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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梦断


  每个美丽的梦想前面都横亘着残酷的现实,有人不择手段踩着他人过去,有人想靠自己辛苦游过去,有人中途溺死在时间的洪流里。

  张怀雪站在舞台后面的走廊里,紧张的六神无主,不停地踱步。方澍拉住她,“你镇定点儿。”

  “额想上厕所。”

  “你不是刚去过么?”

  “额还想去!”

  “来不及了,完了再去吧。”

  这时候场记过来让张怀雪准备。张怀雪紧张的一下子拉住了方澍的胳膊。方澍转过身看到她紧张的快要厥过去的熊样儿,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向观众席,说:“你看见观众席里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儿了么?”

  “哪儿呢?”

  “那里,穿着格子大衣,头发长长的那个,坐在第二排。”

  “第几个?”

  “从左边数第十六个”

  “一,二,三,四……是男的。”

  “怎么会……你左右不分啊!”

  “啊,看见了……那不是兰薇么?”

  “对。等会儿你唱歌的时候就看着兰薇,你就会发挥到最好。”

  “真的?”

  “真的。”

  “有啥科学根据么?”

  方澍瞪她一眼,“这是偏方,没有经过科学论证。不过很管用。我以前比赛都是看着兰薇的。”

  “那好,额听你的。”

  “我告诉你,你不光得看着她,你还得感动她。”

  “咋感动?”

  方澍扶着张怀雪的肩膀,用深切的眼神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的兰薇,她是个孤独的孩子。她父亲去世之后就剩她一个人住在一栋大房子里。她每天坐在画室里画窗外的风景,一年四季,日出日落。她天生体质敏感,晕船晕车晕电梯,她哪儿也不能去。我跟她说起你,说起陕北,说起信天游,她很感兴趣,她很想仔细问问你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很想管你要一张照片来画一画。我想带她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北方的雪,南方的海,看看你家乡的黄土高坡。”

  “那……那假期的时候……”

  “张怀雪,音乐是有感染力的。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用你的声音,去告诉兰薇陕北都有什么,告诉她你老爹的羊群,告诉她一望无际的黄土,告诉她火辣辣的信天游是什么样的。”

  张怀雪被方澍忽悠的如在梦中,她蒙蒙地看着方澍,脸主持人报幕都没听见。场记走过来塞了一个麦克风在张怀雪手里就把她推了上去。方澍跟着走到钢琴边坐下。

  张怀雪一站在舞台上就蒙了,她看向观众席,似乎在看着一片迷雾。现场明明很吵但是她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就像暂时性的失聪一样。

  主持人走过来,问张怀雪要挑战原班底的哪个选手。张怀雪傻愣愣地转过头去看着主持人的嘴一张一合,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方澍皱着眉看着张怀雪,给她使眼色,可她这会儿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这时候Orange突然站了起来,走向方澍。

  方澍听见骚动转过头看到Orange走过来,她的经纪人在侧台拼命给Orange打眼色,急的都快冲上来了。方澍伸出右手在钢琴上用力一敲,这一下让张怀雪和Orange两人都回过神儿来了。主持人又问了张怀雪一遍:“不要紧张啊,你要挑战哪一位原班选手呢?”

  张怀雪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已经出列的Orange。

  “好的,请程澈到擂主等候。张怀雪准备好了请开始。”

  张怀雪深吸一口气,看向兰薇,使劲儿冲兰薇露出一个笑脸。兰薇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舞台,在张怀雪看来兰薇就是在看她,淡定的,安静的,这让张怀雪镇定许多。因为张怀雪在之前的练习中一直跟不上伴奏,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唱,都是方澍告诉她“唱”她才开始唱。方澍怕到舞台上她一紧张就什么都忘了,所以方澍让她先唱他再起伴奏。

  张怀雪使劲儿握了握麦克风,一口丹田气提上来,一句嘹亮的开场出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昂~~~~~~~”

