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帝心难测

　　上官无明站在望乡亭灵镜前，背对着骆曼芳几人，谁也没看清他脸上表情。

　　但镜中画面骆曼芳他们却是看的真真切切的，那是上官无明将死时的一段记忆。

　　上官无明站在萧以墨寝宫之中，本该是兄弟和睦的模样，此时却是分外生疏。上官无明身上穿的就是那日乱葬岗中的银铠，蹙着眉头看着倚在齐妃怀中的萧以墨，“皇上，北疆战事紧张，请让臣去支援薛小将。”

　　萧以墨接过齐妃递来的剥好的葡萄，葱玉手指捏着水嫩嫩的葡萄，朱唇轻启：“你就在这皇都安心歇着，省的到时候又出什么事。”

　　“皇上，北疆已经不能等了！”上官无明又耐心的同萧以墨说了一遍，希望引起萧以墨的注意。

　　齐妃娇笑着凑近萧以墨，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上官的确也是没有听清。上官见萧以墨只是和齐妃一起大笑，没有一点想要管北疆战事的模样，又欲开口三次提醒。

　　谁知萧以墨捏爆了手中葡萄怒道：“你非要出皇都干什么，莫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上官震惊的看着萧以墨，心想他怎么变了性子。不等上官无明说些什么，齐妃倒是摆出正宫架势向着他骂到：“上官将军这么迫切的想出皇都，莫不是又要来一次清君侧？”

　　“娘娘，你为何血口喷人。”上官无明眉头皱起，看着这名妖艳妃子叹了口气：“萧以墨，我守你江山十数年，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

　　萧以墨不知被什么话刺激了，张口便道：“好啊，今日你出了这个房门就是死。你去，你若出去没死，我就让你去北疆。”

　　上官无明听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身，踏出寝宫房门。萧以墨愣住了，他没想上官真的会这么做。齐妃见上官出了门，突然来了兴致，要这萧以墨让他擒下这个叛逆。

　　萧以墨还是没有动，或者说他压根没听见齐妃在说什么。齐妃见萧以墨没有反应，高喊护卫，又喊了萧以墨之前的金口玉言。

　　不知是哪名近卫先动了手，相继赶来的就动了手。本来面对上官将军，就算如何擒拿也不至于将他杀了，偏偏在近卫之中有齐宰相的人，最后萧以墨只记得满眼猩红，只记得浑身是伤的上官无明嘱咐他做个好皇帝。

　　萧以墨没有厚葬上官无明，只是诛了齐相九族，上官交由宫中小太监安葬了。那小太监是接到了层层下达的口谕的，早就被扭曲的不成样子了，萧以墨最终被抛在了乱葬岗上。

　　画面到此为止，灵镜终于归于平静。上官无明慢悠悠的从望乡亭走下来，停在骆曼芳他们面前没有些许表情。

　　既然看了上官余下的记忆，下一步就是去找地藏君帮帮忙了。他们只是迅速的去了十八地狱，除了此起彼伏的哭喊嚎叫，上官无明甚至没有看清那一坨坨魂魄是如何受刑的。

　　地藏看到上官的时候念了句阿弥陀佛，说了声施主你的命途坎坷凶气很重。大家都是知道上官身世的人，一个沙场将军，凶孽之气重那真是太正常了。

　　骆曼芳自从想开后还没见过地藏，此次正是一个机会，她跟地藏说了说崔珏的吩咐，顺道跟人道了个歉。

　　地藏依旧是慈悲对人的模样，他说：“施主不必自责，只要记得本心就好。这位上官将军，必须亲自去勾回萧国国君的魂魄，才算了了前尘。”

　　谁也没想到，上官无明了却前尘的方式会是亲自去勾萧以墨的魂魄。别说上官无明对萧以墨的感情，就是他冤死他手之后也一直想着萧以墨。

　　骆曼芳转念一想，上官亲自勾魂，那萧以墨不是时日无多了。不过这些都不关她什么事，毕竟她除了引萧以墨回地府，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

　　谢别地藏正准备离开之时，地藏私下跟骆曼芳说了一句话。骆曼芳本是没有什么动力再去帮上官操持事务的，却听地藏说，萧国郭熙内有你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东西，当下无非是剩下的记忆。不过地藏怎么知道的，骆曼芳虽然怀疑，但她现在的确没什么线索，听一听地藏的也不是不可以。

