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豆干风波 下 捉

　　“这家你是怎么当的！怎么你的女儿便是小姐，侄女就是丫鬟了？！给你女儿的份利是豆干，给别人的就是豆腐，便是我这老婆子都还没吃上那精贵玩意儿，你倒是拿着公中给你女儿添置了！这家你还想不想当了！”

　　“祖母，”三小姐闻言赶忙加快了脚步进了屋，先朝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道，“祖母，并非母亲补贴于我，是我将自己每日份利中的豆腐换成了豆干。”

　　周氏闻言也道：“母亲，姑娘们每个月的份利都有记账，谁也没有多出来，若是文芙不多花份利，便是日日侈衣美食我也不会多说。”

　　“哼，帐上是没多，却不见得你没有填补给三丫头。”坐在首位上的老太太着了一身藏蓝色锦缎大褂，偏瘦的身材显得衣服略有些不合体，脸上布满了皱纹，两个眼皮耷拉着，冷笑一声道。

　　周氏也不生气，道：“府里的进项和支出都有账目记录，母亲若是不信，可以查验府里的账目。”

　　老太太闻言却当即怒了，道：“怎么着！你看不起我这不识字的老婆子？！我告诉你，我就是不识字，可我供出来个知州老爷！”说罢老太太略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下起伏的胸膛，一边嘴角翘起，斜睨了大夫人一眼，嗤笑一声道，“你知道我不看账本，这才如此说，何况即便府里的没动，难道你还不会自己贴补给你女儿。”

　　即便周氏再怎么好心气，闻言也起了怒意，大夫人略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怒火，道：“母亲，你也说是我的女儿了，既然如此，我做母亲的补贴一些又何妨？”

　　“哼，你补贴？从哪里来的钱，还不是从你的嫁妆里，你的嫁妆可是老大当官之后才给你置办了几个铺子！”

　　“母亲，儿媳的嫁妆可不是大老爷置办的，是大老爷补给我的，当年若不是我变卖了嫁妆，您还供不出这么一位知州老爷。”到底心底怒火升腾，周氏的话还是微微重了些。

　　“吵什么呢，这么乱，我从院门口就听见了。”老太爷穿着一身绸缎书生装，提着个鸟笼进来了，他身形微胖，瞧着倒是比老太太年轻多了，脸有些圆，瞧着便有些和善，说话的功夫还‘啧啧’逗了逗笼子里的鸟，见笼里的鸟叽叽喳喳的回应了，当即乐了起来。

　　老太太看见来人胸膛更是起伏，白了他一眼，不耐道：“你鸟遛完了知道回来了？”

　　“遛完了。”老太爷逗逗鸟道。

　　“哼，每天就知道守着几只鸟，一天都不着家，真不知道鸟是你亲人还是我们是你亲人！”老夫人冷哼一声道。

　　“嗨，当然你们是亲人了，这我能分不清嘛。”老太爷笑笑道，“哎，对了，我刚听你们说什么补贴啊、嫁妆什么的，是说什么呢？”

　　“说文蔓平日里用的比别人好。”老太太不屑道。

　　“回祖父，是孙女将自己每日份利中的豆腐换成了豆干，这才引起了误会。”三小姐笑着解释道。

　　“什么误会，分明是你借着此事叫大伯母补贴于你，我才不信你没两日才换那点豆干！”二小姐闻言赶忙道。

　　“哦？”老太爷闻言皱眉思索。

　　“祖父，凭什么三妹能吃豆干，我也要吃！”二小姐跺跺脚道。

　　“这…要不，你也换？”

　　“又没人补贴，那我才能换多点，怎么够吃？！”二小姐噘噘嘴道。

　　“恩…”老太爷闻言皱眉，沉吟了一下随即舒展了眉头，摇头晃脑道，“所以说嘛，《论语》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这圣人的话就是有道理，早先谁都不吃豆干，都吃豆腐，不就没有分歧？以后还跟以前一样，都吃一样的就是了。”说罢老太爷摆摆手，摇头晃脑地自己念着《论语》提着鸟笼走了。

　　二小姐见老太爷就这么走了，急地跺跺脚朝老太太喊道：“祖母。”

　　老太太斜睨了二小姐一眼转头对周氏道：“没听见你爹怎么说的吗？哼。”说罢也带着丫鬟进了内间。

　　二小姐闻言噘噘嘴，见老太太已经走了，也无法，转头趾高气昂地瞪了三小姐一眼，冷哼一声，如同得胜的将军一般挺着胸膛走了，看也没看一旁的周氏。

　　四小姐心里恨恨，这个蠢货，竟然一句也没提兰芝的事情，不是说了是兰芝孝敬的，怎么说着说着推到大夫人身上了，真是蠢货。

　　心里如此做想，四小姐面上却带着笑，轻移几步跟周氏行了礼告辞之后，这才娉娉婷婷地走了。

　　周氏叹了口气，对三小姐道：“走吧。”

