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头冠
饭毕,时殷年叫温锦承去叙旧。
温楚兰知道时殷年同意这门婚事不仅仅是看在温家当年的情分上。
温家一直掌管着独明司,虽遭此劫难,但独明司禁卫跟随温家多年,怕是许多人的心都还是在温家这里的,如果能打到京城,可能还是要依靠这些无处不在的独明司禁卫。
再加上时家一直驻守边疆,擅长的是骑兵作战,若是遇到攻城就不行了。而独明司擅长的就是在城里躲躲藏藏缉拿犯人,怕是以后遇到攻城时,温锦承会有大用。
温楚兰正思索着,就听见时黎来找她了。
“楚兰,我带你出府逛一逛吧,正好我们俩好久没见了,而且你和温锦承刚到金都,很多东西都有重新添置。”
温楚兰听着她的话,一瞬间有些恍惚,好像她真的要重新开始了,京城的纸醉金迷、父母的春晖寸草,都成了记忆里的镜花水月。
金都是西北边境最大的城市,来往的各国商人多,再加上战乱,这里的人口可谓是鱼龙混杂,但商业却是繁华无比的,各类小摊、医馆酒楼、染坊当铺等都应有尽有。
温楚兰小时候没少听父亲提起雍州金都城,父亲每次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都会看着墙上的舆图哀声连连,说当今朝廷无能,无余力顾及雍州,雍州积贫积弱,是她时伯父一家人誓死守护才没落入敌手。
“如今看金都城内的景象,幸而你们家揭竿而起,否则这整个西北的百姓都会过着苦日子。”温楚兰边走边赞叹道。
时黎说:“我爹这些年没少接济雍州百姓,只是如今我们家手握整个西北地界,能力也有限,许多地方还是未能照顾得到。”
温楚兰安慰她:“慢慢来。”
“哎!不说这个了。”时黎突然拉住她,带着她往一家铺子里跑,“这家店的布料不错,走,我带瞧瞧去,给你多做几身衣裳。”
时黎带着温楚兰逛了一下午,除了不同样式的衣裳布料,还有各种颜色的胭脂水粉,最后每人举着一个糖葫芦进了珠钗店。
“这家铺子的珠钗样式新奇,有好多从西域来的奇珍异宝呢!我平时最喜欢来这儿逛了。”时黎一走进去,掌柜的看见是时大小姐,立刻堆着笑迎了上来。
“不是,阿黎,你在京城时何曾在乎这些闺中女子的玩意儿?”温楚兰疑惑道,“倒是猎场上常常有你的身影。”
时黎听了她这话,笑容有一丝凝固,咳了两声后道:“我见你们京城女子戴这些好看不行吗?”
说罢,就放开了温楚兰的手,去挑起了柜上的珠钗。
温楚兰自然是不信她这话儿的,但又见她不愿意说,便也不再追问。
“来,掌柜的。”时黎唤来那个掌柜,“这是我们家还未过门的少夫人,过段时日他们就要大婚了,你来推荐几款新颖独特的。”
那掌柜的听了先是一阵惊讶,后马上奉承道:“哎哟!少夫人好!少夫人长得真水灵,那必定得是咱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才配得上少夫人了,小二,去仓库里给夫人取来那顶冠。”
温楚兰赶紧拉了拉时黎的袖子,道:“阿黎,我这都还没搞定时靖呢,你就这么乱说。”
她之前的种种作为,也仅仅是搞定了时大将军和钱氏,至于时靖的话……她确实觉得有些棘手。
“哎,你那天让郎中来我家府上要钱的时候可没这么矜持啊?”时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我这不是在帮你一把嘛,不然以时靖的性格,不知你得多久才能成为我弟妹呢。”
温楚兰心中有些尴尬,但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好小儿把那冠拿来了,时黎一个劲儿地把她往梳妆镜前推,将冠戴在了她头上。
这顶冠不张扬,大小合适,但是细节处却做得绝妙,点翠的蓝色烧得纯粹,花纹和镂空精致美妙,点缀着不同颜色的小巧珠玉,两边再落着闪烁的金线,落落大方,又因是中原和西域的工匠共同制作的,竟还有些奇特的美感。
温楚兰长得本就出众,再配上这顶绝美的头冠,一屋子的人都不由得看呆了。
“好看吗?”饶是温楚兰只把成婚当作复仇的一步计划,在看到这顶冠之后还是不免有些心动。
“兰儿,你是谪仙临世吧?你可知西域的壁画里总会画飞天女,身姿曼妙,美丽婀娜,你就是这壁画里走出来的飞天女吧!”
