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知己知彼

　　杜若棋不忍，起身拍了拍桃儿的肩。桃儿却“噗嗤”一下笑了。

　　“笑什么！还笑！别笑啦~嘿，桃儿你还止不住了！”杜若棋瞪了桃儿一眼，那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粉嘟嘟的小嘴一撇，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在撒娇。

　　“不是奴婢想笑，小姐，你刚刚那副小大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哈哈哈~明明才那么大点，还故作深沉的板着脸，哈哈~”

　　什么故作深沉啊，自己在现代社会都二十了好吗！杜若棋腹诽道。

　　“桃儿，你都十六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一点城府都没有，我以后怎么放心让你去办事呢。”

　　“哦……知道了小姐，奴婢以后会改的。”

　　“继续说吧。”

　　“沈姨娘曾经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听说是在夫人怀着大公子的时候，有一次老爷喝醉了酒，就……就……”桃儿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夫人不愿看自己从小的玩伴就这样没名没分的待在府里，便向老爷为她求了一个名分。后来沈姨娘便怀上了二小姐杜若雅，二小姐今年刚刚及笄①，和沈姨娘一样温婉柔弱。”杜若棋想说什么，又止住了。在这个时代，男人不三妻四妾才是反常吧……能得夫君真心相待已是不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也只是女子的奢望，寻常人家的丈夫没钱纳妾还要去逛青楼，更何况这豪门贵族呢。深宅之中，自己怀孕便让贴身丫鬟给夫君做通房确是常事，可不到万不得已，哪个女人愿意同他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呢。但天下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母亲怀孕，父亲醉酒便恰好碰到沈氏。杜若棋不信，这其中，定有猫腻。

　　“夫人生下大公子的第四年，小姐你便出生了，老爷和夫人都特别高兴，还给下人们每人做了一身新衣裳。可后来……”桃儿似有些难以启齿。

　　“后来怎么样了？”杜若棋焦急道，秀丽的眉毛也跟着蹙了起来，她知道，接下来的事可能与母亲的死有关了。

　　“后来，夫人就带着才有一个月的小姐离开了，听说夫人给老爷留了一封信，老爷看了之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个月，也不上朝了，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对着夫人的画像发呆，人也消瘦的不成样子……那一个月，老爷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都白了大半。而夫人……就再也没回来过。直到四年后的一个早晨，我听府里的老人说，那天夫人曾经居住的院子里，一直有乌鸦在叫，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结果当天辰时便有一位白胡子老者前来……带来了……带来了夫人的骨灰和衣冠。对了，就是一年前送小姐回来的那个人。”桃儿扁扁嘴，竟是又要哭了。不行，不可以徒增小姐的伤心了。于是把快要涌出来的泪水又憋了回去。

　　杜若棋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这小丫鬟单纯可爱，幼时的自己也是这样，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桃儿不能一直是这样，人都是要长大的。

　　“现在府里是赵姨娘掌家，采买和银钱账目也都是归赵姨娘管，其他人基本插不上手。”

　　“这样啊，”杜若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淡淡一笑，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对了，你刚刚说父亲在朝为官？”

　　“啊，我忘了小姐还不知道，老爷是当朝正二品侍中②，夫人是前丞相府的嫡出三小姐。”

　　“前丞相？”

　　“九年前……丞相府满门抄斩，据说是在丞相府中搜出了通敌叛国的证据。”

　　“……”杜若棋陷入了沉思，九年前……正是母亲过世的那一年……

　　“对了，你给我找几本史书来，要一直记载到现在的，再找些介绍本朝风俗传统的书。”

　　“可是小姐……赵姨娘为了防止有人给老爷通风报信，已经派人把院子看住了，要不……下次沈姨娘再来看望，托她带来吧。”

　　“桃儿，你好好想想，若是沈氏真想帮咱们，她早就把赵氏做的这一切告诉老爷了，就算她忌惮赵氏，只要她肯帮一点忙，我们之前也不会过得那么艰难。还有当年老爷纳妾的事，绝不仅是巧合。赵氏嚣张跋扈，虽然仗势欺人，却没什么脑子，只会耍些小心机，翻不起大浪；这个沈氏倒是不简单，一切都做的不动声色，估计是等赵氏将我害死，身败名裂，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总有一日，我会扒了她的狐狸皮。”杜若棋的眼里闪着锐利的光芒，志在必得。

　　“可是小姐……沈姨娘她还出钱打点门口的守卫，给咱们送吃的。还有，小姐体弱，总是晕倒，每次都是沈姨娘给请大夫，虽然小姐病没见好，可她也尽心了呀，应该不会……”

