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朝琦玉归 二
柳长安刚踏上天庭南天门,就被眼前五光十色,斑驳陆离的华美精致震惊了。但见云霄之间,俱是红灯喜烛,璃灯碧盏,照得平日禁欲冷清的宫阙有点暖意。眼能所及之处的亭台楼阁,廊桥水榭俱是七彩纱绫,飘逸飞舞。
守门天将看了眼柳长安递上的请帖,好意提醒道:“九公主赶紧过去吧!喜宴怕是要开始了。”
柳长安轻轻颔首,温煦而笑:“多谢天将提醒。”守门天将被她轻勾的笑意闹了个大红脸,这就是水性杨花,飞扬跋扈的九公主?怎么感觉跟传言不大一样啊!
柳长安御剑缓行,路过当年她跌落的莲花池,鬼使神差的落了下来,想要故地重游一番。未料,刚落下,便听得隐隐的啜泣,柳长安拂开挡在脸前藕叶一瞅,一个喜服华袍,凤冠霞帔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抱着一片荷叶痛哭,红衣碧叶,莲香高鬓,好一副莲畔美人垂泪图。只是这背影貌似哪里见过,柳长安灵光闪现,讶异唤道:“阿卿?”
女子听得有人唤她,抬起泪痕犹在的小脸:“长安?”
果然这是今日大婚的七公主阿卿。柳长安走上前搂起她:“怎么躲在这里哭?”
阿卿扑在她怀里,哭喊道:“我不要嫁,我不要。”
柳长安拍着她的背,不解道:“那你干嘛要答应啊?”
阿卿解释起来,原来西方之神天昊替其子求娶帝君之女,帝君本是许了六公主,哪知六公主临阵脱逃,藏匿人间,一时半会也找不回来,帝君无法只得换了阿卿。阿卿听闻句芒鸟生人面丑陋不堪,不愿从命。帝君强之,便有了今日的婚礼。
柳长安听完,哦哟一声:“原来是代嫁啊?你见过他的样貌?”
“没有。”
“那阿卿你有没有喜欢的男人?”
“有啊!南溟,东华,北陵,西寒,我都喜欢。”
“呃…这样说吧!你有没有爱他们爱到愿以死相随,或者不管他以后如何老丑残废,都不抛不弃。”
“好像没有。”阿卿胆颤,想象四仙尊像菩提老祖那样老丑就一阵恶寒。
“那,要不这样,你先去看看句芒是否到达了你的审美?如果你实在是看到他就恶心烦腻,我再帮你。”
“长安,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啊?”现在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
“哎呦,我的七公主,我是被贬下界的人,没有天庭的召唤我回得来么我?恐怕还没踏上天门,就被天兵天将戳成筛子。”
“哦。”
“走吧!七公主。”
“……”
送了阿卿回去,柳长安七绕八绕总算找到了婚礼大殿。大殿上灯火辉煌,团花锦簇,已是座无虚席,济济一堂。远远望着一袅娜仙子递上帖子,门口仙伺朗声道:“百花仙子来贺。”待那仙子进去,柳长安才缓步走过去递了帖子,示意仙伺不必唱诺,那仙伺恍若未见,继续尽职尽责地高声道:“九公主来贺。”倏得,原本嬉笑喧哗的大殿安静下来,众仙定定望着殿门,对这个传闻颇多的九公主甚是好奇。
柳长安望着仙伺大张的嘴巴无言以对,只得哀叹一声往里走。只见她云鬓高挽,斜插一枚蓝玉簪。柳月眉蜷着凉薄之意,杏眸点漆像脉脉不化的浓墨,唇若樱瓣娇艳欲滴,月白莲纹锦服随着她优雅的步伐随风翩跹,轻裾流佩间袅袅娜娜,丰盈窈窕,神态悠闲。比起百年前她的娇俏可爱,如今更像是琦玉而归的绝代美人。
祁月出和长鱼渊夫妇早就到了,看着柳长安走进来,祁月出就迎了上去:“长安,怎么瘦了?”
柳长安跪下轻轻磕头:“师傅安康!”
祁月出一边拉起她,一边抹眼泪:“好孩子。”
自她一进殿,长鱼渊的眼光就像黏在她身上一样不曾挪开,只不过她连一眼都没有看他。薄姒自然没有忽略长鱼渊落在柳长安的目光,心中嫉妒得要命,这嫉妒一口口地痛咬她的心,然后又毛骨惊然地透过她的骨骼,钻进她的血管,弥漫到她的全身。
柳长安仿佛不再深究过往,大大方方地走向长鱼渊,坦然福身:“师叔安好。”
长鱼渊心绪庞杂,眸色幽深:“长安,你可好?”
