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在这样又气又烦又痛的“折磨”中，我郁闷的吃了晚饭，又郁闷的躺回床上，期间还郁闷的上了两三次厕所，但无论秦皓轩再说什么，我都只当自己是哑巴，沉着脸一言不发。我给兰蔚打了电话，想让她来医院陪我，谁知这货一直不接电话。
很明显，她是故意的，逼着我面对现实。
话说，我昏迷这两天发生的事还真多。
我躺在床上偷偷玩手机，只要听到秦皓轩进来就继续装睡，不知道他是真的以为我睡了怕打扰到我，还是不想拆穿我，每次进来，都小心翼翼的，步子轻的微不可闻，每次他都轻轻拉下我蒙在头上的辈子，摩挲我的脸，指尖微凉的触感,熟悉又遥远,透过那一点传遍我全身，酥酥麻麻，我咬紧了牙才没有发出声音。
装着装着，我真的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心里有事，身体的痛感又绵绵不断，如何安然？迷迷糊糊间，我醒了过来，瞬间异常清醒，再也睡不着。房间里漆黑一片，只透过门缝能看到点点灯光，我摸出手机一看已是凌晨时分，听外间传来的轻微敲打键盘的声音，心下猜测：“难道秦皓轩还没有睡？”
这样想着，我打开床头灯起身下床，因为顾忌到身上的伤，下床这个动作于我变动有些困难，我艰难的支起身体，脚刚一落地，便听到开门声，随后秦皓轩走了进来。
他走近我，轻轻扶住：“犀犀，怎么起来了？是要去卫生间吗？”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下午的戏谑调笑，变得十分认真。
“嗯。”除了承认，我总不能说我是起来看他在做什么吧，或者起来玩。
“我扶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我语气淡淡的拒绝。
秦皓轩愣了一下，然后长臂一弯把我抱起来，往卫生间走：“别逞强，知道你痛。”
我没再说话，任由他抱，我轻轻抓住他的肩，望着他完美的侧脸，恍若隔世，时光倒流，如果我们从未遇见，如果他没有救过我，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如果我没有爱上他，如果我从来不知道那些残忍的真相……
如果，如果，没有如果……
秦皓轩将我抱到卫生间放下，然后很自觉的转身出去带上门。我根本没想上厕所，刚才不过是避免尴尬找的借口，是以，我只能随意的洗洗手，准备磨蹭一下再出去。抬头间，我看到镜中自己憔悴的脸，苍白黯淡，没有一点血色，这几个月我瘦了很多，原本饱满红润的脸颊瘦得近乎凹陷，下巴尖的能扎人，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却没有往日的神采，微卷的头发凌乱的披在肩头，同样毛毛糙糙没有一丝光泽。
好丑，我郁闷的叹。第一次想自己胖一点，第一次觉得瘦是一件可怕的事。
蓦地，心里腾起一个念头，深深的疼，疼出了泪——如此，我应该不像她了吧。
我吸了一口气，双手捧起水，浇到自己脸上，水很凉，彻骨的凉，凉意让我更加清醒，亦更加的痛，心里的，身体上的，疾心痛首，无以复加。
“犀犀，你没事吧？”许是见我在里面待得太久，秦皓轩焦急的询问。
“没事，我就出来。”我淡淡的应。
我用毛巾擦擦了脸，打开门走了出去。
秦皓轩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出我的异样，他轻轻揽住我的腰，语气温和：“怎么了？”
我不自觉的想推开他：“没事。”
话是这么说，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下来，一滴眼泪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的手背上，发出“滴答”一声脆响，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他的手不动，我唯有艰难的别过头：“真的没事，我只是太痛了。”
秦皓轩悠的轻拥我入怀，捧起我的脸轻吻我脸上的泪；“犀犀，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鼻音，一字一句似有浓浓的痛意。
他终于还是说了……
我的身体猛然一僵，心像是被扔进深潭的石子，快速沉落，深不见底。
虽然早就知道，虽然已经消化了四年，但第一次听到从他口中说出，我依然疼得无以复加。只是，我的反应比我想象中平静很多，我没有捶胸顿足，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情绪失控，有的只是一种经历太多无从选择的凄然与淡定。
我轻轻推开他，任泪水横流，却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因为你根本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跟她那么像，跟她像就算了还要傻乎乎的跑到你面前，傻乎乎的相信你的甜言蜜语，傻乎乎的爱上你，傻乎乎的以为你也爱我。”
“犀犀，我没有……”秦皓轩刚开口，就被我有些粗暴的打断。
“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太傻，都是我自欺欺人，其实你早提醒过我，是我太笨，即使后来知道了真相也选择相信那是个意外，酒后乱性？情不自禁？情绪失控？对，的确是这样，只是我搞错了对象，以为替身就是主角。”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情绪也到了快崩溃的边缘“你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当着我面说出来。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掉你对我的伤害吗？一句对不起就想让我原谅你吗？你要我原谅你做什么？继续留在你身边当她的影子吗？你这个混蛋，我恨你。”
我终是情绪失控，哭的声嘶力竭，肝肠寸断，即便没有多少力气，即便一动全身都疼得想要裂开，依然抡起胳膊使劲的拍打他。
“林犀，你别这样，你身上还有伤，你听我说好不好？”秦皓轩抱住我，试图平息我的怒火。
我却因为动不了，更加愤怒：“我不听，你又想骗我，你会关心我有伤吗？你怕我死了就没人做她的影子了对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畔也嗡嗡作响，只听“嘶”的一声，我突然感觉胸口至左腰湿漉漉一片，是伤口裂开了。
