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心殇
京城,阳光也突然不见了踪影,伴随着几阵大风,几天来的闷热被一扫而光。一瞬间,天空乌云密布,地面,飞沙走石。
一场暴风雨,就快来临。
崔靖宏从统领府出来后,步履有些蹒跚。他突然停下,望着昏黄的天空发神。
钱书培和姚罾小心地跟在后面,不敢上前打扰。
此刻,崔靖宏心里的痛楚,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自十二岁第一次见到胥清青时,崔靖宏便暗暗下定决心,今后要这个女孩子当他的王妃,接下来的十多年,胥清青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如今坐在这孤独的皇位上,胥清青更是他的精神支柱。
可眼下,胥本固的案件,却牵涉出胥清青也参与其中,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他们停贪污这许多银两来干什么,难道,真的仅仅是为了钱吗?
如果真是这样,胥本固又为何要笼络江湖之人?胥清青为何要参与进来?她贵为皇后,难道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崔靖宏又想到之前雁头红之事,难道,那毒真是皇后所下?
还有那个他一向信任的钱书培,那个让他可以将自己生命安全都交到其手上的钱书培,竟然可以在一天之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两次容杀手前来刺杀自己要亲审的犯人,而钱书培居然连对方是谁,都查不到一点眉目。
这两个可以让他完全信任的人,竟然在一天之内,相继让他感到失望,甚至恐惧,就像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突然被人抢走了一般,空落落的。
皇后!钱书培!
崔靖宏顿觉万念俱灰,他身子晃了晃。姚罾赶紧上前扶住;“皇上,回居安殿休息一下吧!”
一个炸雷突然劈下,天色更暗了。
狂风裹挟着地上的枯叶,铺天盖地地袭来。
“皇上?”姚罾催了一声。
“去朝凤宫!”
“皇上!”钱书培马上听出了皇帝这句话的份量,他立即上前道:“皇上,汪正权所说均属片面之辞,还请皇上明察。臣恳请皇上保重龙体,先行回宫歇息片刻。”
“姚罾,你随朕去!”崔靖宏厉声喝道。
钱书培只得停下,眼看着姚罾跟着崔靖宏向朝凤宫走去,无计可施。
巩县青石镇大青石旁的树林深处,有块小小的平地,十多户从洪水中死里逃生的农户,在这里用树枝和破布简单扎了几个窝篷。
他们的房屋都被洪水泡塌了,只能在此稍作安生,已经十多天了。靠着官府发下的极其有限的赈灾粮食,另外采点野菜勉强度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汉慌忙跑回来,一头扎进一个破帐篷中,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
看完信,老人便呆在了原地,手中的信笺微微颤抖。
“爷爷,您怎么啦?”一旁的小孙子摇着他的腿。
“狗娃,快去,去找叔叔们来!”男子回过神,吩咐孙子。
狗娃很快就将暂时住在旁边的十多家农户的主人都陆续叫了过来。
“吴四爹,怎么啦,出了什么事?”首先进来的吴大柱急切地问道。
当大家都聚齐了,吴四爹才开口道:“此次洪水,咱们吴家村,就剩这么些人了。”
大家都知道,吴四爹一定还有下文,都没开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刚才,我准备到水边,看能否找些被洪水冲下来的有用的东西。”可还没走出树林,就发现,那块大青石下坐了几个人。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逃难的。正准备上前问问要不要什么帮助。哪知,听他们一说话,原来,原来他们竟是官府正在通缉的洛州刺史胥本固一家。”
“啊——”大家不由发出一阵惊叹。
吴四爹压压手,示意他们别急:“我悄悄退后一些,不敢乱动,担心他们发现了会加害于我。谁知,接下来,又让我听到一件事。”
吴四爹扫了一圈乡亲们的脸,接着说,“原来,胥大人,是被奸人陷害。”
紧接着,吴四爹便将他所看见的胥本固如何手书,如何被杀手杀死等等一一讲了出来。
“那,胥大人就这样,死了?”众村民一阵唏嘘。
吴大柱是个血性男儿,一听完便站起来,将自己双手的骨节捏得“咔嚓”作响,“哪个狗娘养的,干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连孩子也不放过,好狠哪!”
“大柱,你先别急,我之前也在想到底是谁。”吴四爹道,“我看见,那个叫莫顿的听见杀手的声音后,就悄悄地将书信藏在身后大青石下的石头缝里,倒没被人察觉。杀手杀了他们离开之后,又过了很久,我确认他们走远不会回来了,就悄悄去把这封信偷了回来,刚才看了后,我又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说到这里,吴四爹停了下来,眼里噙满了泪水,只见他哆嗦着拿出那封信。
众人都凑过去,想看看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吴四爹流着泪道:“大家还记得以前吴三那个孩子吗?”
