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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短陌七文·离奇插曲


  

  配合着风舟紧张的话语,马车四周立时齐齐传来“唰”地一声,听起来是十来把利器整齐划一地出鞘不假。

  一个沉闷的男声响起:“车内之人留下,饶你们不死!”

  花豆背脊稍向后移了一些,本能地向马车内壁靠,原本放在膝上的手此时已经捏紧了小被子。她眉头锁起,暗想,眼下的路有两条,一是姑且相信他们的话,双手抱头走出去和他们谈条件,二是不理他们说什么,让风舟一鼓作气驾着马车奔出包围。

  可是在此之前,有一个问题让她费解。打北门出五丰后,官道野道加起来统共□□条,七弯八拐通往十几个方向,即使这些人知道他们要往舂州,也不可能那么清楚他们要经过这里。毕竟此次出行,已走了三分之一的野路,为了安全,从这里再往下的道路即使绕行也是要走官道的。但是,接入官道的岔路口那么多,他们怎么偏偏就埋伏在这里?

  是自己身边有内鬼?还是这群劫匪人手足够多,多到可以在之前的每一处岔路都安排这么多人?……而且……

  花豆没有扭头,但是余光却瞄向了身旁的阿十。从前自己单独出行从未遇上过半路劫匪,为何此次带上阿十便落了埋伏?难道这些劫匪是冲着阿十来的?为什么阿十脸上的神情不是惊慌而是奇怪?为什么他听见了利器出鞘也不惊慌,是不懂不记得还是根本从未经历过?而他又在奇怪什么,也在奇怪她脑子里的这些问题么?……再者……

  这些劫匪动作如此整齐,埋伏如此隐蔽,显然已经脱离了一般山匪的范围。这些人是谁,他们的目标又是谁,背后的主使者是谁,那个主使者想得到什么……

  “花小姐请移步!”马车外那沉闷的男声再次响起,打断了花豆的各种疑惑。

  花豆一愣,冷汗一点点渗出背脊,花小姐?……找我?不是找阿十?

  阿十也一愣,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听见了“花小姐”这个熟悉的称呼,这些人找的是花豆?不是找我?

  花豆略心中稍微盘算一二,调整一番呼吸,沉住气问:“敢问阁下何方高人?拦截一个小女子的破马车,就不畏有失身份?”

  那沉闷的男声再次响起:“在下也是听命办事,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花小姐,请吧。”

  礼数倒是周全。花豆心里一跳,好有素质的劫匪。

  马车外,风舟僵硬地护在马车门帘前警醒地四下看着,周围十余人皆注视着马车,因为花豆的沉默而陷入灼人的等待。那发话的劫匪就要不耐烦了,正准备上马车拿人,哪知就在这时,马车门帘一掀,花豆的身影挤出了狭小的门框,在黄昏的暮色下静静站立在车栏上。

  四周的劫匪都穿着灰衣拿着刀,一见花豆出来,“唰”地一声,又将手里的大刀送回了刀鞘去。发话的那劫匪上前一步,抱拳,“请花小姐随我们走一趟,我们保证不会伤害花小姐。”

  花豆跳下车栏,似乎有点心不在焉地说:“我正要送友人出关,这事情耽误不起,劳驾高人放过小女。”阿十也从马车里掀开帘子,跳下来站在花豆旁边,面色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人。

  劫匪道:“花小姐,此事讲不得条件,请随我们走。”

  花豆笑笑,“好吧。”反正耍滑头也别想逃掉,人家手里拿着刀呢。她回头示意阿十和风舟跟着自己往黑衣人那边走,心里已经对此事有了点底子。一边走着,她一边认为这极有可能是白净的手笔,毕竟今日当街而遇,她留了个话眼,白净不留神便中套了。她说待自己回五丰后便搬走,而白净并不应该知道自己要出远门,可白净却像是早已知道一样说——“实在可惜了。”

  可是他这样究竟有怎样的目的?是新一轮的官僚压民,还是另有所图?难道他知道她此番同陶良操一起前往东郾事关重大,从中作梗?若是最后一种情况,这个白净,是哪里派来的人,怎么可能又那么多的人力?

  一个劫匪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人包围了花豆三人,带着他们往树林里走了约四五十步,停在一架中型马车和十多匹马前,“花小姐,请上车。”

  风舟在花豆之前踩上马车,掀帘看了看马车内里,似乎没什么不妥,便示意花豆也上来。花豆和阿十利落爬上马车,三人坐好,马车便开动了,四周响起咯达达的马蹄声。

  少时,阿十鼻尖一动,一双剑眉警觉地皱起:“库咦麻勒!”什么气味!

  花豆正在思量,原本没有注意,此刻精神一紧却吸入了一口气,来不及呼出,整个人便就着这口染着刺鼻的香味变得迷迷瞪瞪起来。糟糕!是迷香!花豆使劲掐自己手心想要换回清醒,却只是徒劳。

  意识弥散之际,只听马车之外劫匪提高声音吩咐:“调头!”