鲜血透过我的衣服，染到了秦皓轩身上，顺着我的衣服滴在了地板上，每一滴都是鲜艳夺目，刺得人眼睛发涩发疼，只是我已经感觉不到疼，更不知道怕。
秦皓轩大惊失色，慌乱的按住我的伤口，亦是大吼：“你不要命了！医生，医生，快过来……”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看到我们的样子都吓了一跳，上次给我做检查的医生迅速按住我的伤口，然后吩咐护士：“准备轮椅，推到换药室去，快。”
换药的过程极其痛苦，因为情绪激动用力过猛，伤口上刚结的血痂全部崩落，伤口缝合处亦被重新撕裂，血流不止。虽然医生提醒我会很疼，让我忍着，但当消毒酒精倒在我伤口上的时候，我毫无意外的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把嘴唇咬出了血才没有叫出来，接着是重新缝合，一针一针划过皮肉，我痛到麻木，痛到不知道痛。秦皓轩一直紧握着我的手，一脸疼惜，我使劲的掐他，指甲深深的埋进他肉里……
我痛，他也痛……
处理完回到病房已经是半夜三点多，我很累，却全然没有睡意，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
“你多迁就她，不要让她情绪激动，更不能让她乱动。”
“好，我知道。”
医生吩咐完，便带着护士离开了，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我的抽吸声在这安静里显得格外明显。秦皓轩走到我身侧坐下，轻轻握住我的手：“有没有好一点？”
我不说话，也不动，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刚刚情绪使然下说的话，多数是心里话，但有些却是故意，我心里明白，无论秦皓轩初衷如何，现在的他绝没有我说的那些龌蹉又残忍的想法，只是我心里太痛，痛得以为只有用违心又毒辣的语言将他伤得体无完肤，才能好过一点。
然，我伤了他，自己却更加难过。
秦皓轩见我不理他，又坐得近了点，他拿出手帕轻拭我脸上的泪：“不要哭了，你这样我很心疼。”
“……”
“你如果真的讨厌我、恨我，就养好身体，等出院后再好好教训我，我保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好不好？不要再伤害自己，好不好？”秦皓轩的声音近乎哀求。
我心里一动，痛苦的闭上眼睛，别过头：“很晚了，你去睡吧。”我不想哭，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得，但眼泪却像决堤的水，怎么止都是枉然。
秦皓轩见我似乎平静下来，也不离开，仍然坐在床边看着我，默默加重了握住我手的力道。我没有动，仍由他握着，除了没有力气，更多的似乎是一种不愿承认的依赖。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是开口：“犀犀，你睡了吗？”
“你在这儿，我睡不着。”我是痛得睡不着，心痛，身体痛，眼睛痛，各种痛。
“你去睡吧，你放心，我不会死的。”话不说重点，他绝对不会离开。
果然，听了我的话，秦皓轩轻轻放开我的手，起身走了出去，听到他离开，我居然满是失望。
他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就不能厚脸皮一点？或者无赖一点吗？
女人最是口是心非的动物，我是多希望他一直拉着我的手，陪着我，即使知道自己这么想很贱，还是抑制不住的渴望。
正失落间，秦皓轩又走了进来，他端着一盆水绕到我面前蹲下：“哭了这么久，眼睛和脸一定很难受，我帮你擦擦吧。”
“不要，你放哪儿，我自己擦。”继续口是心非。
秦皓轩不说话，直接拎干毛巾帮我擦脸，温热的毛巾覆盖在我眼睛上，很暖很舒服，真的没那么痛了，擦完了脸，他又帮我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动作细致又轻柔。我突的想起他从前偶尔帮我洗脚时的情形，他也是这样认真细致，像对待一件艺术品，有时我会忍不住问他：“不就洗个脚吗？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他每次都笑：“因为我有‘恋足癖’，自然要洗干净一点，你懂的。”
“呸，不要脸。”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笑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某人真是目光如炬啊。
“没什么。”我收住笑。
他不再追问，伸出手开始解我上衣的扣子。
我慌乱的抓住他的手，怒视他：“你干嘛？”这王八蛋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这种想法，简直禽兽。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想帮你擦下身体，刚刚又是血又是药的，一定很难受吧。“
“毛巾给我，我自己擦。”我的脸瞬间红了，真是太丢脸了。
“还是我来吧，反正……”
“看过也不行。”就因为你看过最美的我，我怎么舍得破坏那种美感。
怕我再次情绪激动，他最终还是把毛巾给了我，我胡乱的擦了又还给他，他接过毛巾放到盆里，却又不走，反而坐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我。
我脸上热辣辣的，催他：“你出去睡吧。”
我感觉自己真的是快人格分裂了，一会儿不理他，一会儿情绪失控大吵大闹，一会儿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想他陪着我，一会儿又在他面前像小女人一样难为情……
“犀犀……”秦皓轩跟我离得很近，他特有的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不自觉的有些迷乱，他轻轻摩挲我的脸，声音温和中满是心疼：“安静的听我说会儿话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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