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苏临渊
虽没了前世的风光，苏临涣未料到明镜书院仍旧卧虎藏龙。
扶风和弱柳玩得高兴，看着一个花灯下谜面正犯愁，便找林氏解惑：“夫人，这谜面上说，清空朗月挂边陲，要打一字。”
林氏含笑思索片刻，本欲告知谜底，可一转眸瞧着怀中小女儿神神叨叨般摸着下巴深思熟虑的小摸样，忍不住又道：“夭夭，你可知这谜底？”
苏临涣正想着别的，没来由被唤得眼睛一瞥那鱼戏莲花灯下的谜面，随后就道：“是一个郎字。”
“啊，怎么会是一个‘郎’字呢？”弱柳道。
苏临涣愣了愣，瞧着林氏看她的温和模样，真怕阿娘将她当成了个精怪，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这个拆字提，朗月取朗，边陲取陲，各去一半就是‘郎’字了！”
弱柳恍然，笑着道：“这样！那夫人我去换花笺可好？”
林氏笑骂：“我们不过是出来玩玩的，你这个小妮子还真想跟那些个小弟弟小妹妹抢灯笼不成，看把你能的！”
苏临涣嘟嘴道：“我瞎说的，弱柳姐姐要是真去了，说不定会闹笑话的！”
众人笑开了，见天色已晚便回院中去安寝。
却没想到后面的两个小男孩将这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穿着明镜书院的校服，其中一个指着林氏怀里的小姑娘，忙道：“秦焱，你看，那个不是下午那个小姑娘吗？她是这个夫人带进来的吧？我听说这个夫人是苏家的人！”
秦焱看了一眼灯笼下没来得及取走的谜面，缓缓道：“苏府这么大的，好像也只有是苏丞相的女儿。”
“秦焱，你是我们班最聪明的，你说那小姑娘猜的对不对？”
秦焱道：“准确无误。”
江小鱼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乖乖，这么大点儿就能解掉谜题了，原来是遗传啊。我说我跟她这般大的时候不知道跟哪个野小子在泥里打滚呢！唉唉唉，不愧是苏丞相的女儿！”
秦焱无语：普通的小子也没有你这么皮的吧？
他还要再看，秦焱忙道；“下午罚得狠了，你还有两遍《论语》没抄呢！”江小鱼闻言跟打了霜的茄子一般，秦焱遂伸手拉着他去别处了。
晚上，苏临涣做了个梦。
她梦见前世阿爹撞柱而死，她杀死刘世显后，在绝望中跳楼自尽。就在她跃下城楼的那一刻，她看清楚了一张脸。
那人清冷傲骨，容色无双。他坐于黑色的骏马之上，似一道风般驰骋而来，直到脸庞越来越清晰，她才觉身子一震！
那模样这一世她见过，那是小匪？
不，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刘世显娶她那日兵临城下？是为了皇权，还是为了别的？他急切地奔来是为了救她吗？可是，她根本不认识他！
苏临涣是被林氏叫起来的，她一睁眼，看着林氏担忧的眼神，猛地吸了吸鼻子，却发现自己在抽泣。
她哭了？
林氏忙道：“可是梦见什么？怎的哭了一夜？”
苏临涣翻身欲起，却发现枕头已经被她哭湿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愣了愣，巴巴着眼睛无措地看了眼林氏，才缓缓道：“阿娘，我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说完，扁了扁嘴，眼泪似要落下来。
林氏道：“你这傻孩子，梦境与现实本来就是相反的，怎么能为虚幻的东西哭呢？你瞧，阿娘不是在这里吗？怎么会离开你呢？”
苏临涣心头何尝没有这般想过，可前世种种让她有无尽的恐惧，她后怕，她怕自己做不到，至于做不到什么？
她竟是不知道的。
重生至今，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不过是为阿爹来日被刘世显陷害之后所铺就的后路。她帮宋源，是为了宋源日后的权利能够帮阿爹读过难关，她帮林素，也不过为了卖林素一个人情，她知道林素过不了几年就会嫁个一个大官。
权势权势权势，她觉得好累。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可行的、从根本上阻止苏家巨变的法子。她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
林氏只当苏临涣伤心，搂着哄了又哄，说了无尽的好话，最后只得拿着桂花糕诱惑之，苏临涣瞧着阿娘忧心的模样，心头却没那么沉重了。
门房那里忽来了小厮传消息，说是大少爷苏临渊回来，这本是好事，可这一次却不一样，只因为苏临渊这次不是正常休假，而是在军营骑马摔断了腿！
