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一下学期分班的时候，我选了理科，虽然我文科比理科好很多，但因为杜宇选了理科，我挣扎了几天还是选了理科。而我说服自己的理由是，我的理想是当个医生。这个时候我和杜宇稍微熟悉了些，但也仅限于见面打招呼。转折点出现在高二上学期，不知道班主任是不是觉得我化学实在太差，而杜宇得过化学竞赛一等奖，或者我语文出奇的好，而杜宇各科成绩中就语文稍弱，我们两个坐一起刚好可以取长补短，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在高二开学这天他做了个英明的决定，将我俩的座位调到了一起。我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暗地里却兴奋了好几天。
坐在一起才发现，平日里看似贪玩的他上课时十分专注，笔记也做得一丝不苟，并且总能摘录出老师讲义里最精华的部分。我几乎每天都会找他借笔记，当然，作为回报我得每天帮他买早餐（他出钱我跑腿，偶尔心情好还会请我吃一顿）。回想起来整个高二应该是我高中生活中最开心的日子，每天我都很早跑去教室，脸上也时常挂着笑容，虽然我们不是情侣，当然我也没奢望过这点，但只要每天能离他这么近、和他说话我就已经很开心。我曾经以为自己喜欢得很隐忍，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却没发现那时的我“中毒太深”，而那种“毒”身体里是藏不住的。
上课的时候我常常会忍不住偷偷看他，他认真听课皱眉思考的模样像孩童一样可爱；下午下课到晚自习的空档我会去操场跑步，我对陈嘉琪说我要减肥，其实是因为他在操场踢球，而我总能从人群中迅速找到他的身影；而帮他收拾课桌、买早餐，不知从何时起也成了我的分内事。我对这种状态很满意，直到有一次寝室“卧谈会”，周觅问我：“林犀，你是不是喜欢杜宇？”
我像是被人戳穿谎言一般，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才吞吞吐吐的说:”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想？”还好当时已经熄灯，她们看不到我羞红的脸，不然我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近班里都这么在传呢，说你喜欢杜宇，还说说不定杜宇也对你有意思呢。”李然也插话道。
“不是吧李然，前半句我信，后面句是在开国际玩笑吗？”周觅有些轻蔑的笑道。
听她们这么说，我心里有些骇然，忙说：”没有的事儿，只是同桌之间，说话比较多。我都没想那些。“
“怎么可能，卢迪一直喜欢他，他都不理人家，说不定早就心有所属，所以连班花都不理。”陈嘉琪总是口没遮拦。
“谁说他不理卢迪了，他俩关系挺好的，不知道别瞎说。”周觅反驳道，她卢迪关系很好。
“你知道？快说来听听，其实我觉得他们很配的，只是他俩如果在一起得伤了多少人的心啊。”陈嘉琪立马发挥她的八卦精神。
“我只是觉得我们班或者说我们年级能配上杜宇的也就卢迪了，而卢迪确实喜欢杜宇，杜宇对她也从未明确拒绝过，所以他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说的也是，谁会拒绝一个有才有貌的美女而选择……李然突然意识道说错话忙收了口。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后背很凉，比后背还凉的是我的心。虽然我从未奢望和杜宇有超出友情外的其他情谊，但偶尔夜深人静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还是原来的我，身量轻盈能歌善舞，他是否会喜欢我？没有答案，因为没有如果。
如果不看从前的日记，关于他的许点滴已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模糊，但有一些却印象深刻。
N中的教学楼后面有一个园子，此园依山而建，里面不仅花多林茂，还有有竹林、假山、凉亭，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是为N中情侣们设计的，情调又隐蔽，尤其晚上走在里面稍不留神就会看到让人脸红的画面，真不知道当初设计师是怎么想的，他知道他设计得是一所市重点的后花园吗？每周日的下午我都会去园子，园子里有一条石梯从山脚直通山顶，每次我都会沿着石梯爬上山顶。起初，我爬上山顶是因为那里很少有人，难得安静，顺便也减减肥，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每次去都能遇到杜宇，如此我便更有了非去不可的动力。