“怎么不记得。”村民吴有才道:“吴三他婆娘难产死了,就给他留下这根独苗。”
“我记得那孩子两岁时,嚷着要吃肉,吴三家平常哪有肉吃啊,就想着去森林里给他弄只野兔来解馋,没想到,被熊瞎子给坐成了肉饼。”吴大柱叹息着道,突然他猛一抬头,“你是说,这事和那个孩子有关?”
“我也不确定,所以找你们来商量商量。”吴四爹道,“吴三死后,那孩子无依无靠,怪可怜的,算是在咱们吴家村吃百家饭长大的。”
“可不,当时,咱村里几十户人家,轮流将他接到自己家里养着。”
“村里吴秀才还教他识字。”
“没想到这孩子念书还真念出个名堂来了。”
说起这个孩子,大家七嘴八舌
吴有才道:“后来咱们凑钱送他考取了功名,听说在朝廷当了个什么官,好像在工部。可这,和胥大人被陷害之事,又有何关系?”
“这封信里说,这些年,洛州治理水患的银两确实被贪污了一千余万两,但胥大人此前并不知情,胥大人也不知道自己亲自监督下修筑的堤坝,怎么会垮塌,甚至,连筑坝用的石材,都被调了包。胥大人怀疑,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而此次出面要害他的,是工部侍郎,叫怀吉。信中说这怀吉,乃巩县人。我怀疑,这个怀吉,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吴四爹抖抖面前的信笺,逐一交给识字的人传阅。
“可是,你凭什么说这个怀吉就是吴三的孩子?再说,当年那孩子不是叫吴吉吗。咱们吴家村出去的孩子,不会干这种事吧?”有村民表示疑惑。
“就是,我记得他当官后,虽然未曾回来过,但曾几次派人回来给咱们送了好多吃的穿的,还有银两,是个知恩图报的主,不像是这种卑鄙小人。”吴有才说。
“我想起来了。”吴大柱如恍然惊醒般,“我记得有一次,他遣了两人来送了些礼物,咱们留那两个人吃饭,其中一个脱口而出什么‘不吃了,怀大人还……’,但他像意识到什么,马上又改口说‘吴大人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哩’。你们可有印象。”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出!”吴有才也尽力回忆着。
“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吴四爹道。
随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吴家村的村民,大多姓吴,这场洪水后,村里也就只剩这十多户了,而吴四爹是活着的吴家村民中,最年长的,所以,不知所措的众人都看着他。
“吴吉、怀吉、工部、巩县人……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所以,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大奸大恶的怀吉,就是吴三的儿子吴吉。他考取功名后,将自己的姓都改了。”吴四爹老泪纵横。
“那,万一这信中所言并非实情呢?”
“胥大人是在临死前写下这封信的,一个人在这种处境下,一定不会说谎。而且我看他们都是至情至义之人。再说,这胥大人以前是咱们巩县的县太爷,咱虽没见过,可为咱老百姓做的好事,也是众人称道的。”吴四爹道。
“如果真是这样,可怜那吴三,真要死不瞑目了。”吴有才黯然道。
虽然大家都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众人不由纷纷为吴三叹息。大家眼里都包着泪水,不愿相信一向以忠义孝道为村规民约的吴家村会出这么一个逆子。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在,那些人并不知道有这封信存在,所以,眼下,咱们是安全的,但大家一定要保守秘密,哪怕对家里的老婆孩子,都不要提起。”吴四爹道,“之所以叫大家都来,也是想着人多,好一起拿个主意。”
“这主意怎么拿?”性子急躁的吴大柱道:“当没发生过,咱对不起这良心,对不起枉死的胥大人;去报官,这洛州现就是怀,哦,不,就是这个吴吉官最大,上哪去报?再说,就算有更大的官出来申张正义,这吴吉就肯定是死罪,我们又怎对得起死去的吴三,那可是个大好人哪。”
“如果要想替胥大人昭雪,就只能进京,我听到那胥大人临死前叫那个莫顿,一定要将此信亲手交到皇后娘娘手中。”吴四爹道。
“皇后娘娘?咱什么身份,怎么见得到皇后娘娘?再说了,皇宫大门朝哪边开,我们都不知道。”吴有才急道。
“我也不是说非要去京城。”吴四爹道,“先不急,大家都先回去慢慢想想,反正胥大人已经死了,也不急着等这封信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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