  全场观众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等张怀雪那高音拉到了20多秒的时候,掌声欢呼雷动。张怀雪听方澍的话就只看着兰薇唱,她似乎听不见那掌声和欢呼声,她就能看见兰薇仰着脸安静的听她唱歌的样子,平静专注。她不知道兰薇有没有被她感动,可是她唱着唱着不禁热泪盈眶。她看着兰薇的淡然的眉眼,想起了她的家乡,想起了卷着旱烟听着她唱歌的老爹。老爹跟兰薇一点儿也不像,老爹一脸皱纹像梯田似的,双手粗糙的像是老松树的树皮。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安静地听着她唱歌,他们的态度让她自在。

  Orange站在右侧舞台的擂主席上,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方澍。他微微眯着眼睛弹琴的样子真漂亮。Orange曾经那么希望有一天,有一次,能跟方澍一起站在酒吧以外的舞台表演。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方澍弹着琴,她在一旁唱一首安静的歌,那样的场景必定美丽的让人想流泪。然而方澍从来没有弹着钢琴为她伴奏过,他在乐队以前的位置是贝斯,虽然知道他学的是古典音乐,但是他们好像从来没谈起过那方面的事。那时候大家崇拜的是摇滚,钢琴小提琴什么的不够摇滚精神,自然没人提。那时候他们不过才十几岁,却野心勃勃,可笑地坚信自己可以像传说中的那些摇滚明星一样,站在万人的体育馆开演唱会,唱片卖到世界各地,所到之处人群都为之疯狂。那时候的Orange连五线谱都认不全却有信心用自己的音乐征服世界。她觉得,她,方澍,秦朗就是最佳怕当,是最牛逼的组合,征服世界只是时间问题。如今,Orange站在擂主席,方澍是挑战者的伴奏,等于是敌对。她想起方澍只要参加比赛就一定拿冠军的辉煌战绩,那时候秦朗说方澍是比赛之神,谁要是跟方澍一块儿比赛,那算是完了。想到这儿,Orange突然害怕起来,跟方澍之间存在的距离感在这一刻被无限扩大。场景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她提着一瓶啤酒沿着石头围墙晃晃荡荡地走着,方澍一家和兰薇一家开着车从她身边经过,她蹲下来在马路牙子上起开了那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光了。啤酒温突突地顺着喉咙流下去,辣的她双眼流泪。她把啤酒瓶子还给商店的时候在那里给方澍打了个传呼:我们晚上见吧,总得把没做完的做完。可是方澍没回应她,一直到他出国,一直到他回国,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正面回答她。等一会儿一定要假装开玩笑地问问他,还能继续么?一定会被撅的很惨吧,他这个人从来不懂得给别人留面子,要不是有那么硬的家世背景早就被装麻袋里扔乌苏里江喂鱼了。Orange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的有点儿不着边际了,想是大脑过热导致的,于是她就用话筒金属的部分贴在额头上,可是话筒被她握过已经温热了。她看着玻璃的舞台,想着这要是把脸贴上去该多凉快……

  那天的比赛在之后很长时间都被人们当做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那天有两个爆点,一个是颇具争议的人气选手程澈在擂主席位,高烧到40度突然晕倒,官方说法是比赛压力大又休息不好贫血导致的;支持她的自然是一片应援之声,祝福她早日康复之类的,反对派就没什么好话了,说她早不晕倒晚不晕倒,偏偏在上场之前晕倒,定看张怀雪唱的太好知道自己敌不过就用晕倒来赚眼球赚话题,她其实是个炒作女王。第二个爆点就是表现好得让全场站起来鼓掌的张怀雪出乎意料地没有被留下来,而是表现稳定的曾旋作为班底留了下来。比赛规定踢馆成功的选手可以有一人留下来,原班班底不在踢馆赛中淘汰。当天评委决定留下曾旋的时候全场一片哗然。评委的解释是:曾旋发挥稳定,而且各方面实力很平均,形象又好,正是他们要找的新生代偶像;而张怀雪虽然表现令人惊艳,但是风格太明显,怕是以后不好改造。

  比赛结束了,在回去的路上,方澍问张怀雪:“遗憾么?”