原本我去那里就是跳绳，做操，杜宇来后我不好意思，大多时候都是和他聊天或者安静的看书。他很喜欢看书，每周带来的书都不同，而且绝对与课本无关。他给我推荐了许多他喜欢的书，还大方的借给我看，而我也常常经不住诱惑，熬夜奋战。有次我先到，拿了一本宋词在那里读，他到了有些意外，问我是否会背，我让他抽，没想到他抽了几首我都能背，他吃惊的说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才女呢，现在能背这些的人很少了，其实我很喜欢这些古典的东西，就像我觉得弹古筝的女孩子比弹钢琴的女孩子漂亮。”这算是夸奖吧，我表面上淡淡笑他矫情，心里却乐开了花，只是我没有告诉他，我不仅会弹古筝，还考到了十级。
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每周日下午都来山顶，他说开始几次是无聊上来看看，后来习惯了，不来倒好想爽了约似的。有一次我听了陈嘉琪和李然的怂恿花了一周的生活费去吧头发拉直了，他看到了问我怎么头发这么直了，我说拉的。没想到他径直走过来，很自然的伸过手拽了我一撮头发，轻轻一拉：“这么拉能拉直”他的手碰到我的脸，冰冰凉凉的，我本能的向后一仰，立刻吃痛的邹眉咧嘴。他立刻松手：”你躲什么，我也没用力。”脸上难得的认真表情。我特别囧，只说了一声先走了，就落荒而逃。
高二快期末考的时候已经入夏，这时的我经过一年的略微节食和运动瘦了许多(不知道是否和药效过了有关)，虽然还是胖，但走在街上回头率已经大减，也很少人再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了。为此，我很开心，尽管这时我的化学依然不好。有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我和杜宇会否有不一样的结局。同样没有答案。
我有写日记的习惯，有一天我把日记本放在寝室的书桌上忘了锁进抽屉，恰巧有人来我们寝室玩，无意间看到了那本日记。虽然日记里我只用了D代表他，但明眼人都明白我写的谁，我始终相信那些流言不是出自恶意，也不是故意大范围的散播，但那些流言确实伤害到了我，也许也给杜宇带来了困扰。我能感觉到那段时间同学们异样的眼神和偶尔嘴边似有似无的笑意，只是这些我都可以忍受。直到有天晚上，我提了水瓶去开水房打水，有些晚了水房里没什么人，我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随即我看到杜宇和他寝室的肖罗以及女同学张晨、周觅在里面。他们没看到我，我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到他们继续说道。
“不错哦，又走桃花运了，大家早就怀疑林犀喜欢你，果然是真的。”张晨和卢迪一个寝室，向来有些唯恐天下不乱。
“就是，其实林犀也不错嘛，胖是胖点，脸还是能看的。”肖罗也跟着掺和。
“人家还是才女哦，古筝都考了十级呢，只是我也是听说过没见过。”周觅笑嘻嘻的说，只是那笑容中玩味甚浓。
“杜宇，你不会被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张晨继续追问。
“你们别乱说了，都是捕风作影的事情。”杜宇有些不耐。
“谁乱说了，她自己写的嘛。你还维护，难不成你真喜欢她？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张晨不依不挠。
“胡说什么啊？首先你偷看人家隐私就不对，再者我和她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我不喜欢她，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如果有必要我明天就去让老师换个位置。不说了，先走了。”杜宇似乎有些怒了，提起水瓶就走，我避闪不及，险些迎面撞上。
他看到我有些尴尬，但只在一瞬间又仿佛没看到我似的从我身旁走过，我听到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我亦没有说话，咬紧了嘴唇，若无其事的走进去打水。其他人看着我，互相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我一个人在开水房站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是陈嘉琪。她拿了纸巾给我说，林犀，不要伤心了，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不管那个人是否喜欢你，你喜欢他并让他知道你就是胜利者。”
“……”
“其实你五官很漂亮，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五官有你精致，相信我，以后一定会有人爱你胜过一切。”（虽然我很感激陈嘉琪，但我一直怀疑她说的这段煽情的话来自于某本小言。）听她说完，我哭得更伤心了，陈嘉琪不知道，其实杜宇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有一天晚自习我做完作业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突然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你还蛮有轮廓的嘛，你要是瘦点一定是个轮廓分明的美女，尤其是眼睛，很好看。当然了，胖点也没什么，可爱嘛。”说完还不好意思的笑笑。为了他这句话我兴奋了一个晚上，可如今却觉得每个字都是刺一般扎得心底生疼。