  ×××

  蔡凤儿带了两个家丁,急匆匆打五丰县衙后门奔入,一见玉沥正立在廊头上,连忙叫:“哎,这位小哥,你们太守爷呢?”

  玉沥有礼地点了点头,向着假山后一指,“老爷在亭子那边,只是,请蔡小姐自己过去,身后两位请留下吧。”

  蔡凤儿连谢谢都顾不上说,摆了摆手让家丁留下,自己就往假山后面跑去了,果然见白净正坐在亭子里,披着一见绛紫的外袍,正听一个灰色衣服的人禀报什么。她一喜,性急地几步走上去:“白太守,抓到人没有呀?”

  白净示意那个灰衣人退下,然后举止自然地将绛紫色的袍子卸下来,用栗色的里子把外色包裹起来,慢慢道:“已经在回程路上,预计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到。”

  蔡凤儿大喜,这就转头要跑,“那我现在就去准备人手搭救那汉子!”

  白净貌似眉头一皱,很真诚地劝:“你此时去,花豆必然怀疑是不是你贼喊捉贼,到时候漏了行藏就不妙了,还是等今天夜里再去吧,总归人又跑不掉。”

  蔡凤儿一愣,这才好像反应过来,连忙击掌,“对对对!白太守说的是!看我急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象征性地问白净:“白太守,一定要让他们把花蝎子关在好房间,把那汉子关在柴草屋里呀!这样才能证明是花蝎子要绑架那汉子勒索银钱呀!”

  白净无害地一笑,云淡风轻,“你放心。”

  ×××

  花豆再醒来已经在一处布置稍有简陋的房间中,光线十分昏暗,她躺在屋子中间的一张薄地毯上,身边坐着早已醒来的阿十和风舟。还顾不上说话,她先是紧张地探起身,摸索自己全身上下有没有什么损失。

  衣衫完好,荷包无损。她又摸了摸腰背处,从一个暗袋里扯出一个金框玉珠、巴掌大的算盘,确认没有缺斤少两,上面刻的字迹和边框亦没有松动,她终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在半黑暗的空间里,又将那算盘妥善地藏进了暗袋里。她四周看了看,问:“这是哪里?那些灰衣人呢?”

  风舟摇摇头,担忧地说:“小姐呀,这里四下安安静静的,我怎么觉着像荒野里啊,我们醒了之后那些人也没再进来过。”

  花豆扫了一眼阿十,似漫不经心地问:“阿十,你怎么样?”

  阿十的脸掩在不明的光线里,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他头部的轮廓变化,似乎是摇了摇头,“刀。”

  花豆稍微一愣。他说刀?……是了,那把他自己的短刀应该还在他身上,他曾一手拿下蔡凤儿,证明还是有些功夫,加上有武器,或许可以保证自己三人有最后一点还手之力。

  风舟问:“什么刀啊,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花豆抬手抡了抡胳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缓缓道:“等。”

  花豆有意无意地数着数计时,仿佛在昏暗中度过了将近三个时辰,她感觉房间中的光线更加所剩无几,就快要陷入完全的黑暗。入夜了。不知道这是出发当天的夜里,还是以后某一天的夜里,根本无法依据时间判断自己三人在距离五丰多远的位置。

  长久不曾开口的阿十这时道:“滑肚。”

  花豆额头青筋跳,心里计时系统瞬间紊乱:“都这时候了你还乱叫我名字!你找死!”

  阿十轻轻笑了两声,“花豆,鸭。”然后他的方向传来稀疏的声响。花豆感觉一个棉布面料杵在自己手背上,翻手接过来,只觉那布包上还有点温热,她手上顿了顿,慢慢将那布包打开,东街生意最好的蘸水烤鸭的香味便飘散出来,在黑暗中包围了三人。

  花豆有点局促,将那烤鸭又往回递了递,“我,我不饿,你快收着。”

  阿十很准确地就接了过去,也没有说一般话本里男角的“拿着吧我心疼你”一类蠢话,兀自提了一块鸭腿出来啃,然后把布包往风舟面前一递。风舟百无聊赖,也拿出一块鸭翅来吃着打发时间。

  花豆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地一声。

  咀嚼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是一阵忍住不笑的憋气声。

  花豆捂住肚子,大为窘迫:“笑什么啊笑!人有旦夕祸福!我这是舍己为人!你们吃好留着力气好把小姐我弄出去!还不谢谢我!”

  阿十忍笑答了句:“布玛!”然后是衣服与地毯摩擦的声音,花豆感觉他站了起来,然后蘸水烤鸭的香味越飘越远……

  风舟一边嚼得开心,一边不识愁地问:“小姐,你真的不吃呀?吃点吧,味道可好着呢。”

  蘸水烤鸭的香味有了更加飘远的趋势……

  花豆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忸怩了一会儿,才痛下决心,“阿十,我要吃的呀!”

