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看不见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开车的Cherry一言不发,坐在副驾驶座的雷诺也不说话,车内只能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
就这样开了将近1个小时,已经在河北地界上行驶了很久,雷诺终于开口问Cherry:“这是去哪儿?”
“去看海。”
“这个时候?大冬天的?”
“恩。去年我跟你说过,想在冬天的时候去看看海。无意中说的。”
“……”
“你忘了吧。”
“……是去北戴河么?”
“是。北戴河近点儿,一天就能一个来回。”
“你早几天说,我好准备准备。”
“我也是突然决定的。在给你打电话的前一秒决定的。虽然突然,但是决定了要去。”
“好。我陪你去。”
冬日的大海边,冷风凛冽。沙滩上的积雪,被海浪冲击过,有了层层叠叠的纹理。雷诺裹紧了大衣,走在Cherry身后,他低着头,看着Cherry黑色的羊皮小靴子踩在僵硬的沙地上,留下一排浅浅不完整的脚印。
Cherry走到一块礁石前面停下来,回头对雷诺说:“上去么?”
“你要上去?”
“恩。”
“风很大,有点儿危险。”
Cherry向上看了看那礁石的顶端,“我要上去。”说着就往上爬。雷诺只得跟在她身后以防她掉下来。Cherry站在礁石上向下看,看那泛着白沫的大海,看他们刚才走来的路。石头上风更大了,呼呼地吹的脸颊发疼。
“从更高的地方看到的风景,好像也没什么不同。”Cherry迎着风站立着,声音出来被风吹的听不真切。
“下去吧。”
Cherry转过身来,看着雷诺说:“这就是任性吧,大冷天儿的做一些无理由的事情。”
雷诺看着Cherry美丽的脸,风把她的头发吹的乱飞,却依旧美丽。他们说他很幸运,女朋友是全美院最漂亮的,最有钱的,最懂事的。无论怎么看,拥有Cherry这样的女朋友都是值得别人羡慕的事儿,要是有什么不对,也是他的不对。“有时候,我倒宁愿你任性些。耍耍小性儿就能过去的话……”
“很累吧。我也是。在来之前,我一直在两个选择之间游移不定。是继续留住你还是干脆分手。我实在下不了决心,就想见见你,见到你的一瞬间,可能就下了决心。”
“樱盛,你要为了一条围巾跟我分手么?”
“围巾算什么。顶多是一个让我夺门而出的理由。”Cherry垂下眼帘,“我们下去吧。”
Cherry和雷诺下了礁石,走回汽车里。雷诺打开驾驶座一侧的门,“我来开吧。”
“好。”Cherry坐进副驾座,闭上眼睛。
汽车在高速上行驶了30分钟左右,Cherry突然开口说:“雷诺。”
“恩?”
“我们分手吧。”
Cherry始终闭着眼睛,她没看见雷诺的表情,也没听见他的回答。她就这样闭着眼睛结束了他们将近两年的恋爱关系。
直到车开进北京,开到Cherry家,雷诺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在Cherry要下车的那一下,雷诺拉住了她的胳膊,他一手拉着Cherry,一手把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面的风挡玻璃。他咬着下唇,这是他为难的时候会出现的动作表情。“你不觉得……我们就这么分手太草率了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无缘由地干涩哽咽,他觉得惶恐。
“我决定了,Lemon。”
“我不同意。我们不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分手。”
Cherry转过头看着他,“雷诺,你转过头来看着我。”
雷诺转过头,Cherry看了他一会儿,“Lemon,你知道你看着我和看着兰薇有什么分别么?是爱和不爱的分别。我不想再站在中间,让你越过我看向兰薇。”
“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兰薇?因为我跟你说过我喜欢过?”
