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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撞剑


温锦承苦笑道:“康顺帝昏庸,朝廷是陶首辅的天下,父亲早就料到时家之后必定就轮到温家了,他是为我们做的准备。”

        温楚兰一听,眼眶红了起来:“父亲…”

        “好了,哥在这,绝不会让你受欺负。”温锦承抚着她的背轻轻安抚,然后小声地在她耳边说,“时靖让我告诉你,他查过了,平烟和那几个大汉都没有问题,你放心。”

        温楚兰抬头:“怎么可能是他告诉你的啊?你少给他说好话。”

        “哥骗你干嘛!真的是他!”温锦承拿过那顶冠,转移了话题,“这个真好看,兰儿戴一定好看!”

        “哥,你先别说了,我都还没搞定时靖呢。”温楚兰倒了杯茶,苦大仇深,“你下午和伯父聊了什么?”

        “其实主要是时靖在和我谈,他说,如果我能一直为他卖命,他愿意娶你。”

        温楚兰一听,平静道:“他这是把我当筹码,如果你敢不忠于他,他就敢对我下手。”

        “嗯,看来他还是对我们不放心。”温锦承也道,“这样不行,我明天就要跟着他去军营里练兵了,最好能找个机会让他对我们彻底放下戒心。”

        “行了,你早点睡,哥走了啊!”

        温楚兰目送温锦承远去,心里却又开始打起了算盘。

        ……

        第二天温楚兰又起了个大早,亲自做了早膳带去给时殷年和钱氏请安,正好时黎也在。

        “伯父伯母早。”温楚兰盈盈一笑,“阿黎早。”

        “我做了些桂花圆子红豆汤,请将军和夫人一尝。”

        钱氏听了甚是高兴,招呼她一起坐下用早膳:“你哥一大早就跟着靖儿翊儿去军营了,来,我们吃。”

        温楚兰从丫鬟手里接过碗,亲自给时殷年和钱氏盛了桂花圆子红豆汤。

        “味道微甜、口感细致,真不错,可是你母亲教你的?”钱氏尝了一口,问道。

        温楚兰笑着回答道:“是的,这是我母亲教我的,阿黎以前去我家府上玩的时候最喜欢吃这些了,我听说伯父身子不太好,于是做得没那么甜。”

        钱氏在京城时就发现温楚兰和那些京城娇弱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如今温家遇难,她依然坚韧顽强、勇敢有谋,对待时家每一步都做的体贴入微,这就让钱氏对她愈发地喜爱和心疼。

        时殷年安慰她道:“你父母是会教女儿的人,你如此聪明伶俐,相信他们在天有灵也能放心,不像我们家时黎,打打杀杀的没个正形儿。”

        “爹!”时黎埋怨地叫了一声,“这下楚兰也是你女儿了,你就别老管我了!”

        “对,楚兰在这儿就像我自己的亲女儿。”钱氏听了她这话,抓住温楚兰的手,“你等下和阿黎一起去一趟军营吧,你哥他们天未亮就出门了,怕是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你带去给他们尝尝。”

        温楚兰了然,钱氏应该是猜到了她做这顿早膳的最大用意,而且也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她笑着点头应下了。

        ……

        军营在金都郊外,前几日下的雪还未完全融化,星星点点地落在黄沙上。

        守营的士兵认识时黎,直接放了她们进去,整个军营占地很大,她们绕了好一段路才在一处军帐里找到时靖。

        “兰儿,你们怎么来了?”温锦承看见她们,问道。

        “夫人让我们来给你们送早膳。”温楚兰让平烟把把食盒放在一旁,没提这早膳是她做的。

        “好香啊!都是什么东西啊?”李瀚笑呵呵地打开了盖子往里看,“哇!大少爷二少爷,你看这糕点也太精致了吧!还有这红豆汤,看起来就很不错。”

        时靖没有搭理他,只是看着温楚兰,眼里没有一丝情绪,道:“没别的事你们就先走吧。”

        时黎正欲开口跟他吵,就先听见温楚兰说话了。

        “时靖。”她的声音干脆,与平时不同,甚至带上了一些凌厉,“我知道你不信于我和我哥,你跟我哥说同意娶我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威胁我哥。”

        “对,我和我哥确实有求于你们时家,我知道你们时家早就有夺天下的大志,也许根本就不在乎当年的冤案。但是我和我哥不一样,我爹娘和我的族人都因大兴而惨死,我们对大兴的恨是刻骨铭心、天地可鉴的,没有谁比我们更希望你们时家能灭了那大兴王朝。”

        “你已经答应娶我,但我也不想在你的猜忌下和你成为夫妻。”

        时靖听了,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想怎么做?”

