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赏赐
“承天皓运皇帝,旨意。秀女郑氏,才貌比肩。朕有不舍,然羚都更有朕心挂念之兄长。于情至此,特赐郑氏前往羚都,近身侍候承睿王,钦此!”
万公公尖着嗓子读完圣旨,跪在地上的郑蕴尔心差不多凉透半截。近身侍候,说得难听点就是个什么名分都没有的侍妾。而那承睿王又是个恶名昭彰的恶王爷,喜怒无常不说,动辄断手剁脚的。
“郑姑娘,接旨吧。”见她没反应,万公公提醒道。
郑蕴尔这才直起身子,谢过恩接圣旨。视线越过万公公朝屋里端庄而坐的女子望去,女子着的一身橘暖贵妃装,鸦发绾髻、步簪累累。那张秀美精致的脸上施了胭脂水黛,神态是她陌生的骄傲。
见郑蕴尔往这边瞧,女子款款起身,身旁的宫婢赶紧替她撩起及地衣裙。越是走近,那股目中无人的气势越是明显。
这已经不是那位温柔贤淑的表姐了,郑蕴尔彻底觉悟。
“本宫未曾食言,他日若能得偿所愿,必不忘记姐妹情深。”杜贵妃边说边拉起她的手,颇似长辈般轻拍了拍。
得偿所愿。
郑蕴尔苦笑,怪她愚笨。一直以来都以为,杜凝毓希望的得偿所愿是和兄长能同结连理。故此她几番背着父母给两人传递情笺,又把殿选预备的舞蹈教给她,还蠢到替她偷药。没想到那药压根不是杜凝毓用来逃避殿选的,而是陷害她的。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郑蕴尔终于明白。
“多谢贵妃娘娘。”郑蕴尔屈膝,握着圣旨的手略有微颤。
杜贵妃对于她将要哭泣的样子十分受用,掩唇浅笑道:“这消息该是传到郑府了,姑母的表情一定特别精彩。”
郑蕴尔咬唇深吸口气,克制浑身叫嚣的情绪。是了,从杜凝毓来郑府生活起,母亲一直对她不善,寄人篱下的生活多少令她心有怨念。
这道旨意,不光是摧毁她,更是给郑府狠狠一击。
“三日后就要出发,本宫近来身体不适,当日就不去送了。”
郑蕴尔半晌才吱唔一句:“我是姐姐的仇敌吗?”
杜贵妃神色一滞,昂头冷哼:“是。”
说完,见她脸色更加难堪才心满意足的摆驾离开秀女院。满院的宫女私下议论,等贵妃离开才逐次缩回屋子里头。
不过听一道圣旨,好像花光了今生所有力气。郑蕴尔迈步孤独走向内屋,忍好久的泪珠终于掉下,怕人瞧见快速抹掉。
很容易想象,母亲父亲听到这消息的场景,肯定不好。
三天过很快,杜贵妃不允许她回郑府,直接从内宫出发。好在前一天收到兄长托人送来的信,多少是在安抚,莫要记挂家中,他会照顾,信中只字未提母亲气倒的消息。
“姑娘,该启程了。”宫婢收拾完东西,唤她。
郑蕴尔将信贴身放置,朝她点了点头。宫庭广场早早四顶细帘软顶马车停驻,另护卫佩剑长长三列守候马车前后。
三名鲜衣华服的女子在宫婢的搀扶下,莲步轻袅分别往各自马车里去。郑蕴尔早先才知晓,此去羚都并非她一人。宫婢搀她入马车,远远传来万公公尖锐的下令声,“起轿!”
马车滚轴传来轰隆声,随着平缓的移动,郑蕴尔抬手撩起车帘往回看。诺大的宫墙,高楼巍峨,远远的玉阶高台上一次排开众多人群,夹道上高扬的旗帜,这些多看一眼都是伤怀。羚都那么远,这一去不知能否活着再回盛阳,再回到郑府。
羚都远在边境,这一趟行程少则两月。
索性一路相安无事,除了长途劳顿身体没能适应吐过几次,倒也不至于太过难熬。折腾两月之余,快到羚都时天公不作美,下了场滂沱大雨。
随行车驾里,其中一位侍妾的马车陷入深凹泥潭,几番驱赶马匹无果后,整个车厢兀自侧倒,摔个破损。
彼时郑蕴尔正捧着兄长信反复阅览,这一路差不多能只字不差倒背如流了。马车外传来的嘈杂引她侧耳,须臾有人敲了敲轿门,“郑姑娘!”