  张怀雪摇了摇头,转而问兰薇:“兰薇,感动了么?”

  兰薇转过头,迎着张怀雪期待的目光,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张怀雪不好意思地挠着她那头乱发,“你别光笑啊,笑的额都不好意思了……你咋笑那么好看捏……”

  方澍也笑了,“虽然没赚到钱,也不是很糟糕。”

  “哎呀,这可咋整,还搭着车费……”张怀雪一提钱就苦下了脸。

  方澍拍拍她肩膀,“算了,我借你点儿路费你快回老家去看你爹吧。”

  “那好吧。”

  “你可别卷着我的路费逃跑了啊!”

  “额是那样的人么!”

  张怀雪一转身挺胸抬头地就要过马路,让方澍一手给拉住了。“那是红灯!”

  张怀雪望了一眼对面的交通等,嘟囔了一句:“大城市就是麻烦,红灯绿灯地……”

  “车来车往的你就那么往马路中间闯,你要不要命了?”

  “额这不是……这不是……”

  “不是什么呀,你能不能给陕北人民长点儿脸?”方澍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口德,一着急就没鼻子没眼儿地给张怀雪训了一顿。张怀雪气的脸涨红,肥着胆子冲着方澍吼了一嗓子:“额是色盲分不清红绿不行啊!”

  “嘿!我说你是为你好,你还急眼了。”方澍整的也有点火儿了。

  “额……额说的是真滴……”张怀雪低下头,看上去很难为情。

  方澍拉过兰薇的胳膊,指着上面的格子问:“这是什么颜色的?”

  “……你这不是欺负人么,额说了额是色盲,当然不懂分辨颜色。你不信额?”

  方澍放下兰薇的胳膊,和兰薇对视了一眼看,转头跟张怀雪说:“我信。你还没学会撒谎呢。”

  “是红绿色盲么?”兰薇问张怀雪。

  “额只能看见黑白灰……所以你说的大草原,羊群,黄土高坡啥地,也都是黑的,白的,灰的。额也不能告诉你信天游是啥色的。”

  方澍伸手拍拍张怀雪的肩膀,“没关系,钢琴就只有黑白键,你能分清黑白就能做一个优秀的音乐人。”

  “那敢情好……”

  “都学会北京话了?”

  “额们那也说这话。”

  “祖国人民一家亲么。走,请你们吃炸酱面去。”

  “方老师,又吃炸酱面啊?”

  “兰薇爱吃。是吧?”方澍牵过兰薇的手,指着前面的交通灯说:“变绿了,走吧。”张怀雪摸摸鼻子跟在后面。

  Orange看着网上的议论,看着那些人发表的一些难听的言论。人很奇怪,明知道看了会难过还是会去看关于自己的评论,她慢慢地转动着鼠标轮,一条一条地看下来,就像一个自虐的人一样。

  “别看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话。”赵凯把Orange的电脑合上,然后往床上一歪,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好巧不巧刚好是地方台,正在播娱乐新闻,说的就是Orange晕倒缺赛的事。赵凯看了下Orange的脸色,关了电视。“你也别想太多,没事儿,不就缺一场比赛,不会影响你晋级。”

  “你怎么知道我下一轮能晋级。”

  “这才十强赛,你要是连十强都进不了你就不是你了。”

  “这个比赛是不是拖的太长了点儿。”

  “怎么?累了?”

  Orange蹲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狠狠地吸了几口,她周围马上就烟雾弥漫起来。赵凯站起来,穿上衬衫,然后拿掉了Orange手里的烟,“走吧,出去散散心。”Orange没有动,依旧蹲在那里,捡起赵凯按灭在烟灰缸里的半截儿烟,重新点着。

  赵凯脸色一下就暗下来,“程澈,你摆姿态给谁看呢?”