温楚兰娇笑道:“你别打趣我了。”
掌柜的也奉承道:“夫人真是美若天仙啊!这顶头冠当真只配戴在夫人的头上。”
温楚兰正想说话,忽地听见外面街道上传来一阵吵闹,还有女子呼救的声音。
温楚兰立马放下头冠出去看,果不其然,是一名女子正被几名大汉追赶着,眼看着就要追上了,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温楚兰几乎是没有犹豫,对着为首的那个就是一脚踹出去,连带着跟在他身后的同伙也滚倒在地。
那大汉拍拍屁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哟!哪里出来的小娘们儿,来找死啊?”
温楚兰从旁边小贩摊上拾过一根木棍冲上去,每一棍都打在那些大汉的要害处,几棍子打下来,他们就只能躺在地上叫唤了。
温楚兰一脚踩在其中一个大汉的胸前:“到底是谁找死啊?”
那边时黎刚刚就把那被追杀的女子护在了身后,这会儿见这几人都被温楚兰打下,才颤抖着过来道谢:“谢姑娘出手相救,姑娘大恩大德,我定以涌泉相报。”
这女子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可是却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脸色也蜡黄,满脸脏兮兮的。
温楚兰问她:“你是何人?他们为何要追杀你?”
那女子回答道:“我名唤柳三儿,我们原本是并州人士,因为旱灾逃到了雍州,却未曾想父母早亡,大哥和二哥为了讨一份军饷便都入了雍军,于是就只剩我一个人讨生活。那几名大汉见我独自一人,就……就想……玷污我……”
“可耻!旁边的时黎踹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大汉,又问柳三儿,“刚刚救你的这位小姐是时大少爷的未婚妻,既然你哥哥是雍军,你可否愿意进将军府服侍夫人?”
柳三儿一听温楚兰的身份,受宠若惊,颤颤巍巍地看向温楚兰,而地上的那些个大汉发觉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都抱着头不愿以面示人。
“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为夫人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柳三儿跪在地上朝温楚兰连连磕头。
温楚兰嗔怪地看了一眼时黎,又赶紧把柳三儿扶起来:“好好好,你先起来。”
“你这个名字不太好,让少夫人重新给你起一个吧?”时黎询问道。
“能让少夫人赐名,是我的荣幸!”
温楚兰环顾了一圈这四周的黄色沙山,淡淡道:“平林漠漠烟如织,你就叫平烟吧,柳平烟,可好?”
“平烟谢过少夫人。”
“别叫我少夫人,我还没有成亲。”温楚兰揉着眉头道。
“那…平烟谢过小……”
“哎!就叫少夫人,她迟早是我们时家的媳妇。”时黎打断她。
“发生何事了?”突然一阵马蹄声在她们身后响起,温楚兰侧头一看,发现竟是时靖。
时黎双手抱胸,道:“你媳妇救了个被歹徒欺负的姑娘,我做主把这姑娘送给你媳妇当丫鬟了,至于那几个大汉,你想想该怎么处置吧?”
时靖皱着眉头朝那几个大汉走过来,路过时黎时回了她一句:“别乱说话。”
那几个大汉见时靖来了,都纷纷开始求饶:“大少爷,我们错了!你别杀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再犯!”
时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对身后的李瀚道:“把他们送到牢狱里去吧。”
李瀚正要应下,却被温楚兰打断了:“等等!”
时靖侧头打量她,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让他们充军吧。”温楚兰道,“雍军治军严明,严格的军令定能让他们改过自新,正好也可以增强兵力,如若他们有家人,那份月俸还能补贴家人。”
时黎听了,赞同道:“楚兰说得对!时靖,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时靖看看温楚兰,又看看时黎,犹豫半刻,终是妥协了:“李瀚,按温小姐说的做。”
“是!”李瀚叫了几个随行的士兵,一同把这几个大汉押走了。
时靖看人被送走后,才对她二人道:“你们俩怎么还不回府?这天都快黑了。”
“哦,在给你媳妇儿买成亲那日戴的头冠呢。”时黎笑着过去拉她弟弟,“来,你来看看好不好看!”
“你放手,我还要去军营看夜训。”时靖虽然挣扎着,但是却因为怕伤到她没敢用力,倒是直接被时黎拉进了店里,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塞了一顶头冠。
“怎么样?好看吧!我跟你说啊,楚兰戴上去那是一个漂亮,你能娶到这么个媳妇儿,多有面子啊!哎?楚兰呢?”
