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零露瀼瀼
新晋宫嫔中,最最得意的当然是沈翕了,这不,前几日皇帝又晋了她的位分,赐号“歆”,现在她是歆贵仪了。
反观我的零露阁,先前的德公公和紫宸都已经怨声载道。最先还是偷偷的抱怨,现在已经是当着我的面说了,大致内容是,自以为是建国公家的小姐自命清高,殊不知已经得罪了皇帝,身为主子自己受苦还要连累他们那些做奴才的,这主子的心有多狠。玉卿和玉颜说过多次,他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索性不管了。宫里不都是拜高踩低的吗?
只是这天气渐渐的变寒了,宫里的炭火似乎也变得紧缺了起来,每一次去内务府领总是说不够。好在还有月晗和佩姝的帮助,这个冬天总不算太难过。
又是一年的春天了,他似乎真的是把我忘了,快一年了,他从未来过我的蘅芜宫,即便蘅芜宫离他的乾明宫不算太远;也未招我去侍寝。我曾一度的怀疑,我是不是就要这样在深宫中过一辈子。
春天,万物复苏,总是要发生一些什么的。
元熙十三年春,歆贵仪沈翕有孕,自入宫以来,她分得的雨露最多,有孕也没用什么稀奇的。他自然是高兴的,沈翕如今已是歆嫔娘娘了,居永乐宫的主位。我身边的这几个不安分的早就不想再在蘅芜宫待着了,于是送了点银两出去,求得了在永乐宫打打下手,也不算太累的活儿,我想,就算是去干永乐宫最低等的事他们也会去的,毕竟,相比较我一个无宠宫嫔的掌事,哪能比得上圣眷正浓,又怀有龙嗣的歆嫔跟前的差事红火呢?现如今歆嫔有孕,是最最娇贵的了,多几个人打下手也无不妥,所以他们也就去了。现在,蘅芜宫里只有小福子,若竹,香吟,玉卿和玉颜了。他们肯留下来,我自是心里暖暖的!
少了那几个不安分的,蘅芜宫倒是清净了不少,我闲时无事,便做做针线之类的,倒也可以打发时间,有时月晗和佩姝也会过来坐坐,也只有她们会来看看我了,只怕去年一同进宫的秀女们都忘了还有一个瑾娘子了。
听传进来的消息,沈翕这胎怀的并不是那么如意,也对,要是人人怀胎都那么的顺利,他也就不会登基十三年,膝下还只有黎妃的大皇子昊清,以及惠贵嫔的淑华公主两位皇嗣了。
所以为了给沈翕安胎,在她有孕三月之后,又给了她婕妤的位分,若是她来日诞下皇子,封妃指日可待啊。护国公一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各种珍稀药材只要对安胎好的,全往这宫里送。只是,就算是有那么多的珍稀药材,依旧没能保住歆婕妤这胎,辛辛苦苦怀胎六月,就因为她不愿意再听太医的再三嘱咐,忍受不了整日窝床的无聊,非得去御花园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结果,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双生男胎。他的愤怒可想而知,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沈翕也是悲痛万分,不过,当她醒来发觉自己的孩儿已经不在的时候,几度昏死过去,悲痛万分,那毕竟是自己的骨血啊。
等她身子好些的时候,苏子翾又给了她昭仪之位,加上好些国外进贡来的奇珍异宝,来安慰她的失子之痛,即便这个孩子的失去她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她自己不那么认为,她只要见着苏子翾一面,便要哭诉是有人故意害她的孩子,矛头直指被苏子翾冷落了不少的娴妃,只是,她错算了她只是一个妃子,起初,苏子翾还很有耐心的开导她叫她不要胡思乱想!久而久之他的耐心也到达了极限!永乐宫便也少去了。
在五月二十三苏子翾的生辰上,是我入宫一年多来第一次见到沈翕,她消瘦了很多,显得她本就大的眼睛更大了,可惜,她的眼睛已经不如之前那么的美了,凌厉与妩媚尽失,尽管精心准备,但还是掩盖不了她因失子之痛以及苏子翾的冷落而导致的心力交瘁。她那无神的眼睛只有在看向娴妃时才会有一丝的波动,当然,她并不敢以她现在的形象面对苏子翾。寿宴进行到最热闹的部分,突然娴妃嘴角溢出了鲜血,衬的她艳丽极了,在皇帝的生辰寿宴上发生了妃子中毒事件,始作俑者也太大胆了,苏子翾立即命令彻查。高效率之下,让这件本就没有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很快便水落石出。
沈翕也并不打算否认,她只是恶毒的盯着因中毒而虚弱不堪的,正窝在苏子翾怀里的娴妃。
“歆昭仪,你的胆子真大,先前几次三番的在朕面前污蔑娴妃害了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现在又公然在朕的寿宴上下毒,企图杀死娴妃,你很好。”
“歆妹妹,这是真的吗?你在皇上面前说说也就算了,毕竟你失去了孩子,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痛苦的呢?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我?”说着,她便哭了起来,小小的肩在苏子翾的怀里抖动着。
“你就别装了,你害没害我的孩子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何苦在这里装,你既然敢害为什么不敢承认?”