  “不愿意看出去。”

  “你别蹬鼻子上脸!”

  Orange转头看了赵凯一眼,一副及其不屑的眼神。那眼神激怒了赵凯,他扬手打了Orange一耳光。Orange从椅子上张下去,头磕在床脚发出很大一声响。赵凯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赶忙过去要扶起她,只见她仰躺在地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一般地说:“这下好了,破相了,又可以休赛一周了……”

  赵凯看她那样子不禁又觉得可怜,想是她承受了太多的舆论压力,有些顶不住了所以才心浮气躁。想到这儿不禁后悔刚才动手打她的事。“你这又何必呢。不想出去面对,不想比赛,只要你说,我就让你风风光光地退赛。你憋屈自个儿惹我生气犯得上么?”

  Orange依旧盯着天花板,却止不住地流着眼泪。“我这一生都这么憋屈着过来的,有谁拿我当回事儿呢……”

  “刚才打你是我不对。我一时气急了。你也太气人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有数,以后别说那么气人的话。”

  “你对我怎么样?我还真没注意……不就是上床,你以为我跟别的女的一样,跟你上床,图你几个钱,图你的人脉关系……也对,我可不就图你的势力和钱么。像我这样的没爹疼没娘爱的,能卖的可不就只有自个儿么?”

  “你这身倔骨头是怎么长出来的?”赵凯气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赵凯,你小时候有过理想么?就是写在作文本上的。”

  “咱能起来再说么?”

  “我起不来,我刚才就发现我起不来了……”

  赵凯一惊,伸手去摸Orange的脑后,竟然摸了一手的鲜血。“你特码不早说!”赵凯一把抱起Orange飞奔了出去。他们住在宾馆的二层,停车场在地下一层,赵凯让Orange的头靠在自己的脖子处,一手扶着她一手去按电梯的按钮,他感到Orange的血流顺着他的脖子流进了衬衫里,温热粘稠的血把皮肤和衬衫黏在一起,那触感让他更将恐慌,他死命地按着负一层,甚至用拳头去砸。这时候电梯开了,他不等人下来就冲了进去。

  方澍洗澡的时候突然觉得心脏一阵收紧,他关了水蹲下来,等那一阵心慌过去,然后站起来扯了毛巾披上到卧室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片浅蓝色的药

  片吞下去。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方澍拿过旁边的运动裤穿上,“等一下……进来吧。”

  兰薇打开门,站在门口,“澍,能用一下你的电脑么?”

  “用吧。我给你打开。”

  兰薇走进来,坐在床上等。方澍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来放在床上,“你在这儿上网还是去楼下客厅?”

  “就在这儿……就一下。”兰薇蹲在床边,不太熟练地用鼠标点开网页。

  方澍从没见兰薇用过电脑,很好奇她要干什么,就站在她后面看着。只见她打开了百度搜索,用食指一个一个地敲着拼音,输入的是:色盲。

  “兰薇好奇色盲是什么?”

  “大概知道,想确切一些了解。”

  “好啊,我也想知道。”方澍蹲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着电脑屏幕。

  兰薇看了一会儿,转过身看着方澍,方澍问她:“怎么了?”

  兰薇伸手盖住了方澍的眼睛,“看不见吧?”

  “恩。”

  “这样呢?”兰薇把中指和食指分开了个缝。

  “能看见一点儿。”

  “色盲的人会视野范围狭窄么?”

  “视觉范围应该跟正常人一样,只是辨不清颜色。像张怀雪那样的就看不见颜色。”

  “看世界就像看黑白照片一样么?”

  “差不多。”

  “那样的话就只能画素描了。”

  方澍笑笑,摸摸她的脸蛋儿,“兰薇还在想张怀雪的事儿么?”