或许是因为过两天就期末考了，杜宇并没有去找班主任换座位，只是我们几乎没有再说话，整个气氛怪怪的的。考试一考完，我就迅速收拾好回家了，心想一个暑假不用管那些无聊的流言真好。那个暑假很忙，除了作业，爸爸还给我报了补习班，我每天很早起床跑步跳绳，做完作业就弹古筝，很久没弹都生疏了，每次沉浸其中的时候我都会忘记所有烦恼甚至还有些飘飘然。偶尔闲下来我会上网玩玩，那时候已经流行网上聊天，班里也有自己的群，群里几乎每天都闹嚷嚷的。我从没在上面发过言，但我总会很认真的看他们说了什么，偶尔看到杜宇发言我的心都会揪得紧紧的。几乎每次上网我都是隐身，偶尔才会上线，我每次都看到杜宇的头像亮着，但我从未跟他打过招呼。记得有一次他主动问我在不在，我的心惴惴的如小鹿乱撞，但终究没有回答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待到暑假快过完了，一天中午群里闹得厉害，我仔细看才发现原来有人发了重磅消息：杜宇和卢迪在一起了。大家惊喜之余纷纷祝福，甚至有人给他们未来的孩子取名字。我关了电脑，下午连补习班也没去，躲在家里弹了半天琴，直到指节发酸发抖才停下来。
高三开学那天，班里又调了位置，我和杜宇不再是同桌。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没多想，只是从此整个高三我几乎没和杜宇单独说过话，也再没去过山顶。偶尔在路上遇到，我都会远远躲开，有时实在躲不掉，也只是淡淡一笑。有几次我听到他在身后叫我名字，也只当没有听到。我不愿想，不愿听。他和卢迪似乎挺甜蜜，两个人总是一起去吃饭，他打球卢迪也会在场边等着给他买水拿衣服，只是这些似乎已与我无关。我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成绩有了较大提高，
忙碌中高考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想再留在C市，除第一志愿填了同济大学外，其他两个志愿也都选了外地的大学，我听说杜宇报了南京大学，想到大家就要天各一方不免有些伤感。高中对杜宇的最后印象停留在高考那天，那天刚考完语文，我们都在考场外边的快餐店吃饭，我站在前面听见有人在后面说：“你考得好不好？”我没注意是和我说话，没有回头，突然就有人用指尖碰了碰我的后背：“林犀，你考得好吗？”我转过头发现是杜宇，他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显得特别干净阳光，我淡淡的说了句还好，就转过头去，我怕再看下去心里会不平静，转身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他的眼神有些黯淡，但我马上提醒自己不要多想。
我以一分之差与同济大学失之交臂，知道结果的那天晚上，我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更没有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我独自坐在家里的阳台上，塞着耳机听了一晚上的歌。因为没有了期待，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显得格外无聊。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的体重已属正常范围，虽然离□□的魔鬼身材还有一些距离。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我会收到C大会计系的录取通知书，在我所有的志愿里根本没这一项，难不成我失忆了？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爸因为不想我去外地，偷偷把我的二志愿给改了，虽然我没有跟他闹，但却有两年时间几乎没和他说话，也很少回家。暑假快过完的时候我听说杜宇也因为高考发挥失常，没考上南大，去了C大旁边的J大，而卢迪考上了上海一所大学，对于这个消息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很长一段时间，我看他的头像都是灰色的，大概对他打击很大吧。很久以后，我偶尔会想，如果当年不是我爸擅自做主，“窜改”了我的人生，那我是不是就不会遇到那个偶然间闯入我生活，却深深扎进我生命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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