        “你和我比试一场,就比剑术。”

        时靖略眯起了眼,答应她:“好。”

        ……

        “楚兰你小心点啊。”时黎跟在换了衣服的温楚兰身后,担心道。

        温锦承也嘱咐:“万事小心,你的剑术不可能赢过他的,虽然他也不会真正地伤你。”

        “放心吧。”温楚兰回过头对他们道。

        时靖早早地就站在练兵场上等着她,看见她走过来了,把手里拿着的一把剑扔过去,温楚兰稳稳地接住了。

        周围站了一圈看热闹的士兵,见此情景,都开始八卦道。

        “这人是谁啊?”

        “你不知道呢吧?这是那个新来的温将军的妹妹,也是大少爷的未婚妻,在京城时就定下了的。”

        “京城?不会也是仕宦大族吧?那大少爷怎么会跟她成亲?”

        “这你就不懂了吧?前些天时靖少爷和时翊少爷在敦和镇被明玉寨的追杀,就是她和温将军出手相救的。”

        “真的吗?明玉寨那群人可不好惹,真的是他们救的吗?”

        ……

        李瀚站在一边听着,觉得下次有必要跟大少爷提提禁止军中八卦风气这件事。

        但是他自己也在困惑。

        “我怎么没看懂他们要干嘛呀?我想了半天,少夫人不赢的话她比来还有什么用?除非大少爷让她赢,可是大少爷应该不会放水吧?”李瀚挠着脑袋,又侧头问一边的时翊,“二少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时翊一向话少,李瀚也没打算等他回答,这次却意外地听见了他的声音,是吩咐他:“去把军医叫来候着。”

        “什么?还要叫军医?”李瀚是彻底地不明白了。

        而另一边的场上,是温楚兰先出的手,她的剑法流畅灵活,极具攻击力。

        时靖马上就认出来她的这套剑法是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在桃花树下舞的那一套。看来温楚兰这些年没少练,她的动作也算得上炉火纯青。

        但这一套剑法是时靖自己练过许久的,自然也知道这套剑法反击时的最好时机,于是他抓住温楚兰一次出剑的机会,擒住她的手臂,反客为主,仅三两下就把温楚兰的剑打落在地,而他的剑也指向了温楚兰的心口。

        “你输了。”时靖开口道。

        不料,温楚兰却直直撞上了剑,让剑刺进了她的胸膛,鲜血瞬间染透了衣服。

        她强撑着喊道:“我温楚兰这条命,要杀要剐,任凭时大少爷做主!”

        时靖已经想到她也许会又用什么招数来对付他,却未能料到她竟愿意牺牲自己。他赶紧拔出了剑,一把扶过她。

        温楚兰虚弱地朝时靖笑道:“这样…你能信我了吗?”

        时靖没有说话,正想把她抱起来带她去处理伤口,却被赶来的温锦承一把抢先。

        温锦承抱着温楚兰,冷冷地看了一眼他,转身就走了。

        ……

        将军府内。

        钱氏在着急地来回踱步,温锦承一边安抚着钱氏一边焦急地等着,时殷年满脸怒气地坐在主位上,时靖被他罚跪在前面。

        钱氏气得走过来指着时靖骂:“好你个时靖!要是楚兰有个三长两短你看我不把你打死!”

        时靖知道自己没法儿解释这个事情了,只能沉默地跪着。

        正好平烟走出来道:“将军、夫人,少夫人醒了。”

        温楚兰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时黎和平烟守在她的床前。

        “楚兰!你有没有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时黎着急地问她。

        “我没有…”温楚兰挣扎着起来,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躺了回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你昏迷了一整天。”时黎接过平烟倒的水,用勺子喂了她几口,“你也太猛了,差一点点就到要害的位置了,为了时靖,有必要吗?”

        “你放心吧……我算好了的…不会伤及性命的…咳…咳…”

        时黎一听她咳起来,赶紧把水放下,给她盖好了被子:“好了好了,你别说话了啊!”

        “孩子!”钱氏走进来,担忧地看着温楚兰,“哪里不舒服的跟我说啊!”