“雷诺,不要反过来质问我。我比你更了解你。因为我一直看着你。”
这一年的农历新年来的早,圣诞节之后,万恶的期末考试就来了。自习室里,画室里,材料室,就连平时没有人光顾的图书馆二层摆放专业书籍的地方都是人。桃子已经在画室里呆了两天了,因为她在此之前设计图一笔也没画,为了赶进度,她只好拼了。这两天,她一直在查参考资料、画图,写讲解稿,饿了就啃两口面包就凉水,实在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醒来继续奋斗。安怡萍打电话来叫她出去吃东西她都只好回绝,“老娘连上厕所的闲空都没有,我都想在裤裆里绑个塑料袋了!”这个时候桃子突然羡慕起Apple上了一所不怎么重点的大学。而现在,她连个可以抱怨的人都没有,因为全美院都处在这种赶工状态,制作室、画室、设计室里到处都看得到正在努力和正在挺尸的人。桃子去资料室翻资料的时候,赶上保险丝断了,停了一小会儿电。桃子用手机照着往外走的时候踩到地上靠着书架睡着的人,差点没把桃子吓死。
桃子对着快完成的设计图狠狠地下了决心:等着一摊完事儿老娘一定要狠狠地睡上两天两夜醒了之后独自一人吃一份自助火锅,然后偷偷跑去看陈惜,以治愈她受伤的幼小心灵。要是见不着陈惜就狠狠地看韩剧看通宵。
桃子的大计划之中的主角陈惜并不知道有人把他邪恶地计划了,他现在有点担心姐姐樱盛。她虽然看起来还和以往差不多,但是陈惜能感觉出她心里不痛快。她现在每天按时回来,跟陈惜聊会儿天下会儿棋,看会儿电视就睡觉,她以前很少看电视。她有时候会盯着一定东西出神,她以前从不这样。
陈惜用手指敲敲棋盘,提醒Cherry回神。Cherry如梦初醒一般,赶忙落下一子。陈惜看了看,摇摇头,打着手语对Cherry说:我陪你看会儿电视吧。
Cherry:下完这一盘吧。
陈惜:算了吧。你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Cherry:抱歉。
陈惜:有什么好抱歉的。我10岁之后就不需要你陪我练习了。
Cherry:是啊,陈惜现在已经是国手了。
陈惜:不是这样。你不高兴我看得出来。出了什么事儿了么?
Cherry:没事儿。真要出事儿了我还有闲心在这里陪你下棋?
Cherry怕陈惜再问下去,就站起来,“我看电视去了。”说完也不管陈惜看没看到口型,就回自己卧室了。
陈惜收拾着棋子,怎么想也觉得不对劲。他拿出手机来,想了想还是给兰薇发了一条短信。“我姐姐这几天好像有心事,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过了一会儿,兰薇回短信过来:“我在画室。”
陈惜打开衣柜,穿上大衣,看到旁边的围巾,桃子送的。陈惜想了想,打开抽屉翻了翻,找到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盒子。这是他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别人送的,具体是谁记不得了,只是爸爸生意上的朋友。看包装袋上应该是胸针之类的,就放进大衣口袋里出门去了。
从家里出来,要步行10分钟左右到达公交车站,这期间要过一个横道和一个十字路口。陈惜在斑马线前面停下来,看到前面是人行绿灯,又谨慎地左右看看,因为有时候汽车不遵守交通规则,会硬闯红灯,而他听不见汽车引擎的声音,会造成事故。陈惜到达车站,一摸口袋,没带零钱,想去旁边的报刊亭换钱,这时公交车来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去了。陈惜掏出100元一张的纸钞,刚要放进去,让售票员拦住了,“哎哎,这位先生您拿这么大票儿往里塞?”陈惜看看她,笑笑。售票员回头问车里的人:“同志们,谁能破开100块钱?给这小伙子破开。这孩子拿着100就往里塞。”车里的乘客纷纷摇头。这时前排有个人站起来往投币箱里扔了1块钱。陈惜笑着向他点点头。他忙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他转过身去自言自语了一句:“额滴娘啊,北京人就是水灵……”
陈惜在美院前面下了车,快步走进去找兰薇。他担心时间晚了兰薇已经不在那里了,想着就跑了起来。年少的时候,这样为谁奔跑的心情,该是岁月中最美的一笔。可他连这也不知道,只是想快点见到她。
陈惜拉开门,兰薇正在画画。她转过头来见是陈惜,就放下刷子站起来。
一走进陈惜,就感觉到一股外面带进来的寒气。兰薇打着手语问他:冷么?