  “很可怜。”

  “她心大,不会太难过。再说,她从出生就这样,没看过彩色的世界也无所谓黑白不黑白。就是在城市里生活有些方便,看不见交通灯什么的,其他倒也没什么。”

  “要是突然辨不清颜色了,我会死的。”

  “色盲是遗传的,不是后天得的疾病,兰薇不需要有这种担心。何况……”方澍把兰薇鬓侧的头发掖到耳后,像抚摸小猫一样摸着她头发说:“就算以后兰薇不画画儿了也不要紧。如果以后兰薇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儿,想改行儿,那咱们就改行儿。

  “能改什么呢?除了画画我也不会别的。”

  “要不,咱们在你家外面这条巷子开个包子铺儿?”

  兰薇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方澍,方澍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兰薇难道就从来没想过不画画了干什么?”

  “没想过。”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方澍往床上一倒,霍当一下,像倒塌一样,“我可是时刻都想着后路呢。现在,小提琴对我来说,有些复杂……怎么说呢,我练到现在这个程度,再练个两年,进了乐团,最后做首席……有时候又寻思着,就这样一条道儿走到黑,挺没意思的。有段时间,我拉琴,拉着拉着就想发火儿,我的教授被我气的夺门而出……我混账吧?”

  “……”

  “就像是不能控制一样……”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也没动。似乎是话题太沉重了,气氛有些凝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兰薇伸出手拉了拉方澍的裤脚,方澍坐起来,伸手抚上兰薇的头顶。

  “澍,你拉我起来。”

  “腿蹲麻了?”方澍伸手托着兰薇的胳膊将她拉起来。“活动一下。”

  “澍,我们做的包子会有人买么?”

  “……会吧……那只是退路之一。也许我们还可以干点儿跟本专业相关的,比如我可以包个装修工程,你来画壁画,博物馆美术馆什么的……”

  “那跟小提琴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一边指挥他们干活儿一边拉小提琴……干的不好我就拿琴弓抽他们。”

  “……”

  “你那什么表情?”

  “傻。”

  方澍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兰薇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方澍叫住了她,“兰薇,明天我们去看Orange吧,明天有可能是她最后一场演出了。听说她停赛两周对她很不利。”

  “恩。”

  Orange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面,化妆师要给她吹头发,可是她脑袋上缠着一圈纱布,没法做造型。“程澈,是不是把这圈白纱布暂时拿下来比较好?”化妆师问她。Orange用手摸摸后脑,“行,撤掉吧。”化妆师把纱布一圈一圈拿掉,却看见Orange的后脑有好大一块缺了头发,那里有一个很大的伤疤还没有拆线,上了红药水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这……给你戴个帽子吧。”“行,你看着弄吧,反正今天也是最后一场了。”“别这么说,你的支持率还是挺高的。”“万姐,你真会安慰人。没关系,我看得开。”

  Orange刚做完造型,副导演就过来告诉她准备两首歌,今天很可能要唱告别曲。Orange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说知道了。这个时候她手机来短信,她拿出来看有三条,最近一条是赵凯发来的,写着:完事后我来接你。另外两条是桃子和麦可发来的,他们看了电视重播知道她晕倒的事儿,表示关心和慰问。Orange关了手机,用手压了压帽子的圆顶,一如往常地上了舞台。

  Orange唱歌都盯着摄像机,从来不看台下的观众。平时比赛也没什么应援团来给她应援,喜欢Orange的人大概性格都和Orange有点像,都是闷骚型,并不会来现场应援。这一次Orange一走上舞台,就觉得右侧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诡异的气氛。歌曲前奏响起,Orange拿着麦克风刚要张嘴唱的时候,舞台右侧突然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程澈~~!”吓得Orange第一句差点儿唱跑调儿了。Orange唱着歌特意往右侧舞台走了走,看见桃子同学举着用A3打印纸,上面用红色的油性笔写着:程澈Orange最棒!旁边坐着兰薇,方澍,秦朗,麦可,麦可正低头用油性笔在写口号。Orange冲他们招了招手,桃子就杀猪一般放声尖叫,“啊~~~!!!!Orange最棒!”桃子那以一当百的应援刹那间震慑住了全场,Orange本来挺感动的,可是怎么隐约有丢脸的感觉……