        温楚兰刚醒声音还是虚弱的,但是她除了疼之外,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于是笑着对钱氏道:“我没事,伯母。”

        温锦承也跟着进来了,看见温楚兰无大碍的样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时靖那小子已经跪在外面了。”钱氏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感觉到发热,于是又放心了一些。

        “伯母,是我自己撞上去的…不怪大少爷。”温楚兰道。

        钱氏哪儿能不明白温楚兰的心思,安慰她道:“是时靖的问题,他不相信你你才这么做的,所以就是他的错。”

        钱氏说完,便让人把时靖叫了进来。

        时殷年带着时靖进来了,对时靖道:“来你媳妇面前跪着,今晚你守着她。”

        “爹!”时靖立刻拒绝,“我还要好多事情没处理,恐怕不行。”

        钱氏才不吃他这一套:“你说说,你要处理什么?如果是各地的军情,我让翊儿给你送回来。”

        时靖不满道:“我都说了我会和她成亲,何必呢?”

        “既然你要结亲,那怎么能有媳妇儿受伤丈夫不照顾的道理?”时黎嚷嚷道,一边给钱氏使眼色,“你快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快去!”

        钱氏会意,立刻推着时靖出去了,然后又对平烟道:“平烟,你今晚来服侍我。”

        时靖就这么被推出了门,又被自己亲娘盯着去厨房取了药过来,钱氏才一步三回头地被罗嬷嬷扶回了房里。

        李瀚跟在时靖身后,帮他端着药盘。

        “大少爷…现在城内的百姓和军中的士兵都知道温小姐是您的未婚妻了……而且……而且……”李瀚结巴道。

        “而且什么?”时靖道,“而且大家都在说她识大体、见义勇为、体恤百姓,说我猜忌多疑、逼得她用命来换取我的信任?”

        李瀚惊讶道:“原来您都知道啊……”

        时靖睥睨他一眼,抬脚进了温楚兰的房间。

        时黎见他回来了,便从床边起身:“时靖,这里就靠你了,我们走了。”

        温锦承也准备跟着她一起走,于是补了一句:“兰儿,他要是对你做了什么你就大喊,我肯定听得见,你要什么就使唤他,他可是你夫君呢!”

        “温锦承!你怎么比我还唠叨啊!”时黎拉着温锦承往外走,“亥时都快过了你还不困啊?走了,别打扰他们!”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里顿时没有了那些吵闹,只剩下温楚兰和时靖二人,静得有些令人不适。

        时靖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温楚兰床前,又把汤药端过来,口气冷淡:“来吧,喝药了。”

        见时靖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她便自己撑着坐了起来,可伤口实在疼痛,起身的动作让她疼得额上又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时靖见她是真的痛极了,才伸手扶着她的肩让她靠着床栏坐好,然后一边搅动着汤药让它迅速冷却一边说:“你说说,这是不是你自找的?”

        温楚兰从他手里直接拿过了碗,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把碗递给他,浅笑道:“大少爷现在一定在想,这个温楚兰怎么那么心机那么毒啊?”

        “难道你不是吗?”时靖收拾好她喝过的药,“闹得全金都都知道了我和你的婚约,又靠着这一剑让所有人觉得我若是不娶你,我就是无情无义之人。”

        温楚兰笑了,学着他的话说:“难道你不是吗?”

        “那早膳,是你做的吧?”时靖问。

        “时大少爷真聪明。”温楚兰夸他,“怎么猜到的?”

        “桂花红豆圆子,是江南有的东西,我去京城之后才第一次吃到这个,这边没有人会做,所以不是你是谁?”

        温楚兰抬眼看着他,始终带着笑意:“所以你也猜到了我是为了来军营见你的?”

        时靖确实猜到了,但是他只是换了个话题反问道:“你就那么想嫁于我?我可给不了你寻常女子的幸福。”

        温楚兰回答道:“你觉得我和寻常女子一样吗?”

        她这么一问,时靖就想起那个在桃花树下眨着眼睛问他能不能教自己剑术的小女孩,小女孩稚嫩的脸和眼前因受伤而苍白的脸重合在了一起,只是眼里的光被眼前的人自己藏了起来。

        “我都已经答应和你成亲了。”时靖说,“你何必呢?”

        温楚兰笑着说:“那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会不会休了我呢?”

        时靖定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这句话,只把她床边的烛火吹灭了,自己拿了一本书坐在榻上,准备就这么守着她。

        “你还是回去吧,正是雪化的时候,我怕你冻着。”温楚兰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身体没那么差。”时靖瞥了她一眼,“再说了,我怕我一回去,你明天又揪着这个闹出些什么事情来,我娘和时黎还有你哥怕是再也不会放过我了。”

        温楚兰嗤笑:“原来战功赫赫的时大少爷也会怕这些啊?”

        时靖被她整得一时无语,只好道:“作战和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能一样吗?你快睡吧,休息不好的话伤口愈合得更慢。”

        那汤药里加了些安神的方子,这会儿渐渐起效了,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只是想活下去,这没错吧?”

        她也不知道这话是对时靖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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