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公子苌楚（六）
“大人大人！苌楚公子他们回来了！”
范大夫府里，孔嘉一路小跑进书房，向正在案前写字的范蠡通报。
相比孔嘉的欢呼雀跃，范蠡连头也没抬，“派人送信都两个多月了，才知道回来。”话语间平淡无奇，但流畅的笔锋却在空中顿了顿。
孔嘉走上前道，“大人大人，您快出去看看吧！”
范蠡继续写字，道，“一只野猴子漫山遍野跑完了，终于想起回家了，怎么着，还得我出门迎接呢？”
孔嘉嘿嘿笑着，“这次回来的可不止苌楚。”
范蠡这才搁下笔，抬眼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还有计大夫也一起来了！”
“师父？”范蠡奇道，“他们怎么遇到一起了？”
“所以才让您赶紧出去看看啊！”孔嘉催促。
范蠡点点头，起身整理了衣摆，向正厅走去。
正厅里，苌楚跟在计然身后，他一直住在别苑，很少来大夫府，距离上次来这里与范蠡道别，也已有些时日了。苌楚四周围看着，厅里的兰花已快开花了。
苌楚随手摆弄着兰花叶子，这些个兰花，娇贵得很，他也曾试着养过两株，水浇得勤了也不行，水浇得少了也不行，极为难伺候，也就只有范蠡这样不急不缓的性子才养得活。
“公子公子！范大夫来了！”于飞上前几步，凑上来道。
苌楚转过身抬眼看了看厅外，范蠡正快步赶来，孔嘉跟在他身后。
苌楚心道，这衣冠楚楚的样子，一看便知是用心整理过了，果然计然在他心中还是有相当份量的。
范蠡进了门，几步上前对计然行礼道，“师父，为何忽然造访，也不命人来通传一声，也好让我好生准备一下。”
计然微笑道，“今日前来，确实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范蠡恭敬道，“您请讲。”
“苌楚。”计然微微回身，招呼苌楚过来。苌楚上前，来到他身边，计然看向范蠡，“听闻这孩子是你养大的，故而还是应与你商量商量。我想收他为徒，不知你意下如何？”
范蠡依然微笑着，但眼中却有掩不住的诧异。苌楚还从未见过范蠡面上有过任何惊慌之色，如今看来，真觉得新鲜又有趣。
范蠡道，“您既然有这般打算，那自是这孩子的福分，我当然不会反对。只是不知，你们是如何……”
“那是因为……”于飞嘴快，抢着解释，却被苌楚打断，“因为师父觉得我聪明。”
计然回头看着苌楚，苌楚继续道，“我在楚越边境上帮人做生意来着，恰巧被师父见到了，他赞我机灵。”
苌楚抢在于飞和计然前面，将事情原委拈轻避重地说了，他去找石买之事，原本一番好意，后来险些弄巧成拙，他才不想让范蠡知道。
苌楚有点心虚，看看计然，但计然只是轻轻笑笑，也没拆穿他。
范蠡笑道，“我养你教你七年，也从不见你叫我一声师父，何以如今计大夫要带你离开，你便立刻改了口拜师了？”
苌楚也笑，脸上多了些罕有的得意，“因为我听闻计大夫也是你师父，如今我拜了他为师，你我便是同辈，你就不可再逼着我叫你作师父了。”
范蠡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认真道，“你将这辈分倒是捋得清楚。”
苌楚道，“那是自然。”
范蠡又道，“既然如此，如今你便该叫我一声师兄了。”
“你！”苌楚一时间无话可说，本以为拜了计然为师，以后范蠡就不能总是拿着辈分压人，以大欺小了，没想到，还真给他做了个名正言顺的师兄？
范蠡见他吃瘪，也不再与他计较，对计然道，“师父，您也很久没来我府上了，这次一场来到，一定要多住些时日，好让我向您多多请教才行。”
计然摆手道，“我也想与你喝上几杯，把酒夜话，但此次确实不可。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大王急召，今日午后我便会进宫觐见大王。”
“今日午后？如此仓促？”
计然点头。
范蠡沉思片刻，道，“若是如此，那只好期盼他日与您再见。”
计然道，“一定。”
范蠡转身对苌楚道，“你呢？跟着师父一起离开？”
苌楚道，“我孑然一身，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师父若要离开，我也便跟他一起走了。”
范蠡没再说，倒是孔嘉道，“你要常回来看看才好。”
苌楚淡淡点了点头。
计然道，“那我先行一步，进宫觐见大王。苌楚，你收拾好细软行囊，去我府上等我。”计然说罢，对范蠡道，“范大夫，待到苌楚学成，我便会叫他回来，助你完成大业。你我后会有期。”
范蠡道，“一切就依师父安排。”说罢将计然恭送到门口，目送他离开，才回到府中，对苌楚道，“计大夫博古通今，对星象占卜之说尤其精通，他既肯收你为徒，你随他去了，可得用心学习才是。”
苌楚原以为范蠡会对他拜师之事颇有微词，毕竟是未曾经过他允许，就擅自答应了计然。于是问道，“你不怪我拜他人为师？”
范蠡被他逗乐，笑道，“如今你已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况且，你拜计大夫为师，本是件好事，我又为何要怪你？”
于飞在一旁多嘴低声道，“就公子你这脾气，就算范大夫怪你了，你若执意如此，又会听吗？”
“多嘴！”苌楚回身瞪了他一眼。
于飞则是和孔嘉两人凑在一起偷笑。
此时，一名家丁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禀道，“范大夫！不好了！门前有人闹事！打起来了！”
孔嘉道，“有人胆敢在大夫府门前闹事？”
家丁连连点头，道，“是！还是个小姑娘！”
孔嘉道，“小姑娘？请她离开不就得了？”
家丁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是，是想如此。但……但府上卫兵都，都不是她的对手！”
竟有此事？如今战乱年代，各家府上都备有亲兵护院，范蠡自然不会例外。范蠡府上的卫兵都是他亲自挑选，严格训练，身形高大身手敏捷，怎会不敌一个小姑娘？
范蠡只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对家丁道，“待我出去看看。”还未抬脚，又转头看向苌楚，“你是否与我同去？”
苌楚摆摆手道，“我回别苑去收拾一下，若是师父从宫中回来，见我未在府中等候，总是不好。你去忙吧，我收拾好了就自行离开了。”
范蠡点点头道，“也好。我等你学成归来。”
苌楚难得挑起嘴角笑笑，“我一定会学成，但却不一定回来。”
范蠡无奈摇头笑笑，转身对家丁道，“走，且看看那位你口中的小姑娘，究竟是何等厉害。”
孔嘉经过苌楚身前，叮嘱道，“你可一定要回来。大人对你十分看重，你别令他失望啊！”说罢连忙快步跟上范蠡，一起走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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