温楚兰这会儿是真的怂了,她自己怎么作怎么大胆无所谓,毕竟她心里有数,但是时黎疯起来那才叫一个恐怖。
“我可没答应我要娶。”时靖道,“你别折腾了,我得走了。”
可在时黎心中,她可怜的好友和她无情的弟弟是一对儿的念头已经坚不可摧了,时靖那些反驳的话她是一句也听不见。
她按着温楚兰坐下,又操控着时靖的手亲自给温楚兰戴上那顶头冠,最后满意地问时靖:“你说,是不是很好看?”
时黎的这一通操作让温楚兰的心跳都快了几分,她从镜子里偷偷地看了一眼时靖。
没想到时靖捕捉到了这个有些小心的眼神,他看着镜子里的温楚兰,一下子竟也说不出话,觉得这头冠让温楚兰戴确实很不错。
时靖咳了两声,将自己从失言的状态拉回来:“好看又怎样,又不是我娶。”
时黎气得重重地打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楚兰面子,长姐如母,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时靖根本就不在意她这一拳两拳的,只淡淡道:“是你和爹娘要娶,她的面子和我有什么关系?走了,我还有事。”
说完,就朝门口走去,却不料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低头一看,一把珠钗正抵在自己脖子上,是时黎。
“哎哎哎!阿黎,怎么还动起手来了?”温楚兰虽然知道时黎和时靖小时候就这么拿剑对着对方长大的,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拦一下的好,“你冷静一点!”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更冷静的是时靖,他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我们钱没带够,留点儿?给你媳妇买那顶头冠,我就放你走。”时黎道。
“时黎,你真是越来越无耻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时靖从腰上解下钱袋子递给她,又把珠钗从她手上拿下来放在一边,“我走了,别来烦我,记住,这可不是我买的,是你逼我的。”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时黎掂量着那袋银子,对掌柜道:“老板!替我装好这顶冠,送到府上去,送的人要手脚麻利些——时大少爷花的钱哦!”
而她全然没有发现,这边的温楚兰脸上已经是青一阵白一阵了,觉得这今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
……
夜里,她们买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店家差人送到了府上,在屋里满满当当地堆了一地。
“哟?买了这么多?”温锦承从外面进来,故作惊讶道。
但这会儿温楚兰可没心思和他瞎扯,她看着正带着平烟忙前忙后的时黎,心中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
“阿黎…这些东西都是用你们家的钱买的,如若能回到京城为我家平反,等我家的产业回来了,我必定还给你们。”
时黎可不允许她说这样的话,拒绝道:“你以后要怎么补偿我们家我不管,但这些东西是我娘交代我的,算是给你的彩礼,当然,彩礼肯定不止这些,再说了你是我的弟妹,我们是一家人,吃穿用度该是我们负责的。”
“阿黎,这不好。”温楚兰不同意,“你们家对我已经够好了。”
“你别说这样的话。”时黎放下手里的活,挽着她的手认真道,“楚兰,我父亲当年在京城抄家入狱之后受了刑,虽然逃了出来并且还将雍州收入囊中,但他的身子骨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很多军中的事务实际上都是靖儿在负责。”
“当年我们家刚刚起兵反兴时,雍州四处都是动荡的,甚至连将军府里都不安全,是时靖带着两万雍军用三个月的时间踏平西北边境,人人闻风丧胆。”
“和我不同,自幼受父母庇护,但靖儿是长子,一出生就被寄予厚望,父亲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甚至还几次闹得不可开交……”
“这些年他和翊儿征战西北,出生入死,有好几次差点丧命。我弟弟说话虽然是令人讨厌了些,但我知道他少年驰骋疆场,胸怀大志,我父母总有一天会离他而去,我也不知何时会嫁人,所以我希望有个人能真心待他,陪伴他。”
“楚兰,你家遭此变故,你又是我的好友,我也希望能给你帮助,能让我们家成为你的家和依靠。”
时黎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温楚兰半晌都无法说出话,她只觉得心中百味,有些苦涩又有些幸运,最后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时黎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好妹妹,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阿黎慢走!”
温锦承在一旁听得也不是滋味,时黎走了之后,温楚兰就望着外面发呆。
“阿妹。”温锦承走过去对她说,“父亲在蜀地附近有几处田庄宅子的私产,没有上报…所以抄家时没被收了去,等明儿安定下来我就找个机会遣人去看看有没有收益,寄人篱下,还是得有点资产在手上才放心。”
“什么?没有上报?这可是…犯法的啊……父亲怎么敢?”温楚兰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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