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咬人的兔子

　　

　　翌日，杜若棋在桃儿的搀扶下，拖着“病弱”的身子，晃晃悠悠的朝着正堂走去。

　　“父亲早安。”杜若棋盈盈拜道。

　　杜仲宇正欣喜呢，杜若棋似乎是久违的乖巧啊！难道她已经放开父女之前的嫌隙了吗？可这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注意到了杜若棋单薄的身躯和苍白的脸色，“这是……怎么病得如此厉害？！找大夫了没？病了多久了？！怎么也没人来通报我一声啊！”

　　一串问题连珠炮似的冒出来，也不管杜若棋是不是回答了，便对桃儿呵斥道：“你们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小姐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一个个还跟没事人一样！”

　　桃儿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杜若棋却道：“爹，您误会了。我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就先不告诉您了，可没想到……”她声音有些哽咽，“女儿不孝，恐怕是不能在您膝前尽孝了。”

　　桃儿表情纠结，似是在压抑着什么，末了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小姐，不是这样的。我有瞒着你偷偷去老爷书房和卧房找过。可、可每次看门的家丁都说老爷正在忙，不见外人，或是老爷根本不在！”桃儿越说越激动，虽然现在是杜若棋在做戏，可这熟悉的场景也勾起了她之前的回忆。杜若棋再没回复神志前，受府里的其他三个小姐和下人们欺负，赵氏又不让人去给老爷送信，小姐好几次都快要撑不住了！那时她也是这样无助。

　　沈氏在杜仲宇身后，脸色已是铁青，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可她还是没有出声。她知道，这时候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一等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她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杜若棋能把赵氏赶出府，那她又怎么可能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虽然赵氏是个只有花架子、脑子里其实一团浆糊的人，可也是个不好惹的，能整治她，也必是有一番手段。

　　不过，沈氏只是认为，杜若棋知道了自己拦着送到杜仲宇手中消息的事，并没有想到自己在补药中下毒的事情，也早已被人识破。

　　杜仲宇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能到现在的高位，一般的小伎俩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深宅之中的勾心斗角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懒得管而已。可现在已经牵扯到了自己和亡妻的女儿，他就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可他心中还是难免失落，自己信任沈氏这么多年，虽然也知道她在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可都没什么大害，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这些女人为了争宠耍的小聪明罢了。他还一直以为，沈氏因为和董书棋情同姐妹，对她的一双儿女也视如己出，可没想到她在背地里还有这样的勾当！

　　正想转头向沈氏问罪，衣角却被轻轻拽住了。

　　“爹，不关沈姨娘的事的，她一直待我很好，这次她本来说我身子虚弱，不用来请安了，她会和您说好的。可……我这身子、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以后就难以再尽孝了。所以还是来了。”她眼中渐渐晶莹，看得杜仲宇一阵阵心酸。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杜若棋永远都不与他亲近，也不愿失去女儿！

　　“对了，沈姨娘还每天都来给我送补药呢！虽然……”杜若棋有些歉疚地垂头，“虽然没什么效果，但、但我知道，这也是沈姨娘的一片心……只是我现在身子越来越差，恐怕难以报答了。”

　　好你个杜若棋！沈氏在杜仲宇背后咬牙切齿，枯瘦的手指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在掌心扎出血来。就算是这样，也几乎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怨气，先是说她送了补药，然后就说自己身体越来越差，这两件事要是分着说倒也没什么，可这连起来一说，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会多想吧！没想到她的杀手锏竟然在这！以为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现在看来，她不仅认知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如果是刚刚的情况，她蒙混一下也就过去了，杜仲宇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可要是杜若棋真是存了这方面的心思，她就不得不想想对策了。

　　这边杜仲宇听了杜若棋的一番话心中也是直犯嘀咕，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中的含义！他故意的引导杜仲宇也明白，可他并没有觉得这是女儿的心机，反而觉得是她怕沈氏听出来什么，才故意这样偷偷向他传递消息。