“我没有害我为什么要承认,我好心好意给你的孩子做了几件小衣服送过去,如果你仅凭这个就断定我害了你的孩子的话。如果你不相信,正好这里就有太医,给太医看看不就可以了。”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苏子翾质问沈翕。
“皇上,臣妾没有闹,臣妾在告诉您我们的孩子都是被这个毒妇给害死的。”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小衣服,“臣妾就是因为感谢娴妃娘娘给臣妾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衣服,所以日日都拿在手里,就因为这,臣妾的孩子才没了。”她把那叠衣服给了之前被叫来给娴妃解毒的王太医。
“启禀皇上,这衣服只是普普通通的衣服,并没有昭仪娘娘口中所说的有伤胎的东西。”这王太医拿着那几件小衣服检查了很久才说。
“不可能的皇上,一定是这个毒妇称臣妾不注意的时候偷换了这些衣服,之前太医明明是说臣妾是因为吸入过多的麝香才导致滑胎的,而且,而且,哦对,那个江太医,我的胎就是江太医看的,皇上,您可以找江太医来对质。”她冲到苏子翾的脚边,死命的包住他的靴子。
“昭仪娘娘,我太医院并没有一个姓江的太医,娘娘为先前的皇子报仇心切,怎么连太医的姓氏都记错了呢?”
“歆昭仪。”苏子翾说着停顿了一下,“你这个样子怎么配称昭仪,来人,传朕旨意,夺沈氏的封号,废沈氏的位分,玉碟除名,终身不得踏出永乐宫一步,所有服侍过她的,亲近者仗杀,其余赶出宫去,变卖为奴,从现在起,永乐宫封宫,让她反省一辈子吧。”
“皇上不可,歆妹妹也服侍了皇上这么久,而且前不久才失去了双生子,况且,护国公如果知道了皇上这么对待他的女儿,会使他寒心的。”娴妃挣扎着说,说完还在大口喘气。
“爱妃不必为她求情,朕方才已经废了她的位分,玉碟除名,她不再是朕的妃子,也不再是你的姐妹,护国公忠良一生怎么会有沈翕你这么个恶毒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愤怒让他对一个妃子玉碟除名,难道他真的爱娴妃吗?还有,就算沈翕再怎么飞扬跋扈自恃有皇恩在身,家中父亲是京城三公之一的护国公,她也不至于蠢到当着苏子翾的面指责位分比她高的娴妃,而且还没有充足的证据。为什么?
“皇上,就算你不让我踏出永乐宫,我也会找到证据,让这个毒妇的真面目曝光于天下。皇上,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今日没有相信我。”说罢,她转向娴妃,“贱人,今日算你运气好,我们来日方长。”
苏子翾听了她这么一段话之后,立即着人把她押回永乐宫。
就在大家都准备各回各宫时,我突然看到苏子翾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是不是突然看到我不认识我觉得面生?
回宫之后,想了想德公公,小盛子和紫宸,她们因着沈翕这么一出,落得个变卖为奴的下场,我是该笑还是该为她们感到悲哀?
沈翕的事也就第二天在宫里传了传,过了些时日,大家就如同从未知道有沈翕这么一号人一样,即使一个月之前,她还是宫里最得势,大家既恨她却又不得不去巴结的人。自从永乐宫封宫,宫里最得势的又成了娴妃,苏子翾几乎夜夜都去陪着她。
当我觉得生活又会像之前的那一年一样并且还会如此下去的时候,苏子翾翻了我的牌子。
进宫一年有半,还是第一次侍寝的就算不后无来者去,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是夜,接我的銮轿停在了蘅芜宫的正门口,坦白的说,我坐上轿子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我见到了苏子翾。
那时,他正在作画。他在画什么我没有看的很清,但我知道那是一个女子,这其实是废话,他一个皇帝要是半夜在自己宫内画一个男子,那真是奇哉了。
“我…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我能感觉到我的声音在发抖。
“起来吧。”他并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小心的把画收好,待他做完这一切,“怎么,朕有那么可怕吗?连请个安都那么紧张?”