　　杜若棋听了桃儿的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找不出哪里奇怪。算了，不想了。

　　“总之，我恢复的事情谁都不许说，沈姨娘更不行。书的事……以后我自己解决。对了，府中藏书在哪里？”等自己有能力自保了再公开吧。

　　“正堂北面。小姐问这做什么？”

　　“保密。”杜若其神秘地笑笑，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

　　夜深人静，杜若棋轻手轻脚的来到院子里，闭上眼，把那段习武时的记忆重新温习一遍，然后气沉丹田，身体跟着记忆中的招式动了起来。

　　杜若棋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竟都如行于流水一般熟练，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踌躇。她恍然大悟，通过这几天和桃儿的相处，自己已经从潜意识接受了现在的身份，无论是从思考角度还是情感上她都是杜若棋而不是秦若棋，所以也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身体原来的记忆。

　　那……杜若棋暗自笑笑，飞身而起，轻盈得如同一只云雀。

　　翌日。

　　“小姐！出事了！”桃儿跑得满头大汗。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一夜未眠，杜若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放下手中的书。

　　“今早赵姨娘安排在门口的人全都撤走了，还送来了一套衣服首饰，奴婢还正奇怪，没多久老爷就了派人来，说是皇太后六十大寿，要所有从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携嫡出子女参加，可往年只要求嫡子或嫡女，今年却是要去一双，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赵姨娘把人撤走还送来新衣裳，估计也是怕老爷看见了怪罪。”桃儿不屑地撇撇嘴。

　　瞒不住了吗？不过……这或许会是个好机会。杜若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包子似的小脸皱成一团。“困啊~”

　　桃儿注意到杜若棋手中的书，“小姐，这书……”

　　“我昨天晚上偷溜去藏书阁带来的。走吧，去正堂。”

　　“她们还不知道小姐神智恢复的事，这次可以狠狠出一口恶气了，可要让老爷好好看看小姐你过的什么日子。”桃儿攥紧了拳头。

　　“哎~不急，”杜若棋甜美一笑，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让人想起纯洁无害的兔子。只是现下的情况……露出这种表情着实诡异的很。

　　小姐这是怎么了……不会又傻了吧……可千万别吓我啊。桃儿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

　　“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杜若棋捏了一把桃儿的脸蛋，“斩草要除根，现在就和她们撕破脸皮只会对我们不利。给我梳洗更衣吧。”

　　镜子前的人一袭鹅黄色交领深衣，外罩一件同色半臂，素面朝天，一双眸子中漾着水波，一眨眼便好似春风拂过洞庭湖，虽因营养不良而稍显瘦弱，却颇有一种娇弱之态。

　　小姐真是好看~桃儿感叹。恩…只是小姐的气质却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看人的时候眉眼似语含情，有点…妩媚？

　　“别发呆了，走啦！”

　　“啊、啊？哦。”

　　一边走，杜若棋一边整理思绪。自己正处于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朝代——西雍王朝。西雍位于这片大陆的中心地带，东临夏徵；西接莽莽戈壁，与鹘国领地接壤；大陆上还零星分布着一些小国，依附于三大国家。西雍皇室姓沈，都城汴京；夏徵尊梁氏为皇姓，以沔城为都；鹘国国姓拓跋，民风开放，与中原诸多不同。几百年前，三国统一年号，称更始元年，此后每一百年一次年号变更，由三方共同商定。同时还统一了大陆上的货币和度量单位，加强商贸往来，少数商人可凭各国户部发给的令牌行走于整个大陆。

　　现在是苍涯二十六年，西雍皇帝沈稷继位已经十七年，有五个兄弟，其中两个幼年夭折，其他分别是：二王爷武陵王沈赫，四王爷南阳王沈恒，六王爷淮安王沈奕。其中沈恒和沈奕都为静和太后所生，皇帝生母乃是元真太后。

　　看来……这次过寿的便是元真太后了。

　　①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相当于一个成人仪式，及笄后就可以婚配了。

　　②本文中的官制是作者总结历史，并根据剧情需要排列使用，并非完全遵照历史。

　　以下本文中西雍和夏徵的官职对照表

　　正一品：文：丞相

　　武：神策大将军（西雍）、镇国大将军（夏徵）（均可简称为大将军）

　　正二品：文：侍中、尚书

　　武：御史大夫

　　正三品：吏、户、礼、兵、邢、工六部侍郎等

　　从三品：文：太常、谏议大夫等

　　武：将军（封号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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