柳长安淡然疏离道:“挺好,谢师叔挂念。”眼神轻轻瞥过薄姒微微凸起的肚子,便退到祁月出旁边与她畅聊起来。
长鱼渊含在嘴边的话只得咽下去,何时他们会疏离至此?长鱼渊看着她头上的蓝玉簪,疼得如万箭钻心,她连青枢都不戴了,这是□□裸地昭示情义的一刀两断。
柳长安缩在袖子的手握着青枢,她以为她可以很平静的面对他,原来心还是会痛。吸了口气,柳长安便道:“师傅,殿里太喧闹,我自己出去走走。”祁月出余光瞟了一眼长鱼渊,知道长安可能还是没有放下:“去吧!婚礼快要开始了,早点回来不要错过了。”
柳长安置身于天上宫阙,心却怅惘失落,不知今夕何夕,不知何去何从。裴邈远远地就看到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儿,走近了,瞟见她头上的蓝玉簪,心中生出狂喜,顿时容光焕发,语气快慰道:“仙子孤身立亭台,所谓何事啊?”
柳长安回首便看到手持空殇,玉冠蓝袍,儒雅温润的裴邈笑得模棱两可,又想起他走之前对她的轻薄,恶狠狠道:“变态,登徒子,衣冠禽兽。”
裴邈轻轻挑眉,俯身看她:“长安,你在生气?”
柳长安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呛声道:“小女子怎么敢生南溟仙尊的气呢就算南溟仙尊要我死,我也得含笑死去。并且高呼多谢南溟仙尊大恩大德。”
裴邈拉长音调:“哦!长安会那么乖?”
柳长安眼神犀利地扫过去。
裴邈轻笑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我疼你,爱你都来不及。”
柳长安闻言轻鄙道:“神经,滚开。”
长鱼渊转出来就看到两人亲密靠在一起的景象,觉得心凄楚得发胀,胀得几乎把胸膛也裂破了。柳长安对他的身影太熟悉了,一眼就瞄到他,退开几步拉开与裴邈靠得过近的距离,转头就往殿内走去。
裴邈眸色一暗,她难道还是没有忘了他么?裴邈收敛神色,对着长鱼渊稽首:“北陵仙尊也出来透气?怎么没有陪嫂夫人?”
长鱼渊仿若被毒蜂刺了一下,紧缩着拳头,出声警告道:“南溟仙尊已有婚盟在身,如此招惹长安,却是何意?”
裴邈不在意地一笑:“不巧得很,昨日我刚把婚盟取消。如今我与长安,郎未娶女未嫁,彼此心意所属也是常理,怎么能算是招惹?”长鱼渊疑惑地打量他,像是辨别他话里的真实性。裴邈叹息一声,转身进殿。
长鱼渊感觉他胸膛里悬挂起冰凌霜雪,冻得他彻骨噬心。
柳长安撇下裴邈,坐下刚一会儿,顾檀就来了,对着柳长安描述道:“刚才看到北陵仙尊和南溟仙尊在殿外,见他们聊得很是专注,就没有打扰他们。”
柳长安嗯了一声,搂住他的手臂靠着:“句芒是个什么样的?”顾檀低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怎么?又想抢亲?”
柳长安想都没想一口咬在他手臂上,痛得顾檀哎呦一声,自己倒先笑起来了。顾檀俊脸扭曲道:“长安,痛啊!”
柳长安掀起眼帘,内心不安:“真的?我轻轻咬的啊!来我看看。”
顾檀扬起朗笑:“骗你的。”柳长安娇嗔一拳打在他身上。
裴邈一进来就看到柳长安对着顾檀笑得一脸娇俏,神情颇是难看,却被不知情状的遗姜和昔日仙友搡到一旁喝酒,裴邈压下怒火,只得秋后算账。
随着帝君帝后姗姗入席后,阿卿的婚礼拉开帷幕。柳长安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句芒,红服俊朗,眉长入鬓,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最重要的是,非常正常的下半身。柳长安暗自腹诽,不是挺俊俏的么?怎么传得跟妖怪似得?这下阿卿总不会闹了吧。再一瞅阿卿,想是见过句芒的真人了,如今也是不吵不闹,乖乖巧巧。柳长安想这下可以安心离去了。饮了一盏酒,便留下贺礼交给仙伺,匆匆辞别祁月出等人,回到她的长安茶铺。
长鱼渊一路尾随而至,这么多年,他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找她。如今一见,思念便如泄闸的洪水汹涌澎湃,咆哮着,急喘着,仿佛要撕裂他的胸膛。他随在她身后,看她拿出青枢换下蓝玉簪,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她心里还有他的。柳长安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懒得应付柳阙瞧见蓝玉簪后的八卦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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