  到主持人宣布得票结果的时候,不出意料的,Orange是十强里面得票最低的,直接唱了告别曲就下台回家。Orange站在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眼眶不禁热了起来。以前她看着别人离开之前哭哭啼啼的就觉得丢人,技不如人被淘汰有什么好哭的。如今轮到了自己,她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哭,他们哭是因为追逐梦想的路又断了一条,那条最快捷最好走的路就在眼前断了。走下这个舞台之后,必定茫然无措,曾经那么接近过,没有碰到就失去的心情没有体会的人是不会了解的。最后的话,Orange说:“我十二岁开始玩儿乐队,那时候有一把破木吉他就像有了全世界,我觉得我就这么努力下去,一定能成功。至于成功的具体是什么那时候都不知道。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和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自信,就算现在,我被淘汰了,我也不认为我唱得比留下的谁谁差。明儿网上又要出现攻击我的各种言论了吗?都说我浑身是刺儿,结束了,也许应该温馨一点儿。谢谢桃子,三儿,兰薇,方澍……秦朗,就是坐在那边的那一群。我最怕的真不是被淘汰,我怕被孤立……我一个人太久了,我害怕了……最后一首歌,my way。”

  Orange说完这番话,桃子已经泪流满面,她一手擦着眼泪鼻涕一手举着A3打印纸的应援牌子,时不时的用有浓重哭腔的声音高喊一声:Orange最棒!热血青年麦可同学也不落人后,提着破锣嗓子还时不时和桃子来个和音。方澍实在受不了了,伸手制止了这俩人,“嘘!安静的听。”

  那确实是一首安静的歌,Orange唱的很放松,很动情。她还是改不了不看观众的习惯,被评委无数次说过的太冷淡的舞台表现,可这是她的方式,这是她的风格,她在还有希望的时候固执地坚持了做自己,那么在结束的时候也没必要再去讨好谁。Orange唱完了,等着评委的最后点评。有两位评委都客气地说了好话,最左边一个以毒舌著称的音乐人说:“我听你的朋友喊你Orange,这个名字作为艺名也不错。你要是还想走音乐这条路,下了这个舞台之后就来找我。我觉得你有特点,有风格。相同类型的歌手太多了,市场已经饱和了,没准儿你能另辟蹊径闯出一片天来。”Orange给这个评委鞠了一躬然后下台了。

  “塞翁失马啊!那评委老师是不是要栽培Orange?”电视台门口,桃子依旧兴奋着。

  “他捧红了挺多人呢。能得到他的另眼相看,算是好事儿。”秦朗点了一支烟,看兰薇在场,又掐灭了。

  兰薇向里面张望着,方澍将她拉到背风一些的地方,“马上就出来了,应该。”

  这时候一辆小跑开过来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戴考究的年轻男人。他带着墨镜,遮住半面脸,一下车就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Orange是一边接着电话 一边走出来的。她站在台阶上,用电话对下面跑车旁边的赵凯说:“你回去吧,我跟他们走。”

  “你朋友?”

  “恩。”

  “一块儿带上吧,我请吃饭。”

  “不用了。我跟他们回去,回到我的世界,那儿才是我该呆的地方。”

  赵凯从下面看着Orange,沉默了大概十秒钟,他说:“程澈,如果你再等等,跟我过日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谢。那不是我要的日子。”Orange挂了电话,走向了兰薇他们。

  赵凯看着那些小年轻的打打闹闹地走远,像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便开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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