“臣妾没有紧张。”
“那是害怕?”
“不是害怕。”
“那你的声音为什么发抖?”
我知道不回答皇上的话是不礼貌的,我怕他会突然发脾气,所以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朕不是乱发脾气的人,不用这么看着朕,这会让朕觉得自己长得很可怕。”
他招了招手,有宫女上前给他宽衣。
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我连他的呼吸都可以感受得到。他的身上有好闻的香味。他的唇如雨点般落在我的唇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给我带来的清晰的刺痛,光滑的锦衾磨在身上痒痒的,喉间不自觉的发出来一声嘤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一睁眼便是整片的明黄,我顿时吓了一跳,我竟然在乾明宫!听到我猛然坐起的声音,一旁的宫女连忙冲进来,我认得出那是昨晚给苏子翾宽衣的那一位。
“奴婢参见瑾贵人,不知贵人有什么要吩咐青衣的。”
“瑾贵人?”
“贵人有所不知,皇上今早上朝之前就已经晋了您贵人的位分了。”
“为什么不叫我?”九五之尊已经起床上早朝去了,我还在睡觉,太有失礼节了。
“皇上看贵人睡得正香,便吩咐奴婢们在门外侯着便可。”
说着,门外便有脚步声传来,当寝宫的门被打开时,我被外面的光刺了下眼睛,下意识的拉过锦被盖住身体。
接着便听到了青衣的声音:“奴婢拜见皇上。”
在苏子翾吩咐青衣出去的时候,我连着被子一起翻到了地上:“臣妾拜见皇上。”我知道我当时肯定看上去很怪异。
“免礼吧。”他好笑地说,“爱妃可是刚刚才醒?”
“回皇上的话,是的。”我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音量非常低。
“赖床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朕都已经下朝了,难不成是朕宫里的床啊,被子啊什么的特别舒服?”
“皇上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我一边说一边在找昨天穿来的衣服,可是左看右看都没看到,苏子翾在这里,我动作的幅度也不敢太大。
“爱妃在找什么呢?”他看着我露出了坏笑。
“臣妾想,总是不能裹着被子出去的。”
苏子翾走到旁边,亲自为我拿了套衣服,是青色的。可是衣服给了我,苏子翾一点都没有要转过身的意思。
“皇上?”
“嗯?”
“臣妾想与您游戏一番如何?臣妾数到三,您与臣妾一同闭上眼睛,不知君意下如何?”
“……”苏子翾无奈闭上眼睛,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刚一换好,苏子翾便睁开了眼睛,哪里有这么巧?我怀疑他根本没有完全闭上眼睛。
“爱妃穿这身衣服果真是极好的。”他像是早就为我准备好了这件衣服似的说。可是,我不过第一次侍寝啊。
“皇上的眼光定是极好的。”我看着这套儒裙,穿在身上真真是舒服,而且很轻,应该是用蚕丝织就的,光滑无比。
之后青衣便在榻上摆好了一方小几,小几上有几样小菜,还有两副碗筷。
“爱妃坐吧。”苏子翾指了指他对面。
“皇上,臣妾觉得这样不妥,臣妾头一回侍寝,以贵人之位留宿在皇上宫内已经不合礼制了,现在又与皇上在龙榻上共进早餐,若是被他人知晓,定会觉得臣妾不懂规矩。”
“这有何妨,爱妃不必担忧。贵人之位的确不可以留宿在朕的宫内,但妃位以上不就可以了吗?朕可以晓谕六宫,封你为瑾妃。至于坐这龙榻,朕与谁吃个早饭,怎么吃难道还要受他人的约束不成?”
“皇上,臣妾入宫仅一年有半,且又是头一回侍寝,即刻封妃,臣妾万不敢受。”
“爱妃不必惶恐,这后宫是朕的后宫,朕心疼自己心爱的妃子不愿让她半夜慧宫这也不成?朕想与心爱的妃子吃顿早饭也不成?”
他这一连的“心爱的”说下来,我的心都快融化了。,眼睛里不自觉有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
“皇上当真?”
“爱妃不必担心。”说者他走过来,携我走向了那明黄的龙榻,让我坐在他的对面,“爱妃这样好看的容貌,即便是哭也是倾国倾城,但,朕不许你哭。”他伸手过来试去了我脸上的泪。
苏子翾的口味是比较清淡的,这从他的早饭中可以看出来。
饭毕,他与我一同回宫,蘅芜宫第一次迎来了圣驾,这也意味着,我不再是过去那一年之中任人宰割的鱼肉了,我要为刀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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