　　上官再见崔珏的时候算是已经把自己的事情抖的干干净净了，崔珏见到他那是两眼放光。骆曼芳将地藏嘱托说给崔珏，崔珏立马拿出生死簿查了查萧以墨的阳寿。

　　一年，也就是两日之后的现在，上官无明就要去完成鬼差生涯的第一次勾魂了。

　　上官无明自知道之后一直默默无言，就连骆曼芳几人邀他去尝尝红尘的吃食他都婉拒了。上官就这么把自己关在分得的小屋里整整两日，任务之时却是到的比谁都早。

　　一路上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没事却又决绝。骆曼芳几人不过两日没来萧国，这儿却是已经过了一年了。一年之前萧国王都还算是繁华之处，当下却是饿殍遍野。

　　一年之前，骆曼芳几人不过是看到一些乞丐流民忍饥挨饿，一年之后却是出现了人食人的凄惨景象。骆曼芳几人是没有显行的，就看到几个难民围着一口破锅，里面的肉炖烂了，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看到状如人指的骨头。

　　你再看看四周散乱的枯骨，便可知晓他们在吃什么了。骆曼芳捂嘴干呕了几下，秦修鹤伸手拂了拂她的背，轻声说道：“别看了。”

　　上官无明只是看了一眼，愣了一刻立马向萧国王宫飞去。骆曼芳和秦修鹤也没有落下，这次许惊鸿和油条被地藏要了去，所以没有跟来。三人飞到萧国王宫之时，才明白为何王都这幅情景。

　　萧国王宫算是易主了，整个王宫烧去了大半，一群起义军模样的人占着这里像是在巡逻。上官无明带着二人走到议事厅，果然有几个义军头领模样的人在议事。

　　坐在主位上的壮汉说道：“找到那狗皇帝了么？”

　　客座上的几人都摇摇头，七嘴八舌的接话。“应该是被他逃出宫去了，算他运气好，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大哥安心等待。”

　　一个瘦猴模样的男子猥琐说道：“要是他没杀了上官无明，我们可能还攻不下。”

　　“那人死了多少年了，谁叫这狗皇帝荒淫无度肆意挥霍，活该我们得了他的天下。”

　　众人纷纷附和，又鼓吹了一番他们的带头大哥，才算完了。上官无明一幅隐忍的样子，不过他也的确只能忍着，他现在是地府鬼差，不是萧国镇北大将军。

　　骆曼芳心中担心的是萧国国玺，因为地藏的一句话，她才不得不搅这趟浑水。她四下看了看，却没在厅中发现国玺。

　　就见那带头大哥又说道：“不知那狗皇帝把国玺藏哪儿去了，没有国玺，名不正言不顺的。”

　　瘦猴答道：“现在天下都变了，还要那东西做什么，大哥天生该是萧国国王。”

　　带头大哥哈哈大笑起来，十分受用的样子。骆曼芳也吃了颗定心丸，至少国玺不是没了，而是在萧以墨身上。上官无明是必须找到萧以墨的，她自然也能找到国玺。

　　上官无明知道在宫中是找不到萧以墨了，便提议带着骆曼芳和秦修鹤去几处二人私下爱去的地方看看。本以为如此私密的地方总该找到萧以墨了，谁知就连安置上官嬴和李姑娘的地方，都没见到萧以墨的影子。

　　无奈之下，骆曼芳只得用了搜魂术。谁也没想到，就连上官得知结果之时也露出了惊讶之色，萧以墨竟然在乱葬岗方向。

　　萧以墨在乱葬岗，靠着上官无明埋葬的坟包睡着。身上黄袍沾着泥泞，头上王冠早就不知丢在了哪里，手中抱着一个包袱不知是些什么东西。他静静的睡在那里，呼吸平稳，不似一个逃难的亡国之君。

　　乱葬岗阴风阵阵，天上月光暗淡，鬼火四下闪烁，还有些夜行动物的诡异叫声。但这些都没吵醒萧以墨，明明已是中年，明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帝王，这时却同山野少年一般，安然自适。

　　上官无明站在他身前一尺的地方，安静的看着萧以墨。看了一会儿，才走到萧以墨面前，想是伸手去理整齐他额前的乱发，又发现自己不过是个魂体只能穿过萧以墨的面庞。

　　骆曼芳和秦修鹤走到他身后，感觉到上官的悲伤，也只是静静站着。骆曼芳不知怎么的就头脑发热，她对着上官无明说道，“还有两个时辰就该勾魂了，你想看看他的记忆么？”

　　上官无明吃惊的转过头，疑惑的看着骆曼芳，目光意思是你如何给我看他的记忆。骆曼芳解释：“我和你会的不一样，你想看么。”

　　上官无明纠结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骆曼芳伸手祭出寻忆诀，萧以墨的记忆立刻显现在三人面前。

　　这下就连秦修鹤也都有些惊讶，他的确是不知道骆曼芳会这个。更何况，以前洛姬使用这个法术的时候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无言，直到画中的萧以墨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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