陈惜:挺冷的。
兰薇:喝蜂蜜茶么?
陈惜:好。
设计图完成之后,桃子趴在桌子上发呆。脑袋里想着再把讲解稿写完就算完成期末作品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师和老天了。正在她发呆的当儿,安怡萍敲敲门进来了。桃子一眼就瞄到Apple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一下坐起来伸手接过来,“哎呀,小萍啊,你来看我啊。”
“你能叫我大名么?”
“哇!你花了大钱来的!连水煮都有……谢谢谢谢……”
“瞅你那德行!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你不知道这几天我过的什么日子。除了面包就没吃过别的。”
“你们学校抓的好严啊!”
“是啊。一个月前才通知交期末在作品。”
“……怎么不噎死你呢!”
“咳咳咳……”说着桃子就让关东煮的辣汤呛了。
“哎,你猜我来的时候见着谁了?”
“谁?”
Apple只抿着嘴看着桃子笑,把桃子看的直发毛,“到底谁啊?”
“你那王子喽。”
“谁?”
“陈惜呗。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操场上嗷嗷地跑呢。”
“真的?往哪边嗷嗷了?”
“你还要追去怎么地?”
经Apple这么一说,桃子瞬间泄了气。她根本没那个胆子追上去,就算追上去了又能怎样呢。桃子收拾着画具用以掩饰,“哎呀,我对陈惜,只是单纯的欣赏,类似于追星的行为。追星啊追星,懂么,天上的星星!看,那么远……”
“其实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Apple一反常态,没有打击桃子,“他只是长得帅而已。”
“我有跟你说过他是围棋国手么?”
“……没。”
“你不是看过他家多有钱么。”
“……是啊,有钱又有貌……”
“你说他能看上我么,你说他不就是天上的星星么。我每天都能看到,可是永远也摸不到。”
“有钱了不起啊?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我们要拿出斗志来!”
桃子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斗什么斗啊。我能斗得过谁啊。”
“他喜欢谁你就斗谁呗。”
“他喜欢兰薇。”
“……那算了。兰薇是神级的。你顶多是一扛着木杖的布艺。”
“你多少级了?”
“46.”
“我搓!你在我奋斗期末作业的时候一个人升级也忒不厚道了!”
“我不玩儿游戏我干什么呀……”
这时候桃子的手机来短信。桃子的手机铃声都很古怪,语音来电是桃子声嘶力竭地喊:是美男啊~~~,短信铃声是她自己娇羞地说:亲爱滴,短信来了。实在是催人泪下。
桃子拿过手机看了看,突然瞪圆了眼睛,然后一声尖叫:“啊~~~~~~~~~!!!”
“你作死啊!”
“omg!不得了不得了!”
“怎么了?”Apple凑过去要看,桃子马上将手机捂在胸口
“他给我发短信了!”
“谁?”
“陈惜。”
“真的假的?”Apple一把抢过手机,见上面写着:我是陈惜,你能出来一下么?我在兰薇的画室等你。“不能去!”
“why?亲自发来的短信哎!不过……他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的?”
“那不是重点好不好。电话号码这种东西只要问兰薇就知道了。”
“重点是什么?”
“我预感你会被甩。把你送给他是围巾还给你,肯定是。”
桃子一颗已经飞出去的心顷刻间僵在当场,裂成一条一条的的破抹布状。
桃子最终还是捧着一颗破抹布状的心去见了陈惜。Apple说桃子这是飞蛾行为,但愿她这次扑火之后能重生为人。桃子正在心慌意乱的当儿,也没听出来Apple变相地骂她,她就带着这么一颗忐忑的抹布心来到了兰薇的画室所在的四合院。
刚走进四合院,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不用细看她也知道那是陈惜。除了陈惜谁还能站的那么玉树临风冰清玉洁……桃子紧走两步小跑过去。“等我呢?”