　　要说男人，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上一秒还温声细语，下一秒就可能横眉立目。杜仲宇这十几年来心中只爱过董书棋一个人，在他眼里，其他的女人全都长得一个样——不，沈氏其实是不同的，因为她曾经是亡妻身边最亲近的侍女，看见她，就可以想到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因为深爱妻子，连杜若棋和杜若书的名字都是从她的名字里取的字，在取名像尊卑一样严格的封建社会，这深情程度可见一斑。

　　但沈氏自是不知道杜仲宇的这些心思，还以为自己就算会受到处罚，也不会有多严重，毕竟她是这么多年来最懂他的人。可惜她赌错了，她不仅会输，而且是一败涂地。

　　杜仲宇一改平日的温和，长眉竖起，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不怒自威。转而对桃儿道：“药渣还在吧？”

　　桃儿连连点头，头上的双髻也跟着前后晃动。

　　“那好，”他指指身旁一个侍卫，“你和她一起去取了来，再找几个靠谱的大夫。”

　　“老爷，老爷您这是……”沈氏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但声线仍是不稳，“您竟然怀疑我？！我……苍天为鉴啊，我何时害过小姐啊！”她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

　　杜若棋在心底冷笑，要不是知道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估计也会被蒙混过去吧。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杜仲宇已经准备让人去请大夫了，她还能拦着不成？！那样只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沈氏在心里对自己说着“要镇静要镇静，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意外呢！”虽然她不知道这可能发生的意外究竟是什么，可还是心存侥幸。

　　但往往天不遂人愿，尤其，是当你没有主角光环的时候。

　　大夫被妥妥当当的请了来，药渣也就摆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沈氏看着那几个大夫轮流查看过药渣后越发凝重的脸色，心也跟着坠到了谷底。

　　“启禀大人，”其中一个大夫捋了捋胡子道：“这药渣中有一种慢性□□，初次服用会让人异常亢奋，造成病好了的假象，但是之后就会使人越来越虚弱。”

　　另一人接话道：“这本不是我西雍的药草，而是一种来自鹘国的毒草，”他顿了顿，听见“鹘国”在场的大部分人脸色都变了，鹘国可是以阴险的□□蛊虫而臭名昭著。“有些不法的商贩会带来这些东西，这次要不是我等都已年过古稀，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还真分辨不出来。”那人感叹道。

　　杜仲宇则是心有余悸，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他不知道这件事，或是知道的晚一些会有什么后果。现在有多后怕，对杜若棋有多担心，他就有多厌恶眼前这个女人。他是真没想到沈氏竟会有如此歹毒的心肠。旋即他想起了什么，忙吩咐身边的家丁带着几个医生一起去沈氏住的院子中搜查，掘地三尺，绝不能马虎。

　　又留下一名大夫让他为杜若棋诊治身体。“大人，在下也只能诊断一下小姐的身体状况，因为那毒是无法通过把脉诊治出来的，我也只能为小姐多做调理。”

　　杜若棋自然是有准备，为了这一天，她从上次见过沈氏之后就没有再吃过饭，现在自然是脉象虚弱得不行。

　　沈氏院中的树下也搜出了一个被手帕层层包裹的布包，里面就是那种□□。

　　但杜若棋没想到的是，皇宫竟然也会参与这件事！一般来说，虽然是朝中命官的嫡子嫡女，但皇家从来没有插手过这种事情，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会下旨将沈氏次日午时处死。

　　杜仲宇也很震惊，但并没有不舍，因为这个女人他本来也是不会留下的，皇室这样的做法倒是省了他的一个纠结——如何跟杜若诗解释这件事。

　　但杜若诗会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吗？当然不！这件事情可以说有少一半都是她帮忙的，只是沈氏一口把罪名全部揽下，保护了她这个女儿而已。杜若棋从看见她的神情时就猜到这一点了，因为杜若诗的眼中没有震惊与惶恐，而是对杜若棋浓浓的恨意。

　　“没办法啊！”杜若棋心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好像自从她穿越过来，就不断感受着来自这世界深深的恶意(o__)但她没有想过一点——她虽然自己觉得够低调了，但还是占去了所有的风头，能不招人嫉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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