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柳庭妍知道，如今绝不能和龙应天闹翻，她有很多事情还要借他之手来完成。
第一件事便是唤烟雨到床边，和她聊聊旧事。
“这真像一场梦，我多希望一觉醒来我还躺在柳府那张檀木床上，像以前每一天一样赖在床上不肯起，而你站在床边，急切地唤我起来和姐姐一道给母亲请安。”
烟雨泪眼朦胧，想到以前美好的画面，再对比如今的物是人非，禁不住跟着主子一起感伤。
“烟雨，你为什么说不了话了？”在记忆中，烟雨从小古灵精怪、伶牙俐齿，俨然不是眼前这个木讷的哑巴。如果不是容貌变化不大，她还真不敢相信岁月真有这么神奇的功力，能将一个妙龄女子变得如此沧桑。
烟雨无法用言语回答，只得用手比划了一个碗的形状，端起来往嘴巴里倒。
聪明的她立马领会了烟雨的意思。“有人给你灌了药？”
“嗯，嗯。”烟雨点头。
“谁？谁对你下了狠手？”柳庭妍眉头皱在一起，吃惊地问道。
烟雨拼命摇头，摆手示意，又指了自己，不停点头。
“你说什么？”柳庭妍思索一阵，恍然大悟，大吃一惊，“是你……自愿的？”
“嗯，嗯。”烟雨回答的声音很小，像是从喉咙那勉强挤出。
“那是谁给你药的？我哥哥、我姑姑还是我父亲？”
烟雨犹豫了一下，张开手掌盖住嘴巴，又沿着脸向下移动。
“我父亲。”烟雨比划着男人的长胡子，而她的父亲正是留着长髯。
可是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忠厚善良，根本不是一个会对婢女下狠手的人，除非——
“他让你帮忙保守了一个秘密？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所以他才……让你以此表忠心？”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重要到需要保守秘密的那个人不能说不能写，一生不能泄露。烟雨本就不识字，所以只需要她成为哑巴就好。而父亲让烟雨保守秘密无非是盼着有一天他流落在外逃过一劫的小女儿能与烟雨相见，从烟雨那知道那个秘密。因为这世上也只有她，与烟雨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所以能默契地沟通。
烟雨看她猜了出来，手舞足蹈。她急迫地脱去自己的外衣，露出肚兜，拿起梳妆台上的剪刀，一刀剪破，从肚兜那堆布料缝隙里掏出一张纸。
柳庭妍先帮烟雨把外衣穿好，才接过那张满载秘密的纸条。
看完之后却大失所望。
纸上只有两句诗：周公礼乐辰，永言贞素心。
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这根本不搭调啊！”两句诗前言不搭后语，她父亲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烟雨见她不解，忙拿过纸来，示意她有几个词下面被人用笔画了深深的一横。原来她父亲既为了保密将两句毫不相干的诗句写在一起增加解题难度，又担心她想不出而多了提示。
那几个词分别是“周公”，“礼”，“周”，“托杜鹃”。
“周公，周……两句诗里都有这个周字，再加上公……难道是指一个人，而周是他的姓？”
“嗯，嗯。”
见烟雨肯定的回答，柳庭妍知道自己猜对了，信心倍增，继续猜下去，可是却又碰上了难题。
“礼是什么意思？这句诗是说周公推行礼乐，礼贤下士，品德高尚。难道父亲说的这个人也是这样的？”
烟雨沮丧地摇头，示意她猜错了。看她还是想不出，烟雨像是想到什么好的提示，两手扣在脑袋上，作帽子状，又拍打一下衣服，蹲地跪拜。
“是说官帽官服和官人见到皇上要跪拜吗？”
烟雨眼睛扑闪，亮晶晶。
“那……礼是……指一个官职？”柳庭妍睁大双眼，答案呼之欲出。
烟雨高兴地拍起手来。猜对了！
柳庭妍难以置信，父亲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恩人——周宰相！周谨礼在熹宗年间一直担任礼部侍郎一职，而且他的名字里也有“礼”一字。
“那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柳庭妍依然不解。
烟雨手指着剩余的那句诗：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重点是托杜鹃。
烟雨又开始做动作。她两手环绕胸前，来回摇晃，明显是在哄一个婴儿睡觉，接着又蹲下身来，用手来回抚摸空气。她和烟雨心灵相通，十几年的亲密无间，又怎不知她在比划什么。烟雨是在抚摸一个孩子的头发。
她全身颤抖，不敢相信内心的答案。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明……轩……对吗？”
烟雨的眼神告诉她，她猜对了。杜鹃，杜鹃——稌隽！竟是柳明轩字的谐音！原来托杜鹃的意思是父亲在告诉她他把明轩托给了周大人。再联系上一句的“永言贞素心”，父亲完整的意思是说礼部侍郎周谨礼是一个会坚守诺言的人，所以他把明轩放心地托付给他，以求为柳家留后。
真是一个惊天的秘密，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的欢喜。
“明轩没有死，对吗？”
烟雨热泪盈眶。
“我一定要找到他！”柳庭妍忍不住笑道。
什么都阻止不了她那颗想要找到世上唯一幸存的亲人滚烫跳动的心。曾经的她辜负了家族的期望，想一死了之，好逃避不堪面对的现实。任性不负责任的做法却也连累家族，间接造成悲剧的发生。而这一次，她绝不会也绝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
等找到明轩，她会将他好好保护起来，待他如亲生子，再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我很高兴。烟雨，你知道吗，我真的很高兴。我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我有亲人了，我也有了我想要保护的人！”柳庭妍的眼睛熠熠生辉，宛若变了一个人。
拯救一个对生无望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有所渴求，有所期盼。
明轩便是她如今最后的救赎。
对，她得找个办法和周宰相见一面。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用尽何种手段，她也得把明轩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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