郑蕴尔推开门,是个佩刀的护卫,身边站着个被雨水污泥沾染的女子。护卫面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道:“这位杨姑娘的马车陷泥摔破,柳姑娘不愿与人同乘,另外的张姑娘路上生了寒疾怕过了病气给旁人,如今只有你这里…”
“上来吧。”郑蕴尔瞧那女子湿透的样子,委实觉得冷。虽是盛春季节,遇上雨水还是透骨的凉,如今靠近边境,这份冷意更加厉害。
女子闻言脸上生出欣喜,接过郑蕴尔递来的手爬上轿子。将湿透的脏袍褪下,她弯眉笑嘻嘻地说:“多谢姐姐。”
这个姑娘长得很是玲珑秀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还有小小一对虎牙。怎么看都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没事。”郑蕴尔含笑,见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不远处的糕点,索性拿起盘子递给她,“尝尝吧,这是出发前带的干点。”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糕点入嘴,她就乐得直抖腿,眉开眼笑地告诉她,“幸好有你,否则这大雨天就得在外淋雨徒步了。我们四个里,除了张姐姐外就你最好。那柳末仗着最有姿色,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说到这,她突然压低嗓音,小声说:“听说承睿王,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宁愿有吃有喝一辈子不被召幸。”
“噗…”郑蕴尔没忍住笑出来。
“姐姐,我听说当今杜贵妃是你的表姐,怎地不帮你同皇上求情呢?”杨瑶心吃着嘴里的东西,奇怪道。
问者无意,听者有心。郑蕴尔唇角弧度僵住,良久都没缓过劲来,只无奈道:“皇命难违吧。”
杨瑶心不傻能瞧出她脸色不对劲,当下知晓问了不该问的,立刻闭嘴自顾自吃东西。
这一路上,就在杨瑶心唧唧喳喳说话声里消磨过来,也因为她,郑蕴尔知晓了同来的其余两名侍妾的名字。
比较嚣张的叫柳末,恬静安然的叫张宜惠。
等车驾一路驶入羚都城,恰是天色放晴时。街市巷尾热闹非常,杨瑶心脑袋探出轿窗,惊喜道:“哇,我当这羚都挨着边境该是贫苦非常的,没想到根本不比盛阳差!”
郑蕴尔撩帘望去,果真如此。路上百姓穿的都不差,就连街头摆摊的小贩,也是难得粗布麻衣。酒楼飘香,茶馆素雅,三五孩童摇着拨浪鼓在街头戏耍玩闹。
不禁令她有点对这个承睿王产生好奇。
绕过桃花巷,在一条宽阔大道行驶片刻,隐在几棵茂盛苍柏后的王府逐渐呈现轮廓。黑檀色府门,垂檐雕刻着繁复花纹,威严高耸门楣下悬着一块暗青色牌匾,承睿王府四字,笔锋苍劲有力。两只汉白玉石狮面容狰狞,铜陵大眼怒视来客。
“这才是王爷该有的气派。”一声娇吒笑声自后传来,郑蕴尔方下车就被吸引到。杨瑶心咬着嘴里的糕点,撇嘴说:“那就是柳末。”
这个柳末生的的确漂亮,风姿绰约,一颦一笑间尽是妩媚。跟在她不远处下车的女子,动作委婉,梳着宝髻翠簪轻点,姿容胜兰。
郑蕴尔想,那大约是张宜惠。
柳末目光朝这边投过来,尔后唇角逸出声冷笑,踱步而来十分露骨得将郑蕴尔从头到脚打量遍。惹得郑蕴尔有点不适应,正要开口,却见柳末对着一旁还在吃的杨瑶心讽刺道:“你是没长脑子吧,东西能乱吃吗?”
“什么?”杨瑶心一脸茫然。
柳末瞟了眼郑蕴尔,“我们四个虽然同来自盛阳,但到了这里只有一个目的,争宠!旁人给你的东西你也敢乱吃,不怕毒死。”
“你瞎说什么,我这吃了一路,郑姐姐可不是这样的人。”杨瑶心昂着头争辩,却始终没敢把嘴里嚼碎的糕点吞咽下去。
柳末好笑,“你们才相熟多久?”
杨瑶心气得憋红脸,猛的踱步就往张宜惠那跑去。柳末似乎达成目的,皮笑肉不笑地睨了杵在原地的郑蕴尔一眼,才扭着款款腰肢往前去。
郑蕴尔无奈,方迈出一步踢到脚边一块咬了大半的糕点,心里直翻苦笑。四人连同一干护卫等候在府邸外,等候通传。不消半会儿就见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急匆匆带着几员家仆往外来,嘴里絮叨着:“王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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