苏临涣吓了一跳，因为这是前世没有的事情。
林氏有些着忙，唤了弱柳扶风收拾了衣物，一行人当即别了苏复回府。
苏临涣甫一进屋子，瞧着自己哥哥俊俏风流的模样倚在床边儿上，唯一不雅的是，一只脚被绑了绷带和木板，而他此刻正安静、愉悦地在吃一根香蕉。
瞅着苏临涣和林氏进来，他把香蕉包进嘴里，支吾道：“母亲大人回来了，恕渊儿腿脚不便不能给您行礼了。”林氏哪能真让他行礼，只是斥责他实在太不小心了。
苏临渊打着哈哈，瞅着一旁的小妹妹临涣跑了个眉眼，嬉皮笑脸道：“我家夭夭长得这么漂亮，可快给哥哥抱抱！”说完伸出手来，却未料牵动了伤处，疼得呲牙咧嘴。
苏临涣见他这摸样，本来恼苏临渊这个大马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下原本绷紧的小脸彻底破了功，噗哧一声笑出来。
苏临渊眉间一展：“笑了笑了，笑了便好。”
林氏无奈摇头道：“我跟夭夭从大儒那处过来，一听到你受了伤，当下吓得不行，你却还有心思说笑话？”
苏临渊道：“母亲，我并没有说笑话，只是你们一进来，我瞧着面色俱是忧虑，就连夭夭看我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冤，其实根本不严重。”
“不严重还用送回家吗？”林氏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且现在府里歇着，这个月哪儿也不许去！”
林氏起身要走，苏临涣想留下来，林氏点了头。
待屋内剩了苏氏兄妹二人，苏临涣伸了个懒腰，很是不忿：“我就知道母亲不会让我出去的，秦羽非要把我送回来，真是要了老命了！”
“哥哥不愿意回来吗？哥哥不想我们吗？”
苏临渊瞧着妹妹，实话实说：“当然想了，可是这样子回来我不愿意的，怎么也得是个衣锦还乡，摔断了腿回来多丢人啊！”
苏临涣很想翻白眼，你还知道丢人啊？她有些不明白：“哥哥骑术这般好，普通的骑马怎么会突然从马上摔下来呢？”
“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苏临涣有的是耐心。
苏临渊怎么觉得妹妹比阿娘好难缠了，只得道：“说可以，你先答应我不许哭！”
见小妹点了头，他才开始整理思绪。
这事，苏临渊有些不敢说，瞧着四周也没了旁人，跟自家妹子说说也好，随即嗫嚅道，“我其实不是跟着师父骑马的，军营里面有一个拿首魁的比赛，我跟一兄弟打了赌，说是能在西望山上猎到老虎，谁知……”
“谁知什么？”
苏临渊挠头装作看风景：“遇到一只黑熊，体形彪悍，实力很强，我知道自己弄不过它，骑马就跑，跑得急了，从山上滚了下来，结果摔断了腿，后来是被我一哥们秦羽给找到了。”
苏临涣怔怔听着哥哥的生死一刻，眼中蓄满了泪水：“哥哥怎么能这样？”
苏临渊慌了：“小骗子，说好了不哭，这会儿是怎么了？”他手忙脚乱地找帕子，一个大男人哪里有帕子藏着，只不过是瞎找罢了。
苏临涣擦了一把眼泪，控诉道：“我哭是因为哥哥根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如果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阿爹和阿娘怎么办？我是个女孩子，苏家日后难不成要指望我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哥哥这般轻忽，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苏临渊哄了哄：“怎么都好，是哥哥错了，夭夭别哭了！”他最怕妹子哭，以前夭夭出生的时候，那么一小团儿抱在怀里，生怕碰碎了，他那时候觉得这个妹子这么娇弱以后必然要护着她长大的，听得小妹妹这一番道理砸过来，给他扣了个不大不小的罪名，确实是长大了。
他是个嘴笨的，满身张满嘴估计也说不过她，只得又劝了劝，止了妹子的金豆子，又到：“你小小年纪说了这么多，哥哥我说不过你，算我错了。”
苏临涣扁嘴，眼睛红红的：“本来就是你错！”
苏临渊瞧着她呵呵一笑：“不生气了哦？夭夭不是喜欢兔子吗？下次哥哥给你猎一只兔子！”
还想着猎兔子呢！当真是嫌自己摔得不够狠！
想起日后哥哥的下场，她不由觉得心身俱寒，苏临涣忽而道：“哥哥，你不要跟江值将军学武艺好不好？”
“啊？”
苏临渊刚刚灌进一口水，随口喷了一半出来，另一半呛得他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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