  阿十的声音从墙角那处传来,“滑肚不饿。”然后是隐约的咀嚼声。

  短时间的沉默。然后这间屋子里想起了花豆杀人般的高叫:“你这之恩不图报的臭老外!赶快把烤鸭给本小姐交出来!这可是本小姐花了一贯钱排了老长的队买来的!”

  阿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发现自己被人狠狠扑倒在地,手里的布包被迅速抢夺而去,只留下一手油香。当阿十还在纠结那样大的力道不可能是看似柔弱的花豆发出来的时候,屋内已经响起了除风舟外的另一个咀嚼声。

  求生的意志可以战胜一切,果然。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有人群大声喧哗,似乎这里和外界还隔着一堵院墙,一个高亮的女声远远叫:“开门!把人给我交出来!”

  花豆吃鸭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蔡凤儿!”

  她当然不可能相信从小到大都是死敌的蔡凤儿是好心来救自己的,她也不相信蔡凤儿和绑架一事半点关系没有便可以找来她自己都无法判断的地方,她也绝不会相信蔡凤儿会这么有情调地选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想和自己冰释前嫌。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场绑架根本就是蔡凤儿参与了,甚至谋划的。

  但是怎么会是蔡凤儿!

  房间的门一下子被人踹开,电光石火之间,花豆没有看清踹开门的是什么人,在门外火把亮光的映照下,她只看清了房间靠近门口的地板上有一个废弃的纸团。她两步走上前捡起那纸团,此时院门已经被蔡凤儿带来的人撞开,穿着各种麻布衣衫的二三十名雇汉乌泱泱漫入这处小院。

  蔡凤儿分开雇汉大步走进来,抬头正要吩咐什么,可当她看见花豆和阿十、风舟站在同一处,她根本就呆住了——白净明明说要把花豆关在豪华厢房内,把那汉子关进柴房,这才能做出花蝎子绑票那汉子假象让她蔡凤儿趁机美救英雄获取好感,从而彻底打败花蝎子,再让白净从中协调为罪妇花蝎子开脱,如此便成全两对鸳鸯啊!现在怎么……

  “你们,怎么在一起!”蔡凤儿看着花豆在火把照耀下淡然地读着那个纸团,再看着阿十与风舟皆是用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注视着自己,她已经快要不能思考了,“他明明说,明明说……你们分开……”

  花豆从那张纸团的字迹里移开视线,慢慢看向蔡凤儿,脸上的惊讶和不解此时已经化为一记冷冷地笑容:“他是谁?”

  蔡凤儿吓得重重向后退了一步,“我,他,……”

  花豆将手中褶皱的纸展现在蔡凤儿等人面前,提高了声音:“你想将责任推卸给谁?据我所知,这方圆百里除了你蔡豹妞,再没有人能写出这般拙劣的字迹了!”

  蔡凤儿定睛一看,只见花豆手中的东西白纸黑字写着:“将花豆等人截下并将花豆与外族汉子分开关押,酬银九十五两。甲:飞天帮兄弟数十人,乙:蔡氏凤儿。”

  火光包围的狭小空间里,蔡凤儿只觉得窒息,猛地摇头,大声辩驳:“这绝对不是我写的!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来雇飞天帮!花蝎子你知道我不可能——”

  “我倒是耳闻令尊蔡镖师最近抢了一单大生意,赚了不下二百两呢。”花豆哼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已经渐渐发狠,声音也充满了怒气,“蔡凤儿,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耽误行程会让我蒙受了多大的损失!”她将手里的纸重新揉成一团,大力摔在地上,“你这是知法犯法!我要你好看!”

  风舟一把推开蔡凤儿,阿十猛地拔出了银色短刀护在花豆旁边。

  蔡凤儿失神间被一把推倒在地,二十来个雇汉立马有点乱了阵型,“小姐!小姐!”手忙脚乱扶起蔡凤儿,想要上来拦住花豆三人又有些畏惧阿十手中那长相过于专业的短刀,纷纷僵持着,退向院门。

  花豆一步一步逼近瘫挂在一个雇汉手臂上的蔡凤儿,脸慢慢贴近蔡凤儿,咬着牙,一字字地说:“你们蔡家不是一直瞧不起生意人么,我这回就要你蔡家上下知道,什么叫生意人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蔡凤儿本来就是个纸老虎,现在已经被那句“知法犯法”吓得软了腿,更别提花豆说要她偿还。她害怕地摇头,恐惧地来回看着花豆三人,“不是我啊!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什么飞天帮……我是冤枉的!花蝎子,你,你查清楚!真的不是我!我是来救人的!”

  “是么……”花豆慢慢站直了身子,冷漠地看着蔡凤儿,轻笑一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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