　　到了下午，周氏便吩咐厨房说除了老夫人老太爷，都做一样的膳食，第二日，周氏就吩咐所有的菜里都要用花生，说是家里的地今年花生收的多。

　　三小姐院里，三小姐看着一桌的午膳，问道：“今日各院都是一样的吗？”

　　“小姐们夫人们那里都是一样的，不过老太太和老太爷是专门做的。”兰芝答道。

　　三小姐拨了拨盘子里的花生，笑道：“看样子没多久我就又能吃到豆干了。”

　　“这菜怎么叫人吃啊！”二小姐看着满桌的菜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扔到了地上。

　　一旁的大丫鬟默默捡起筷子，另一名大丫鬟凑上前去道：“听说是大夫人吩咐的，府里每道菜都用了花生。”

　　“哼，她定是故意的，知道我吃了花生便出疹子，这才故意吩咐厨房要每道菜都放！”

　　“大夫人说是今年花生收的太多，卖掉又不划算，这才自己家用的。”刚刚捡起筷子的大丫鬟闻言道。

　　“便是如此难道不知道我吃不得花生吗？不会给我换几道菜吗？又不用她多花钱。”

　　“昨日老太爷不是吩咐了要都用一样的吗，这才…”

　　二小姐闻言气的急喘了几口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道：“走，找祖母去。”

　　老太太屋里摆了一桌子菜正跟老太爷一起吃着，听到小丫鬟禀报说二小姐来了皱皱眉，也没管她，老太爷也不管内院的事，等用完了午膳，叫人撤了，老太爷拎起鸟笼子正要出门，老太太这才叫人将她请了进来。

　　二小姐本就是一肚子气来的，又没吃饭，站了这么久早就饿了，进了门闻见饭菜香竟是委屈的差点掉了泪，略带哽咽道：“祖母…我…”心里一急竟然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又怎么了？”老太太皱眉不耐道，还瞥了一眼站着没动的老太爷一眼，道，“怎么，不去遛弯了？”

　　“遛，这不是瞧着三…这是二丫头，这不是瞧着二丫头这么委屈，这才等着听听嘛。”

　　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哼，连是哪个孙女都分不清，还装什么慈爱，还不就是好奇觉得有意思才等着，”转头对二小姐道，“说罢，什么事。”

　　二小姐看看两人，抿了抿嘴道：“祖母，今日厨房送来的菜里，各个都有花生，叫孙女怎么吃啊？！”说着又觉得委屈，眼睛都有些红了。

　　“哦？这花生可是好东西啊，有什么吃不得的？”一旁逗鸟的老太爷闻言好奇道。

　　老太太白了老太爷一眼，道：“二丫头吃花生起疹子，”转头对一旁的丫鬟道，“去将大夫人叫来。”

　　没一会周氏便来了。

　　“母亲。”大夫人进门先行了一礼道，看见旁边坐着的老太爷，微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道，“父亲。”

　　“恩。”老太爷答应一声，招来老太太一个白眼。

　　“怎么二丫头不能吃花生你不知道吗？还叫厨房每道菜都加花生。”老太太对周氏道。

　　“今年花生产量多，价格就低了，咱们家今年收的租子有一小半都是花生，卖了不合算，因此便叫家里多用花生做菜了。”周氏答道。

　　老太太闻言啪一声拍着桌子道：“哼，那你就不知道单独给二丫头换些菜吗？你这家是怎么当的！”

　　周氏神色不变，道：“昨日爹不是吩咐了，叫各处都用一样的嘛，若是私自改了单子，怕有人再说不公平。”

　　老太太闻言斜眼看了老太爷一眼，嘴角微翘，不屑的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老太爷看看装作没听到的老夫人和一旁静立的周氏跟二小姐，咳嗽了一声道：“这个…你们要会变通嘛，”说着皱眉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要知道变通，这个不变通，就如同郑人买履…”边说着提起鸟笼溜达了出去。

　　周氏见老太爷走了，转头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冷笑一声，道：“哼，看我干嘛，以前怎样还怎样的，”说罢转头对二小姐道，“没事少闹幺蛾子。”

　　到了晚膳时，三小姐就收到了厨房传来的消息。

　　“小姐可真神，这么一下就猜到了，正好明日就是送豆干的日子，小姐又能吃到豆干了。”兰秋笑嘻嘻地道。

　　三小姐笑笑道：“什么神不神的，不过是二姐那人沉不住气，好猜罢了。”

　　知州府的秩序终于恢复了，没过几天，知府家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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