陈惜点点头。“天气这么冷怎么在外面等……”桃子刚要开始发挥母性的叨念,才蓦然想起陈惜听不见,于是闭了嘴,低下头使劲儿绞着手指。陈惜把一直提在手里的小袋子递过去。桃子接过来看了看,抬起头看着他问:“这是什么?”陈惜掏出手机,在上面写字:谢谢你的圣诞礼物。桃子着实吃了一惊,“这是……回礼?”陈惜点点头。桃子惊讶的无法用咬合肌的力量让嘴闭上,只能用手推上去。等桃子回过神儿来发现陈惜还是微笑着看着她,脸“腾”地红了。她侧过头,小声说:“我搓,这算不算默许交往……”桃子感觉到自己的那颗抹布心在飞扬。
陈惜稍微一愣,在手机让写了自,轻碰下桃子让她看。桃子一看之下表情瞬间黯淡了下去。陈惜写:不能交往。桃子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对陈惜说:“看好了哦……”然后她认真地把反复练习的手语比给他看,“圣诞快乐,陈惜。我永远支持你。”有那么2秒,陈惜安静地看着桃子,然后他低下头在手机上写:对不……还没写完就被桃子一手按住了,桃子抬起头看着他说:“别,我虽然卑微地喜欢你,可我还是有自尊心的。”
中央大剧院,闹哄哄的后台。方澍坐在角落里装衣服的塑料箱子上等自己的出场顺序。这时候副导演扒开层层人群终于寻到了方澍。“可找着你了!我跟你说啊,给你调一下出场顺序。”
“往前调?”
“往后调。”
“不行。”
“倒数第二个演出的曾旋有急事儿,你就跟她换一下吧。”
“我也有急事儿。”
“你有什么急事儿?”
“接我女朋友放学。”
“这算什么急事儿!你就别为难哥们儿了,换吧。”
这时候场记进来叫人,“5、6的准备了!”
方澍站起来,“不换,要么你就把我撤了,我现在就走。”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化妆凳上的女孩站起来走到方澍面前,说:“我就是曾旋。我外婆病了,我想早点回去看她,你看你能不能……”
“不能。”
副导演出来抱不平说:“你怎么那么没有人情味儿呢?”
曾旋哀哀地恳求道:“拜托你了,我真的很爱我外婆的……”
方澍两手往西装裤里一插,“那你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我得把演出演完。”
方澍转过身边走边说:“我女朋友比我的演出重要。”
曾旋瞪了一眼方澍的背影,回过头来跟副导演说:“他什么意思?他讽刺我假啊?”
“别跟他一般见识。你消消气儿,我再找别人跟你换。”
“不用了!”
方澍的节目是钢琴独奏,他弹完之后就走下舞台,直接从观众席走了。走到B出口时候听见一个女声很大声地说:“我不是演出吗!你等我一个小时会死啊!”方澍转个弯就看到曾旋穿着晚礼服在打电话。曾旋正在发飙中,转头看见方澍,就跟电话里说:“好了,等完事儿我给你电话。”方澍才不在意她拿她亲姥姥说谎还是怎么地,他现在急着去接兰薇回家。
方澍来的的时候兰薇正在收拾画具。方澍走到兰薇刚完成的画作前面仔细地看着,“兰薇,这下面画的是什么啊?”
兰薇回头看了一眼,“土地。”
“这个,这个绿色的。”
“木屐。”
方澍听到木屐,没来由地心跳快了一拍,“木屐是木头色的吧,怎么是绿的?”
“早晨起来去园子里踩了一圈儿。”
“哦,踩过青草染上的……”
“我要走了。”
“走。”方澍转过身,看到桌上两个茶杯,就问:“刚才有客啊?”
“陈惜。”
“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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