看了看上面崔珏发下的信息，萧以墨应是在这乱葬岗中以身殉国的。骆曼芳朝着上官无明说道：“以身殉国。”

　　大概是觉得让上官动手实在太过残忍了，骆曼芳亲自打出一道招魂令，原本还在安睡的萧以墨脸上显出痛苦神色，持续许久才大喊上官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眼。

　　他解开手中包裹，一颗国玺，两把木剑还有一把他的随身佩剑。

　　萧以墨喃喃说道：“朕逼宫登位，萧国也曾繁荣十数年，如今百年基业毁于我手，朕亦当以身殉国。”言罢，萧以墨在上官的墓前疯狂挖掘起来，很快就挖了一个洞。他将国玺和木剑葬了进去，埋上土才拔出自己的佩剑。

　　“上官，你从未负我。如今，我将这些都还给你。”

　　萧以墨坐在上官无明坟前，不再是九五之尊，堪堪一个我以自称。他给了自己一个痛快，坐在上官坟前，就在上官面前离开了尘世，从此遁入幽冥。

　　上官无明木愣愣的上去将萧以墨的魂魄牵引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种法术，只是自然而然，仿佛是刻在了灵魂深处。

　　萧以墨见到手持勾魂镰的上官无明，一脸不可思议：“是，是你？”上官点头道：“是我......时辰到了，随我回地府吧。”

　　“那颗国玺，我要收回去。”骆曼芳对着重逢的二人静静说道，手指微微勾动，那枚碧玉国玺破土而出，缓缓飘入她手中。骆曼芳抹去国玺上的泥泞，对着秦修鹤说了句：“又是一片记忆，这下还差两枚就够了。”

　　秦修鹤皱着眉头说道：“要不，别找了，其实也没什么。”

　　骆曼芳莞尔一笑：“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回头路可以走。成了，我们回去地府吧，小皇帝也是要入土为安的，我做个人情吧。”

　　骆曼芳又是一挥手，上官无明的尸骸和刚死的萧以墨尸体以及那两柄木剑齐齐浮到半空，她朝着秦修鹤抛了一个眼神，秦修鹤纤指一挑，那些东西都燃了起来。不过片刻，全数成了灰烬，骆曼芳将灰烬收起来，包入一个乾坤袋，给了上官无明。

　　“算是对你们的谢礼，虽然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我收了利息的。”

　　不等对方道谢，骆曼芳抬手打出无常令，一道黑色漩涡出现在四人面前。骆曼芳最先走入其中，紧跟着是上官与萧以墨，最后才是秦修鹤来收尾。

　　萧以墨初来地府，对一切都是好奇，然他唯一可问的上官无明也不过是个新任鬼差，加之二人见面有些尴尬，一路上也没有多说什么。此时黄泉路上萧瑟冷寂，唯朵朵彼岸绮丽妖艳，骆曼芳随手摘了一朵，给了面带好奇的小皇帝。

　　四人很快就走到阎罗殿内，蒋子文不在，只有崔珏一人。崔珏倒也没有让萧以墨跪在那儿听判，反倒左右打量人家，口中一直念叨着：“可惜，可惜了。”

　　骆曼芳见他诡异模样，张口问道：“可惜什么了，快判了让人家复职。”

　　崔珏笑嘻嘻的回答：“真是可惜了这么好一个魂体要再入轮回啊，要是有人肯渡他，或许我又有一个劳工了。”

　　骆曼芳翻了他一个白眼，“你自己慢慢研究去吧，我不奉陪了。”说完，骆曼芳转身就出了阎罗殿，秦修鹤跟着就走，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家门口，骆曼芳才问：“你为什么不想收她记忆了？”

　　秦修鹤苦笑一下：“没什么，其实不收也没什么。你现在也挺好。”

　　骆曼芳只当他又是耍自己，直接进了房中。第二日，整个地府刚醒的时候，骆曼芳被油条摇醒了。

　　上官无明要和萧以墨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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